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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_第三十五章 风定落花深

第三十五章 风定落花深

冯妙替她抹去挂在睫毛上的泪滴:“滢妹妹,别说这种傻话了,既然已经进了宫,就没有退路了。”

冯滢咬着唇,狠狠心跪倒在冯妙面前:“姐姐,求你救我,我……我已经不是完璧,如果被皇上发现,就是欺君罔上的大罪。我一人死不足惜,恐怕还要连累冯氏满门。”

冯妙惊得说不出话来,冯滢从小乖巧安静,任谁也想不到她会做出这种事来,好半天才问:“什么时候的事?”

“两年前,大哥送我去代郡温泉养病,就是在那时候,”冯滢垂着头,因为讲起不堪的往事而脸色泛红,可目光中却没有丝毫柔情,“不过是一个生得俊秀些的侍卫罢了,并没什么特别。我也知道,是因为看守代郡温泉的将军,命他来照料冯家的小姐,他才对我那么关心客气。”

“我原本指望这病缠绵不愈,就可以逃过冯家女儿注定的命运了。可临去前我才知道,无论如何,母亲都会送我入宫,我怕极了,不想一辈子在这黄金囚笼里过,”冯滢说着,眼中又流下泪来,“只要有人能带我走,不管那人是谁……我就这么匆匆忙忙地把自己交了出去,可没想到,那人是个敢做不敢认的懦夫。事过之后,他居然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扇了自己好几个耳光,求我放过他。我……”

冯妙听得心下发凉,以冯滢的性子,要做出这种事来,一定是对入宫厌恶恐惧到了极点。想必入宫时的教引嬷嬷,也不敢对冯家小姐太过严苛冒犯,所以才没发现这件事。如果可能,她也很想帮帮这个小妹妹,可是,连她自己都陷在这个黄金囚笼里,哪还有余力去改变别人的命运。

冯滢止住哭声,坐回胡凳上:“姐姐,谢谢你听我说话,我也知道这事情难办,不然,我早就去求大哥了,他是最疼我们的。”

冯妙心中酸涩难言,转念想起进门前看到的情景,又问:“那卢令仪也是来陪你说话解闷的吗?”

“她?!”冯滢冷笑一声,“是啊,她可真是怕我闷坏呢。”她语气里满是不平和厌恶,却还是慢慢讲给冯妙听:“今年份例的布料,到现在还没发下来,各宫各殿都是一样的。可她却总有缘由,今天说罩衣找不见了,需要布料裁件新的,明天说窗纱旧了,趁着天气好要换换。口口声声说,不好意思去太妃娘娘面前叨扰,只能来找二姐,可又每次都赶在二姐不在的时候来。我被她吵闹得没法,每次都叫人拿我自己带进宫来的布料给她。”

听到这儿,冯妙已经明白了大概,心里对卢清然越发鄙夷。范阳卢氏也算是名门望族,家里什么好东西没有,偏偏要从冯滢这里拿布料。无非就是对冯清跟着高太妃协理六宫不服,又不敢对冯清怎样,只能把怨气撒在文静多病的冯家小妹身上。

妆台上用来计时的线香烧了快一半,冯妙想着冯清就快要回来了,柔声安慰了冯滢几句,便要离去。冯滢把桌上的点心向前一推:“姐姐,这些东西你带走。”

冯妙以为她病中挑嘴,不喜欢这些外面带进来的东西,笑笑说:“那就赏给伺候的下人吧。”冯滢却忽然按住她的手,一样样装回海马纹瓷罐里:“姐姐,记着,以后都不要再给任何人送吃的东西,就算你是一番好心,别人客气收下,过后也根本就不会动上一口。”

看她怔住,冯滢接着说:“你可还记得,从前家里专门有人教导宫中礼仪?你听过的,只是冠冕堂皇的那一部分。母亲还曾经请人单独教导过我和二姐,那人讲的第一件事,就是绝对不能吃其他妃嫔送来的食物,因为那食物里,可能有叫人心悸昏厥的生草乌,也可能有让人落胎不孕的红花。”

