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喜欢，越不能看见自己所爱之人堕落偏执。”
路灯明亮而清冷，少年的侧脸被灯光勾勒出成柔和。颜喻看向他，恍惚间听见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而后，他亦看向她，黑眸深沉，仿若有光，“太晚了，送你回去吧。”
在牧云遏把苏想送回家之后，她折回来的路上看见了纪斓。
星光黯淡，她站在巷子里远离光源的黑暗之中，看上去只有黑暗纤弱的一影。
牧云遏知道她在等自己，明明想要直接走过去，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停下。
纪斓于是看向他，望过来的时候触到灯光，于是那双眼睛里终于显露出微微的亮芒，纪斓开口，“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选择苏想？”牧云遏冷道，“你会在意这些吗？”
“我当然，不在意。”纪斓微微咬牙，“但是，为什么你会发现？”
“你指的，是你让苏想差点自杀吗？”
“我没有！”纪斓冷道，“自杀是她的事情，我可从来没有试图把自杀的念头放进她脑中。”
“你是没有让她自杀，可你把最糟糕的记忆给了她！”牧云遏怒吼之后立刻压低声音，“你在意自己的成绩，你想要赢过她，可你为什么要毁了她？你把失败的记忆反复交换给她，你没有动手，但你分明是想让她自己去死！”
“所以说……为什么，你会发现？”纪斓的声音有些沙哑，“明明，你不应该知道的。”
“因为我一直注视着你啊，那时候我有多担心你？纪斓？”
原先只是因为纪斓跳水的成绩十分担心，所以经常跑来关注她。但在此之外，苏想的表现有些奇怪。某天晚上他来找纪斓的时候，却看见独自走出去的苏想。那时候苏想的神情太过诡异，他不由得跟了过去，却目睹她想要跳楼的一幕。
就下来之后，他才知道苏想陷入的极端压抑。
但是令他毛骨悚然的是，她所说的，他从未听闻。在他的记忆里，
“是啊，所以是假的啊。”纪斓低声道，她忽然觉得有些难过，为什么自己不肯影响他的记忆？好像一念之隔，一切都被改变了。“努力的是她，失败的是我。我把失败的痛苦交换给她，她有多在意成绩，就要忍受多大的痛苦。我就是想让她去死，就像她……”
去想让我死一样。
纪斓猛地咬住嘴唇，回过神来，口齿间竟然已经有了淡淡的血腥味。她微微一笑，“你现在都知道啦，所以你选择苏想，因为她是善良无辜的那一个是吗？”
牧云遏弯起嘴角，笑容似乎有些讽刺，“选择她？你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留在她身边吗？”
“……”
“你施加给她的痛苦，我来偿还；你想要毁灭的人，我来挽留。我绝对不允许你毁了她，也不允许你毁了自己。”
“是吗？”纪斓有些茫然道，“为了我吗？那你为什么不帮我？你明明喜欢我，为什么不帮我？为什么要站在她那边？我只是……想让她去死而已。”
“……无可救药。”牧云遏觉得纪斓这番言行几乎是疯癫，“你想让她死，你真的要杀人吗？”
“不可以吗？”纪斓冷笑，“你要是喜欢我，你现在就放弃她。”
牧云遏笑，“你是，想让我回到你身边？”
“是，”纪斓的表情有一瞬的动容，“你回来吗？”
“你知道她现在多依赖我，纪斓，”牧云遏道，“你想让我离开她，让她彻底崩溃吗？”
“如果和她无关呢？”纪斓问，“如果我只想要你呢？”
“你喜欢我吗？”他问，“纪斓喜欢牧云遏吗？”
“嗯，是啊。”
牧云遏朝她微笑，灯光昏暗，她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只觉得那笑容里全然是讽刺薄凉，“我多想，相信你啊。”
纪斓发出微微的叹息。
牧云遏等待片刻，确定她没有话要说之后，转身离开了。纪斓听着他逐渐远离的脚步声，慢慢地后退，靠在巷子旁边人家的墙壁上。而后忽然有脚步声逐渐靠近。
纪斓从那人的脚一路看上去，最后目光定格在一张雪白的脸庞上。
苏雪禾沉默地看着她。
纪斓莫名觉得这人对自己是全然了解的，她亦是沉默，只是不知为何，很想在这样的目光中流一场眼泪。
苏雪禾道，“难过吗。”
规整刚硬的三个字，容易让人想起印刷字，不带任何情绪，却似乎饱含着一份宽悯。纪斓道，“没有。”
可是她忽然捂住脸，发出低声的呜咽。苏雪禾看着她忽然地哭泣，短暂迷惘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某个人曾经安慰的话语，事隔经年，那句话从她口中再次说出。
“不要怕，我会帮你。”
*
第二天，林青许和负鳞去昨晚纪斓布下阵法的地方查看了一番。负鳞身为一个妖怪，对人类琢磨出来的这些玩意儿并不如何了解，少年只能拍了照去询问方鹤折。
此方最近越来越少出现，林青许也没有抱太大希望，不过这一次倒是很快就收到了回信。
这种阵法一个人用可以用来通灵，两个人的话，可以往交换灵魂方面考虑。
少年被“交换灵魂”震惊得说不出来话。
蛰提到过这人可能有其他的能力，他们以为以从记忆修改往外衍生的能力，却没有想过，记忆修改本身就是衍生出来的能力，为的就是能让她和别人交换能力后，可以修改被交换者的记忆，让那个人毫无知觉地以为这就是自己，然后代替自己活下去。
所以说，昨天晚上，纪斓就是打算成为苏想。她要求颜喻拦住牧云遏，就是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代替苏想。
这个猜想确实让林青许觉得有些后怕。但是再往下一想，少年觉得或许这件事，早就发生了。
“所以你觉得，”颜喻理解了他的话，“纪斓可能不是纪斓？”
“是，”林青许道，“既然有这种能力，她可能，早就使用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