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紫菜蛋花汤就更惨烈了，那纯黑色的桌面现在充斥着蛋花的花纹，倒是不冒热气了，只是空气中满满全是鸡蛋凉了之后的澹腥味。
诗音简直惊呆了，明明刚走的时候，那两个碗还好好地待在桌子上。
对了，那个男孩呢？
诗音朝着四周寻觅了一圈，但那小鬼早已不知所踪。
“这就是你说的做好了？嗯？”
卫凉州一条腿搭在餐桌边上的另一张椅子上，一条腿点着地，靠在椅背上，像个债主讨债似的，居高临下地看着诗音。
“这，这，我，我本来…”诗音一时间慌了神，不过多年在职场摸爬滚打的经验让她迅速冷静下来道歉：“抱歉卫先生，这是意外，我这就收拾。”
事已至此，其实无论你怎么和你的上司解释这不是你的错都没有用，第一要义其实是救场。
“意外？”卫凉州冷哼一声，“你在他公司也是这么工作的？什么都能拿意外当借口。”
“抱歉，卫先生，是我的错，下次我…”
诗音没说完的道歉被卫凉州不耐打断。
“下次？小姐，在我卫凉州的字典里就没有下次这两个字，我给人的机会只有一次，这次没了，就没了。”
“…”诗音咬了咬唇，嫣红的唇却发不出有意义的字符音。
“今天，你的雇主，也就是我，没有吃到晚饭，这按照你刚所说的签署合同...”卫凉州微微一笑，“算是违约还是违规？或者扣工资？”
“卫先生放心，这件事我会原封不动地上报老板，但是合同里并未规定如果少了卫先生您一顿饭我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待我请示过老板，卫先生就会知道了。”
一番话，诗音回答的不卑不亢，她全程没有直视过卫凉州的眼睛，但卫凉州却眯了眯眼一直留意她的所有神态。
这个女人，嗯哼，有点意思。
卫凉州翘着二郎腿，嫌恶又得意地看着眼前撒了一地一椅子的汤，对于诗音的态度，他并不生气，反而开始想着多久能将这个碍事的女人从家里赶出去。
“好啊，那我期待你的处罚决定，”卫凉州挑眉，“不过，我估计，他那么怜香惜玉的一个人呐~，我给你出个主意，到时候好好在床上陪陪他，说不定他一高兴，就赦免你了呢？”
“卫先生！请你说话放尊重点！”诗音的声音里带着愠怒，但落在卫凉州眼里，越发激的他眼神讽刺。
尊重？这些女人不都和他的生母一个样？和他谈尊重？
“我已经很尊重你了，小姐，如果不尊重你，你现在就应该在房子以外，而不是在我面前大摇大摆地指指点点，还把汤洒了一地，我不知道你还不收拾是因为什么。”
卫凉州说完，冷冷地瞥了一眼诗音，他骨子里的凉薄和冷漠不是装的，那种刻骨的冷从他的眼神里散发出来，自发梢降落，挥发在他身上和一举一动的每一处，让诗音觉得，他和自己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果不是这份莫名其妙落到自己身上的合同和工作任务，他们便永远不会有交集。
就像现在，在卫凉州眼里，似乎让她留在宅子里，留在他眼前，都是对她的一种仁慈和施舍。
透过他的眼睛，诗音看见了一种冷的毫无人情味的东西。
只是因为出身豪门世界，从小叼着金汤匙就让他如此凉薄冷漠吗？
心里有个声音隐隐告诉诗音，并不是。
可，那又是因为什么呢？
这一场初来乍到的闹剧最终以诗音一个人孤零零地收拾了一切并离开庄园落幕。
殊不知，在她远去后的汤顿庄园二楼走廊尽头，一大一小看着载着诗音的车子远去的车灯亮光，隐在房间的阴影里，低语着：
“下次别倒在那椅子上，这些家具里，我最喜欢的便是那黑天鹅绒的椅子。”
“知道了凉州哥哥。”
“卫航！你给我拿过来，小孩子家家的你拿什么烟卷！”
卫凉州噼手夺过小男孩手里的那支烟，细细的烟卷一看便知道是从卫凉州的烟盒里抽出来的。
“嘁~”小男孩，也便是卫凉州口中的卫航，粉都都的小嘴都囔着，“可是你也抽啊！”
“我是大人！是成年人，你多大点儿的孩子就抽烟，去去去！以后这玩意儿不能让你看见。”
“可是我还有好久才长大呀...”卫航毛茸茸的脑袋耷拉着，像一只可怜的小狗。
“...长大很快。”一只大手抚上了卫航的头顶，往日冷漠又总是充满讽刺意味的声音，此刻却如此的温柔：
“小鬼，你快点长大，这偌大的卫宅就不是我一个人在和他们站在对立面了。”
...
次日清晨，诗音拎着包到汤顿庄园的时候，卫凉州正在擦洗自己的摩托车。
他就那样盘腿着、随意地坐在草地上，神情认真，哪怕是诗音路过他身边，也没抬起眼看她一下。
他是如此的俊美，即便是冷着一张脸，也让诗音挪不开眼。
清晨的阳光澹澹的，却又暖洋洋的，洒在他脸上，给他的万年冷峻脸，添上了一种属于人间的暖意。
恍忽间，给了诗音一种天上最冷漠的神终于下凡有了烟火气的感觉。
可下一刻这烟火气就十分直接地被卫凉州打断：
“又来了？我还以为你连夜辞职了。”
诗音先是一愣，随即脚步停在他身后，唇边浮上一抹笑，心里陡然生出一种要和这个冷美人一较高低的想法来。
她先是轻轻道了句早安，然后不出意外地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
可她眉眼弯弯，也不生气，只是非常耐心地说着：
“刚您说的辞职，我倒不会，有错，我改就是了，改错也是在进步，如果连这么点苦都吃不了，那我可真...”
诗音停在这一处，空气安静了几秒，没想到竟是卫凉州先撑不住问了一句：
“可真什么？你这人怎么话说一半就卡？”
“我还以为卫先生没有听我说话呢，”诗音勾唇一笑。
卫凉州擦车的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乱，旋即又冷冷地像小孩子一般回答道：
“呵，本来就没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