“姐姐,”冯滢说着眼睛又开始泛红,“一辈子要这样提防人、算计人,还是为了一个我不爱的男人,我不甘心。我连该爱一个什么样的人都还不知道……”

冯妙捧着海马纹瓷罐,一路走回华音殿,脸上都被夜间的凉风吹得忽冷忽热,通红一片。忍冬看她有些失魂落魄,急忙忙地用温水帮她擦脸,又拿了平金手炉来,重新填上炭帮她暖手。

她看冯妙好半天都不说话,小声咕哝:“我就说别去送什么点心,这是又招惹起什么心思来了?娘娘要是能少想些事,早就不用喝什么汤药了。”

冯妙对她摆摆手,叫她把海马纹瓷罐连着里面的点心一起都扔出去:“放心吧,我没胡思乱想,这次我才是真想明白了。”

这一夜又是翻来覆去、辗转难眠,半睡半醒间,想起冯滢日日惊惧的样子,汗水几乎浸湿了锦被。面前一会儿是郭泉海的阴狠面容,一会儿又是卢清然趾高气扬的咒骂,依稀似乎有暧昧不明的声音在对她说话,却听不真切。冯妙骤然睁眼,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披衣起身,拉开团蝠藤萝纹窗幔向外看去,满庭皎洁的月色,才让她渐渐安宁下来。已经是婕妤了,距离九嫔只有一步之遥,不可以在这个时候放弃。

昏睡时那些模糊不清的念头,逐渐在她脑海中连成一片。卢清然这种不知轻重的嚣张跋扈性子,岂不正是她此时需要的?既然人家已经送到面前来,不好好利用一下,未免太过可惜。

裁制春衣的份例,直到三月末才送到各宫各室。往年这个时候,春衣早已经上身了,今年各宫妃嫔却还都捂着厚重的夹棉冬衣,都难免有些怨言。去年刚入宫时的春衣颜色鲜亮,也不好拿出来穿。

不知道是高太妃的主意,还是郭泉海自己的心思,分发布料时,没像往年那样,直接按照品级分配好,而是把布料先裁成小块下来,送到各宫各殿去,供娘娘、娘子们按照喜好挑选。

一点小小的变化,就让这些年轻的妃嫔们兴高采烈,连先前的不快和怨气都散了大半。

布料样子送到华音殿时,冯妙看似随意地翻了翻。绫、罗、绸、缎、丝、帛、锦、绢,含义各不相同,要不是听过王玄之讲解,她也分辨不清。贵族人家的小姐,只认得几种最名

贵的料子和花色,至于辨别材质和质量,那是下人们要做的事。

她见里面只有两匹素色的轻罗,便指了那两匹,又和颜悦色地问那跪在地上的小宫女,接下来要去哪一宫。小宫女口齿伶俐,回答说先让三位婕妤娘娘挑了,余下的拿到冯婉华和卢令仪那里去,再然后才按照品级轮到其他的妃嫔和娘子。

“冯婉华倒罢了,昌黎王府什么好东西没有?卢令仪倒是对衣裳布料很上心呢……哎,这匹水天碧色的十香绢看着也不错,颜色透亮又不犯贞皇后大丧的忌讳,好像皇上也喜欢穿天青色的衣裳来着……”冯妙说着话,脸上露出倦容,“罢了,本宫挑得头眼昏花,你下去吧。”

冯妙叫忍冬拿赏钱赏她,给送了出去。不一会儿,忍冬就返回来,附在冯妙耳边说:“那小宫女在宫道上转过弯去,就把那匹十香绢的布样子,给换到前面来了,应该是往卢令仪的颂元殿去了。”

刚才说话时,冯妙就看出那小宫女一味奉承讨好。这种性子的人,要是有机会在令仪面前露脸,怎么肯轻易放过?毕竟,在宫嫔跟前做贴身侍婢,可比在内六局轻松多了。

她叮嘱忍冬:“等到那两匹布料送来时,你就说我指的不是这个,叫她们另换同色的其他布料来,随意什么都可以,只是不要绢。”

