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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长醉不醒(六)

如果谢珩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地方,应该是江欢想像出来的一方幻境。

并且,这个幻境比阿蛮用箜篌声编织的幻境要复杂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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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他们在青阳乡围剿欺霜阁余孽,后来又在山洞里,与名为“烛九阴”的怪蛇殊死搏斗。最后怪蛇虽死,但他与江欢却被一道奇怪的红光,裹挟进这个幻境里来了……

古书上多有乐声致幻的记载,称其可遏云,可绕梁,可令杜娟啼血,可令凤凰来仪,使人如临流水高山之景。而人有五感,不止声音,其实气味也可以致幻,毒素更可以令人致幻,他们应该就是在杀死“烛九阴”之时,沾上了它体内喷射出的蛇血,所以才相继进入幻境。

如果说阿蛮的幻境是蜜糖一样令人贪恋,无法自拔,心甘情愿死在幻境中。那“烛九阴”的幻境则是砒霜,它勾起每个人心中最大的执念与痛苦,情景重现,反复折磨,直到死去。

就像阿蛮的手下曾经说过的那样,“烛九阴”是可以逆转时空的神灵,弥补人心中一切遗憾,获得圆满,代价是成为“烛九阴”的盘中餐。

没人能从蛇腹中逃脱。

跟叶沣在一起是阿蛮的执念,所以她心甘情愿与叶沣死在蛇腹中,即便是反复经历那些被抛弃的痛苦记忆,也要与叶沣生生世世在一起。

只是谢珩没有想到的是,令江欢痛苦成执的,不是一步之遥的女帝至尊,权倾天下。

而是她最憋屈,最凄惨的第一世……

他自认为了解江欢,此时此刻倒有些看不明白了,若说皇后和太子之死,这一世他们都还活得好好的,自然不可能会是江欢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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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与士族的仇恨,这一世,她提前将琅琊林氏收入麾下,又用一个与文婉相似的女子重挫了江、文两族。前些日子,都城传来消息江宗主与白氏的丑闻大白于天下,文老宗主带着江慕婉一纸诉状,将太陵江氏告上了太极殿,声称江宗主与白氏合谋害死了文婉。

自此,两家水火不容,互相攻讦之下,两败俱伤。

……

所以,江欢的执念必然也不在此。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

-

见“血人”一直愣愣地看着她,江欢半开玩笑地道:“喂!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你不会真的要吃人吧?”

话虽如此,但江欢脸上却并无惧意。她行走江湖多年,“血人”对她有没有恶意,还是看得出来几分的。更何况,他帮她杀了那些刺客,也算是个好人了。

虽然她并不需要,但他们江湖儿女,向来是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谢珩一怔,连忙摇头解释说:“我吃饭,我不吃人。”说完,不禁懊恼,他在说些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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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算什么回答?

江欢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个“血人”杀那些刺客的时候如此凶勐,没想到私下里看起来,好像不大聪明的样子哎。

“你叫什么名字?”江欢笑意珊珊地道。

名字?谢珩愣住,着实有些犯了难,之前他一直是以幽魂的形式存在于江欢的幻境里的,如今他又稀里湖涂地进入到这具无名男尸里,他不能用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这具男尸的名字……

谢三公子博古通今,第一次被人问住了,竟是因为不知道自己应该叫什么。

“没有名字啊?”江欢了然,看他也不像脑子好使的样子,应该是记不起来来吧。不如……

“不如我给你取个名字好了,你就叫呆瓜吧!”

谢珩默了默道:“我叫阿珩,珩佩流响的珩。”

“珩佩流响的珩?”江欢沉思着复述了一遍。

古书有言:开我八袭,辟我九重。珩佩流响,缨绂有容。衮衣前迈,列辟云从。义兼东序,事美西雍。分阶等肃,异列齐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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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个名字,跟眼前邋里邋遢的“血人”没什么关系。

但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应该不算太蠢。

……

江欢笑了一下,道:“我记住了。珩佩流响的阿珩,我还要赶路去都城,我们就此别过……”

谢珩忙道:“我也去都城。”他语速极快,唯恐被抛下。江欢是这个幻境的中心,只有跟在江欢身边,查清楚江欢的执念究竟是什么,才能想办法破开幻境,回到现实中。

江欢听懂了他的意思,“你想跟着我?”

谢珩点头“嗯”了一声。之后他双唇紧抿,蓬头垢面几乎看不出表情,只依稀辨得出深陷的眼眶中盛着一双星子般的眸,巴巴地望进江欢眼中。

看起来可怜又无措,好像很怕被她拒绝的样子。

江欢无奈。她看起来很不好说话吗?

“你想跟,就跟着吧!”江欢澹澹地道,若无其事地去自己的马上取下行囊。马儿先前被刺客的拒马刺死了,看来接下来他们得步行赶路了,还好这里离都城不算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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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珩渐渐露出诧异的表情,他原以为凭江欢的脾气,一定会冷冷地拒绝他,毕竟她生性多疑,从不轻易与人相交……

没想到,最早的江欢,竟然是这样一副好说话的脾气。

谢珩还沉浸在惊讶与意外的情绪中无法自拔,那边的江欢已经收拾妥当,准备上路了。

她皱着眉头,盯了他一眼。

谢珩:“……”看吧看吧,她之前果然是随口哄骗他玩的,现在该严词拒绝他了叭!

谁知,江欢将谢珩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却只是道:“你……以后若是要一直跟着我,最好不要如此,额……不修边幅,我倒也不是说嫌弃你,但是我这个人吧,确实是比较喜欢干净……”

不修边幅?她这是在委婉地说他脏?可怜的谢三公子,他从来都是风度翩翩,衣不染尘,第一次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

谢珩十分窘迫,极轻地“嗯”了一声,其实他也觉得自己这副尊容实在是有碍观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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