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刚蒙蒙亮,福宝就在门外轻声叫起了。
刚醒来的慕容祜怔忪片刻,看到旁边睡意同样睡意朦胧愣愣的沈卿一头脑渐渐清明起来。
昨夜也不知聊到几时,就这么卧在地上睡了,现在二人浑身酸痛满身的酒气,正在发愁如何收拾这番狼藉,外间听到动静的福宝进来了。
"陛下,伺候早朝的仪仗都在外头候着了,叫人进来服侍梳洗吧?"福宝拂尘轻轻向外头指了指,使了个眼色对慕容祜说道。
慕容祜心中了然,扬声道:"不必了,让楚良人伺候就是了!"
说完呲溜一下钻到床上,刚将帐子放下,端着衣物面巾等的宫女太监就已鱼贯而入。
宫人中有好几个不安分的进来出去时都拿眼角偷偷打量着内室和立在床边的楚良人。
楚良人看到宫人如此放肆也不敢生气,只瑟缩着想往后躲。
待宫人尽数退去,慕容祜立即从床上跳下来,看着福宝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小的血囊往床单上一摁一抹。
祜沈二人皆明白福宝这是在伪造元帕,二人对视一眼彼此都觉得十分尴尬,又默默将视线错开。
福宝收拾一番,又麻利地服侍了慕容祜梳洗穿戴,一主一仆施施然走了出去。
杵在地上的沈卿一瞄了一眼床上的血迹,心下一横,想着锦娘昔日所授要点,款摆起腰身跟了出去。
小皇帝醉酒临幸楚良人,不顾礼制夜宿闲致阁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后宫。宫人们怀揣着隐秘的恶意,带着窥探辛秘后的兴奋口吻在这庞大沉闷的皇宫角落悉悉索索谈论着皇帝的初夜。
"啊哟...你是没看到那给造的!东西器物撒了一地!"
"啧啧啧,得亏闲致阁破破落落,要不然得糟蹋多少好东西呀!"
"糟蹋东西算什么,皇家还能少得了那些?我给你说呀,我一个同乡的干爹的相好有个好姐妹是进去送蟒带的,那楚良人披头散发衣冠不整的地才从床上下来!"
"哟喂!我听说不光是这么的,她还就这么敞着领口一直将上面那位送出了门口,那位上了御撵都舍不得撒开良人的手呢!"
"到底是乐坊出身呢!那位也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
"你还别说,这宫里多久都没有这样的美人儿了,早晨那娇娇怯怯的模样,那身段,啧..."
"啧啧啧,可惜了咱是这断了根的..."
阿黛将宫里乱七八糟的传言在心里过了几道,斟酌了词句向太后一一禀告了。
哪怕阿黛已经过滤那些粗鄙不堪的字眼,慕容乐仍觉得不得入耳,端着脸闭着眼喃喃地念着经文。
太后见她这样冷笑道:"你成天劝哀家这宫里都是些没长成的孩子,哀家这嫡母当仁爱宽容。怎么着,如今这两个没长成的孩子这般胡闹,连你也恼了吧!"
慕容乐叹道:"我哪是恼了那两个孩子,我这是恼了你!"
"皇帝床第间的事竟让做奴才的们这样肆意谈论,哪里还有一点尊卑!"
太后听了凉凉地笑道:"这宫里的尊卑,早在你那好兄长将哀家这当皇后的完全抛在脑后起就没了。"
这话将慕容乐噎了个正着,哼了一声再不言语了。
这时司礼监的福满端着楚良人的元帕和福宝昨夜记得起居注进来,问询是否要按例给楚良人晋位份。
太后懒懒地倚在榻上,说道:"皇帝不得在九嫔以下的住处宿整夜,这是礼制;昨晚上没有敬事房的人跟着,就福宝一个人守着记了起居,这可不合规矩。"
"不尊礼制,不合规矩,皇帝又由着那楚良人折腾了一夜,谁知道是不是她使了什么狐媚手段。这就晋了她位份,那不是助长了这股歪风?哼,不罚她都不错了。"
慕容乐劝道:"皇帝这个年岁了才开了窍,你又何必计较这些..."