太皇太后旧年在永巷落下了腿疾,好几年不曾复发,今年不知怎么又发作起来了,天气稍暖,就去了代郡行宫疗养。四月间便是高太妃的生日,照例又是小宴,因太皇太后不在宫中,太妃便传旨在碧云殿开宴,随意热闹一下。

宫中只有拓跋恂一个幼儿,奶娘提早抱了来,在太妃娘娘跟前逗弄着玩耍。过了百日的拓跋恂,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挥舞着小手,非要高太妃抱了才肯安静。奶娘讨好似的笑着说:“真是奇了,小皇子殿下就跟太妃娘娘亲近,别人谁抱也不依呢。”

高太妃叫人拿了果子来,摆在面前给拓跋恂拨弄着玩,口里的语气却淡淡的:“都是本宫的孙儿辈,哪能不亲近?”

说话间,各宫妃嫔也陆续到了,给高太妃送上贺礼,仪制上不敢越过太皇太后,就在巧心思上下功夫。冯清这一向跟着高太妃学着协理内宫事务,请了一尊白玉观音像,命人送进碧云殿内殿去了。卢清然从家中带了两盆珍贵难得的兰花,也提早摆到了碧云殿里。

冯妙手绣了一幅百寿图,不求出挑,只求无功无过、不惹人注意就是了。

私下里众人都听说了皇上也会来,衣饰、发式上都特别动了巧心思。冯妙在卢清然身上扫了一眼,果然看见她用那匹水天碧色的十香绢,裁成了百褶海棠裙,外面搭了一条素色披帛,禁不住微微一笑。真是个沉不住气的,鱼饵才放了一点点,就急着咬钩了。

落座之后,高照容照例仍旧是来晚的。自从去年的上巳节春宴开始,她几乎次次如此,连太皇太后都曾经半开玩笑地说她:“不描上两三个时辰的眉,是不肯出门的。”其他人见怪不怪,又是在高太妃宫里,倒也没人挑她的错处。

高照容穿一件浅烟色直罗对裁上裳,配一条湖蓝色云锦暗纹直裙,素雅出尘。刚向太妃盈盈地行了礼,袁缨月就赞了一句:“原来姐姐挑了这匹浅烟色的直罗,这种颜色最不容易穿得好看,在姐姐身上,却是怎么看都好。”高照容受惯了别人的夸赞,也不推辞,只说了一句:“袁妹妹今天穿得也好,头上这支白玉福禄簪,既应景又大方。”

冯妙细细打量高照容的衣衫,尚工局送布样那天,她看见只剩两匹轻罗,便猜到另有好的绫罗被高照容挑中了。高照容原本就生得美,在衣饰上又格外用心,绝不会放着名贵的绫罗不拿。

坐在一旁的王琬,倒好像故意似的,对着卢清然上上下下看了几圈:“姐姐这身衣裳,倒是挺别出心裁的,这料子也是今年的份例吗?”

卢清然看见高照容抢了风头,心中早已不快,这会儿正好得着机会,举起半边衣袖夸耀:“正是呢,那天尚工局送布样子来,这匹碧色十香绢正合我的心意,就留下了。”王琬越发不住口地连连赞叹。

冯妙故意等着她们说得差不多,才欲言又止地说:“这衣裳,的确好看,只不过……今天穿,恐怕不大合适吧。”

卢清然正在兴头上,听见这话哪里肯依,非要冯妙说出个缘由来。

“算了,还是别说了,当着太妃娘娘的面,实在太失礼了。”冯妙现出几分委屈神色,“等小宴散了,我再悄悄告诉你吧。”

要是碰上个有眼色的,听出话头不对,便不该追问下去。卢清然却拿套着赤金护甲的手指往桌面上一磕,瞪圆了一双杏眼:“婕妤姐姐想说什么,就直说出来吧,正好太妃娘娘在这儿,衣料上的事,还有什么是太妃娘娘不知道的。”

