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紫色的云层开始向城中蔓延。
零星的灯火描绘出了城市四通八达的道路。
三五辆汽车敷衍地停在马路中间，好像被孩童随便丢弃的积木一样。在汽车的不远处，斑马线上东倒西歪地躺着几个人，好像把马路当成了自己的床。
花丛是整座城市的棉被，一切都安静得十分不真实。
“整座城市都变成了一个封闭的城堡。”阮映墨俯瞰着脚下的城市，深深地皱着眉头。赤龙在二十层楼左右的高度游动，动作轻盈，阮映墨感觉不到一丝凉风，心中却有些发凉。
一阵飓风卷来，赤龙猛然侧翻了身体。
“抓稳了！”
赤龙开始加速，并急速上升。阮映墨感觉有什么像贴身鬼魅般迅速飞来，那小小的黑点始终都在眼角的余光中，连赤龙的速度也没有甩掉她。
“给我等一下……”细碎的声音从下方传来，而且在快速接近。
阮映墨牢牢抓住赤龙，微微侧身，视线朝下方落去，便看见无头长翅膀的怪兽飞快地朝他们跑来。如果他有头的话，肯定就像狗追肉骨头一般，一路呲牙咧嘴一路口水直流。
赤龙一跃又上了一个高度。
“奇怪？”赤龙疑惑地发出了声音。
听到这句话后，阮映墨也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种时空错位的错觉正包裹着他们，好像他们飞了漫长的一个世纪，也没有飞出方寸之地。圆锥形的不夜城始终都像遥远天边的一个小道具，他们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没有再靠近过城东。
“都说了给我等着！”无头怪兽奋力一跳，落到了赤龙面前，截住了他们的去路。就像沿着对称轴终于补上了残缺的另一半，这便是阮映墨那日在阮宅看到的半身怪兽的完整形态。
无头怪兽扑扇着翅膀，抱怨道：“让你们等一等我，全都没长耳朵吗？这里是我的地盘，谁也别想出去。跑了这么长的距离，累死我了，突然身体完整了还是有些不习惯。”它竟然还像在平地上坐下来一般，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阮映墨笑眯眯地问道：“你是刚搬来的吗，叫什么名字？”
“我是混沌啊。”
“是用皮包馅的那个馄钝啊。”
“切，我吃过豌豆藤，你怎么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混沌的语气中还真有小小的失落。
“认识认识。你伤害过玲珑，还把我们困在这里，这种地盘还是直接踩烂好了。”
话音落，无数金色丝线就从混沌的脚下窜出，像绳圈一样向它套去。混沌感到气息不对，用力地扇了扇翅膀向上一跳，紊乱的气流将扑向它的金色浪潮又打得四分五裂。
“你这个卑鄙小人，当初你可是正面交锋的。”混沌发出了不悦的声音，如果给他画一张脸的话，大概已经乌云密布了。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你还想要光明正大啊？”阮映墨将先前不动声色握到背后的画笔拿出来，许多小小的光球围在笔尖四周。
“主人现在可是在办重要的事，我是不会让你们去打扰的。”
混沌说完就像一头蛮牛朝赤龙撞了过来。赤龙向左侧闪避，混沌冲到赤龙前一刻停留的地方，翅膀像挥舞的大旗扫向赤龙。赤龙感觉到风，龙尾像鞭子弹开混沌的翅膀。
阮映墨一手抓进赤龙，一手反挥，围在笔尖的光球拉长为成人臂膀粗的光线，圈向混沌的翅膀。混沌好像没有看见金线靠近，仍然抬起前肢拍向赤龙。
赤龙连忙下降，可粗壮的前肢比预期更早地砸在身上。赤龙身形剧烈地晃荡，阮映墨重心不稳往一侧偏倒，差点滑落。
“廉君！”
“空间被扭曲了，距离感会出错。”
赤龙了然地环视着四周。林立的楼宇虽然距离不远，却更像沙漠中的海市蜃楼，让人摸不着具体位置。穿城而过的河水泛起潾潾波光，却像是倒映出的银河般虚无缥缈。
混沌从更高处俯冲而来，赤龙继续下降，想穿过桥洞，龙身却重重地撞上了桥梁。猛烈的冲击让阮映墨一下子扑了出去，落到了拱桥上。
“扑街也不是这时候该有的吧。”阮映墨一边吐槽一边揉着膝盖站起来，“简直就是在被当做玩具玩。这样可不行！廉君，麻烦你先帮我挡一阵子。”
见她有所打算，赤龙点了点头。
“你要当心。”
“你也要多加小心。”
就在这时，混沌已经用前肢抓住了龙尾，将赤龙用力向后拖去。赤龙借势弹向混沌，让它远离拱桥。一龙一兽就这样上升到半空，近身缠斗在一起。谁也没有想到也无法看到半空中惊天动地的恢弘战场。
……
阮映墨立在拱桥最高处，目光始终锁定在混沌身上。
不真实的距离感让她花费了好一会儿来适应。
混沌看起来非常强壮，但以肥胖标准来判断的话还是略显臃肿了，这么大的体格，不知道又是吞食了哪个上古故事。从应龙开始，她就不习惯和庞大的兽类战斗，不过，她还是想到了解决办法。
阮映墨沉下心来，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视野中。渐渐地，混沌那漆黑如夜的轮廓在眼中发生了变化。一团月白色的光芒出现，染上那片漆黑。
兽中有“形”。
找到了！阮映墨勾了勾嘴角。
她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名字。画笔举起来，对向半空——
“解放·帝江。”
金色丝线应声而动，从桥上往上流向半空中。金色并不受空间扭曲的影响，不急不慢地接近混沌，在接近的过程中变成了画一样的字符。
不属于扭曲空间的光亮照亮了混沌的面庞。还在战斗中的混沌忽然静默了一下，犹如灵魂出窍，周遭的空间也像被谁修正了一般，像日光灯般闪了闪。下一秒，静止的混沌已经在原地消失。
原本能够一击必中的赤龙扑了个空，神色一变：“糟糕！”
消失的混沌出现在河面上，像流弹般不管不顾地砸向了拱桥。
“该死的解放之法！该死的继承人！”混沌变得异常癫狂，周身都笼罩着月白的光，“去死吧！都统统消失掉！”
那像山岳般向自己弹过来的身影也让阮映墨心中一惊。
这怎么可能！
强大的压迫感瞬间就来到自己的面前，阮映墨跑到桥的另一边纵身一跃。
由雕刻着精美图案的石块所搭建的拱桥被立刻击溃，阮映墨直直下坠，赶来的赤龙将半空中的阮映墨围住，被拱桥破坏的冲击力扔到了岸边的草地上。
见阮映墨脸露愕然，赤龙不禁问道：“怎么了？”
“它……它不是幻形！”
没有被吞食的故事，她捕捉到了他的“形”。这只像得了躁郁症的混沌，是名副其实的帝江的“形”。
赤龙也瞪大了眼睛。
“混沌不是幻形，他就是帝江，他根本就没被吞食，正儿八经的初始之物！”像还未说服自己般，阮映墨用力出声，又重复了一次。
“这怎么可能！”
赤龙忍不住叫到。这跟应龙告诉他们的完全不一样啊？
等等……如果没有被吞食，堂堂的初始之物，怎么跑去当幻形的爪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