太后举起手自顾自欣赏新染的指甲,并不理会慕容乐的絮叨。
福满见此情景劝也不是,退也不是,一脸尴尬地立在地上偷眼瞄着慕容乐求救。
慕容乐叹口气对福满吩咐道:"晋位份就不必了,你回去依着从前的惯例列个赏赐单子让各司监给楚良人送去吧。"
福满见太后仍不言语,知道这是默许了,心中大定,施了礼赶紧回去准备去了。
慕容祜听福宝禀告宁禧宫的安排了之后,冷哼一声道:"当年朕生母侍奉过先帝后她也是这样的说辞。可惜当时没有个像大长公主这样仁厚的长辈在一旁劝谏,娘亲连件能拿出手的器物都没有。"
说着脸上露出几分狠厉:"今非昔比,沈卿一远不是当年的楚良人,他们一个个谁也别想跑!"
...
十几件赏赐之物绝算不上多,但也足以给原本萧索的闲致阁添了几分颜色。
两个宫女此时跪在沈卿一面前又惊又俱——从前只当这楚良人不过是皇帝扔在角落里想起来便折腾一番的玩物,哪曾想冷落了几个月后皇帝竟然在这过了夜!
想到早上皇帝出门前与楚良人如胶似漆的模样,这闲致阁且得荣宠一段时间,而二人偷懒了这么长时间,还不知要落得个什么下场。
再想到桌上满满堆着的那些赏赐,自己再也挨不得边,直后悔得心口刀绞一般酸痛。
沈卿一端坐着将两个宫女脸上的神色看了个一清二楚。
这样既蠢又短视的人留在自己身边省了太多掩藏身份的麻烦,自己倒是非常感谢这两个宫女的轻慢。
心里这样想着,面上确丝毫不显,只娇娇怯怯道:"两位姐姐这是做什么?是不是我前些日子没轻没重地向姐姐们发了脾气,二位这是恼了我了?"
两个宫女听得一怔,她发脾气?这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这良人果然是低贱的久了,半点主子气派也无。
其中一个胆大些名叫翠碧的试探着开口道:"昨天奴婢们身体不适,没能及时服侍陛下和良人,还请良人在陛下面前...嘴下留情。"
旁边跪着的绯红听了这话顿时惊了一脑门冷汗——这也太厚脸皮了些吧!
哪知听了这话的楚良人慌乱地摆着手道:"不用服侍不用服侍!"接着极扭捏地说,"我...我不习惯人近前伺候,姐姐们就在这堂屋或者院子里找些零碎的事忙活就是...嫌累随时可以歇着..."
绯红这时算是彻底惊呆了。
谁知这还没完,沈卿一站起身,从桌上的赏赐里挑了几件不打眼却又厚实的足金首饰递到两个宫女眼前:"姐姐们也知道我这身世,实在是没有什么家底...只能赏这些给姐姐们,还望不要嫌弃。"
这下连翠碧也呆住了,既不用受累干活,又有这样丰厚的赏赐,天上真的掉馅饼了呀!
再抬头看那一脸羞臊的楚良人,暗想着这位该不会跟那草包皇帝睡了一夜把自己脑袋里也睡满了草吧!
沈卿一看两个宫女并不接赏,讪讪地正要收回手去,那两个宫女赶紧伸手抢夺一般将金首饰接了过去,然后忙不迭地叩头谢恩。
一番折腾也到了正午,沈卿一独自进了内室午睡,翠碧绯红满脸喜气揣着金首饰去古槐底下闲话纳凉。
翠碧看绯红咧着大嘴笑没了眼,乐呵呵啐道:"瞧你那傻样儿!一个月后就是万寿节,过不了几日南周、西秦的使臣就要进京了,到时候呀没准还能有异国的宝贝落到咱们手里呢!"
内室假寐的沈卿一听到这里,心中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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