冯妙双手捧着一碗杏仁豆腐,怯怯地说:“绢料挺括易染色,原本是极好的,可是以往却很少送到宫里来,因为绢有一种特殊的用途,怕犯了贵人的忌讳。”她偷偷看一眼高太妃,忽然惶恐地就要跪下:“太妃娘娘,请恕嫔妾无心,原本不该在今天这样的日子,说起这件事。太妃娘娘万福万寿,千万不要为了这点小事心中不快。”

高太妃原本还没回过味来,听冯妙这样一求,才猛然想起来,素白绢子是给死人下葬装殓时用的。特别是生前炊金馔玉、钟鸣鼎食的贵胄,害怕死后被兽类噬咬,入葬时一律不用蚕丝织成的绸缎,只用素绢。

刚才听着卢清然自夸自赞的宫嫔娘子,这会儿都露出嘲讽的神色,只是看着高太妃的脸色也不大好,才没敢笑出声来。其实装殓一向只用素白绢子,至于染了色的绢子,原本是并不忌讳的。这些贵族小姐从没机会操办丧事,自然也没办法知道得那么清楚,被冯妙这么一说,生生坐实了卢清然在太妃寿宴上失礼不敬。

卢清然气得脸色涨红,一时连话也说不出来。冯妙给卢清然面前的小盏里倒上茶水,殷殷地说:“是我不好,不该说起这个,令仪

妹妹可千万别因为这个跟我生分了。”她的位分本来就比卢清然高,又这样客气地给她斟茶,卢清然再怎么恼怒,也发不到冯妙身上。

冯妙又转向高照容夸奖道:“高姐姐这身直罗衣料,甚是好看。那天尚工局的宫女来华音殿时,我看见布样子里还有两匹轻罗,跟高姐姐身上的直罗差不多。我一向怕冷,就没挑这种轻薄的料子。这种纯蚕丝织成的料子,不但穿着舒服,还能保养皮肤和头发呢,难怪几天不见,高姐姐的容色越发光彩照人了。”

高照容遥遥地向她举了一下酒杯,算是听见了,却没接她的话。直罗和轻罗很相近,高照容又生得妖娆美丽,把这料子越发衬托得精致绝伦。

时间过了大半,拓跋宏才姗姗来迟,仍旧穿着一身天青色锦袍,一进门便先给高太妃斟酒贺寿。卢清然选的碧色十香绢,原本就是为了配上皇帝这身常穿的衣装,此时果真撞上了,却因为先前那番话而尴尬不堪,直到小宴散了,她都没再说话。

第二天申时三刻,冯妙照旧到崇光宫外殿磨墨添香。拓跋宏手里握着卷书,却不看,只盯着冯妙瞧,看她把香料放进研钵里磨碎,再用小勺投进喜鹊缠枝香炉里,

“皇上瞧什么呢?”冯妙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问。

“朕在瞧,这满屋子的东西,好像都活过来了,”拓跋宏索性放下书卷,手臂一伸,就把冯妙拉到身前,“你可真是促狭,昨天气得卢令仪的脸,都快跟那身天水碧色衫子一样了。”

冯妙耳边被拓跋宏口中的热气一呵,酥痒难忍,向后一缩:“原来皇上早听见了,专门等到这时来笑话嫔妾呢。”

“这话好没道理,”拓跋宏手上加力,让她倚在自己身前,“朕昨天要给太妃贺寿,原本穿了件新制的绣金腾龙锦袍,为了配合你这一出,专门折回去,换了那件天青色常服。”

“皇上才没道理,怎么只说嫔妾,”冯妙嗔怪着推他,“皇上这一换,比嫔妾还促狭。”眼波流转间,容光生动曼妙。凭这一言一笑,冯妙已经明白,拓跋宏对卢清然并无多少好感,只不过为了表示对汉族名门的优待,面上不好对她太过苛责。

拓跋宏的手沿着她的衣带来回摩挲,纤细腰肢几乎不堪一握,只用一边手臂就可以整个圈住。因为不穿绫罗的誓言,冯妙只穿着一件织锦襦裙,款式在汉人小姐中很常见,杂裾广袖。

有那么一刻,冯妙几乎心都漏跳了一拍,流连在她腰带上的手指,带着灼热的触感,隔着衣衫传过来。她几乎要疑心,皇上对她从来没有过猜疑,只有少年夫妻间的闺阁柔情。就在这一片迷乱思绪中,她听见拓跋宏开口:“朕倒不知道,你对布匹还如此了解。”

冯妙的心陡然一沉,满身温热一下子变成冰凉。她恰到好处地把头埋在拓跋宏身前,柔婉地回答:“嫔妾不懂呀,是前几天跟尚工局那位掌制一起出去选蚕种,听绸缎庄里的人介绍的,才略略知道了那么一点。”

只有清醒记起眼前人的冷酷决绝时,她才能如此放松得体地跟他亲近。她甚至要靠想象,若是林琅此刻在这里,会如何说、如何做,才能继续跟他神色如常地交谈下去。

拓跋宏“哦”了一声,慢慢把手松开,语调已经有些冷淡:“那绸缎庄里,有人跟你相识?”

“没有,”冯妙几乎是立刻脱口而出,“予星买了不少蚕种,商家面对这样的大主顾,肯定要客气些,嫔妾不过是跟着沾光罢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说,只是隐隐觉得那天王玄之的言谈透着怪异,不该让他知道。

拓跋宏发出一声轻哂,手里捏着的一根笔管,“啪”一声脆响便折断了。他忽然说:“你回去吧。”

冯妙被那清脆声响一惊,立刻从他怀中站起,低头就要出去。因为拓跋瑶自戕,似乎就在这里,他曾经生生折断了她一根小指,现在一想起来,那直入五脏六腑的痛楚还异常清晰。

人已经走到门口,拓跋宏又抬手,像要抓住她一角衣裙,口中的话直冲出来:“等等!”冯妙立刻站住,顺从地转身:“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她越谦恭客气,拓跋宏心口那团火就烧得越厉害,手掌几乎捏得指节喀喀作响:“告诉刘全,传高照容来,今晚侍寝。”

冯妙松了口气,还好,他不是要对自己生气暴怒。妃子在皇上面前,是不应该流露出任何妒意的,否则便是妇德有失,她挤出一个柔和欢喜的笑来:“是,请问皇上要高婕妤几时几刻过来?”

“就现在!”拓跋宏几乎是抑制不住地怒吼,听见他传别人来侍寝,她就那么高兴?高兴到那笑颜都跟平常不一样了。

这一晚,天还没黑透,春恩车就载着侍寝的妃嫔进了崇光宫,这样的事,以前从没发生过。

没过几天,卢清然到尚工局去闹事的消息,就传了出来。她派自己身边的盼儿去私下打听,确证了果然还有两匹轻罗。那天送到颂元殿的布样子,她从头到尾都翻过了,根本没有什么轻罗。是有人故意害她出丑,还是尚工局轻视她这个令仪?这么一想,心里就先窝了一股邪火。

她难得地收敛了一回,过了几天才带着盼儿过去,找着尚工局掌管库房的人,客气地要那两匹轻罗。可她去时,冯妙已经先她一步行动了。早在盼儿过去打听时,冯妙就得了消息,叫予星留神寻个机会,把那两匹轻罗给用了。

予星在尚工局掌制的位置上历练了一年,为人处世已经变得十分利落。她借着给各宫各殿改换窗纱的机会,把那两匹轻罗用得一点不剩,却又丝毫不露痕迹,任谁也赖不到她身上。

卢清然气得七窍生烟,却连个发火的对象都找不到,只能对着郭泉海大发雷霆。一来二去,郭泉海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得罪了这位令仪。而借着高照容那副绝色容颜的衬托,纯蚕丝织成的绫罗,在后宫悄悄成了最受欢迎的布料。

可这一切,远比不上予星无意间听来的另一个消息,更让冯妙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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