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太阳刚露出半张小红脸，林珍儿穿着阿丹的衣裳站在院子里，忍着寒气翘首企盼乐珍的身影。
江嬷嬷一夜无眠，急匆匆地赶到正殿，看见林珍儿正靠在柱子上发呆，急忙冲回屋里给她拿狐裘和手炉，握着她冷冰冰的小手，既心疼又无奈。
“您怎么不在屋里等呢？这身子刚好一点，若是冻坏了可怎么得了？”江嬷嬷把她推回房间里，指着软榻旁边的大窗户说道，“您就坐这等，等乐珍来了，您若是着急，翻窗子出去也行。”
“你生气了吗？”林珍儿拉着她一起坐下，抱着她的胳膊开始撒娇，“对不起嘛，我不是故意的，就是精神还有点恍忽，一靠着柱子就呆住了。”
江嬷嬷温柔抚摸她的头，苦笑道：“太后，我不知道您心里到底有什么难言的苦衷，既然您不想说，我就绝不会强迫您，可我还是希望您能振作一点，就当是为了我们这些微不足道的奴婢，请您振作一点好不好？”
“我尽量吧。”林珍儿轻轻靠在她肩上，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眼中泪光闪闪。
“乐珍也真是的，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不过来呢？”江嬷嬷摸了摸她的耳朵，柔声嘱咐道，“千万注意安全，再大的事都没有您的安全重要，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嬷嬷您尽管放心吧。”乐珍带着寒气从外面进来，笑眯眯地看着她。
“希望你是真的记住了。”江嬷嬷把林珍儿交给她，一路送到路口，看着两人欢欢喜喜地离开了，心里既羡慕又难过。
一晃半生已过，她早就习惯了宫内四四方方的天空，宫外的天空是什么样子，她早就记不清了。
等林珍儿她们回来，她要好好地问一问才行。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长乐殿，朝阳终于露出了整张小圆脸，此刻正努力挥洒光明与温暖，试图驱散每一个角落里的黑暗，把这世间的一切都照亮。
宫门口比宫里热闹多了，上早朝的大臣和出宫办事的宫女和太监们擦肩而过，脸上多多少少都带着几分倦意。
林珍儿紧紧拉着乐珍的袖子，尽力将自己隐藏在人群中。
乐珍伸长脖子四处张望，满腔的欢喜被担忧所代替，眉头不自觉地拧在一起。
穿过人群慢慢走出宫门，林珍儿看着宽阔的广场，心情顿时舒畅不少。
乐珍见她满脸好奇，嘴角微微上扬，仍不忘叮嘱：“穿过这个广场，出了玄安门就是玄安大街了，到时候人会比较多，您千万跟紧我。”
“好。”林珍儿轻轻挽住她的胳膊，嫣然一笑道，“江嬷嬷让我和你装成一对母女，你愿意吗？”
乐珍既无语又忍不住想笑，“什么母女啊？她这是看不起谁呢？我看着明明就是姐姐啊，怎么会是娘亲呢？”
林珍儿轻轻摇了摇她的胳膊，微笑道：“那若是有人问起，我们就以姐妹相称。”
“如果按年纪来说，当母女也不是不行，就是你我这辈分拉的这么高，你和江嬷嬷该怎么办？你要喊她祖母吗？”
“若是喊你姐姐，那她自然就是娘亲喽。”
“不行，我也要当你娘亲，有你这么漂亮的女儿，我做梦都会笑醒。”乐珍搓了搓她的手，轻轻挑眉，“来，叫声娘亲来听听。”
林珍儿酝酿许久，好几次差点喊出来了，但一看到她的脸就忍不住想笑。
“还是叫姐姐吧，你看着比我娘年轻多了，我不能硬是把你给喊老了。”
乐珍笑着点点头，又问：“说到您母亲，您要回去看看吗？”
林珍儿收起笑容，用力摇了摇头：“你想多了，那群王八蛋根本不会让我们进去的，再说了，我们是偷偷出宫，怎么能去林家呢？”
乐珍拍了拍脑袋，连声道：“对对对，我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所以啊，我们就偷偷地逛一圈，然后带点好吃好玩的回去给江嬷嬷和阿丹，别的事统统不重要，无需再提。”
“都听好妹妹的。”
乐珍抬头望向城门口，拉着林珍儿奔跑起来，还忍不住欢呼了几声，惹得来往的行人纷纷侧目。
拿着符牌顺顺利利地出了城门，林珍儿看着熙熙攘攘的玄安大街，突然迈不动腿了。
“哇，好热闹啊。”
“还有更热闹的呢。”乐珍拉着她没入人群中，指着前边一家看起来很高档的酒楼说道，“我们先把肚子填饱，顺便好好欣赏一下街景。”
林珍儿急忙掏出银锭子递给她，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乐珍把银子仔细收好，拉着她进入酒楼，问清价钱后，要了二楼的一个小雅间。
林珍儿抬着头四处打量，对什么都感到很好奇。
乐珍拉着她来到雅间，用力推开窗户，指着楼下人来人往的街道招呼她过来。
林珍儿小心地探出脑袋，看着街上来回移动的密密麻麻的头顶，只觉得十分新奇。
乐珍见她看呆了，悄悄让出位置，用帕子扫了扫凳子和桌面，撑着下巴默默等待早饭。
林珍儿目不转睛地盯着楼下的馄饨摊子，看着小贩把刚包好的馄饨慢慢倒入沸腾的热水中，然后用两根长木棍搅了搅，在锅边用力敲敲木棍，轻轻盖上木制的锅盖，拿起抹布开始清理仅有的两张小方桌。
鸟鸟白烟直直往上冲，好像要赶着和天上的白云会合一样。
过往的路人偶尔回头打量一下馄饨摊子，犹豫了一下又低着头匆匆离去。
“好妹子，该吃早饭了。”乐珍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指着桌上热腾腾的饭菜说道，“都是刚做好的，快趁热吃吧。”
林珍儿的注意力仍在馄饨摊子上，越看心里的疑问就越多。
“姐姐你看，楼下那个卖馄饨的，他好奇怪啊，为什么要在酒楼门口摆摊呢？如果决心要来吃酒楼的人，肯定不会去吃馄饨，如果要吃馄饨，坐在酒楼门口，又觉得丢面子，那些路人肯定也不乐意，那他这样不就没生意了吗？”
乐珍往楼下略略扫了一眼，满不在乎地说道：“谁知道呢，说不定他就是乐意呢？”
“更奇怪的是，明明没有客人，他为什么要下馄饨呢？”
“可能是他自己饿了，要煮给自己吃呢。”乐珍把她拉到桌子前，拿起快子递给她，柔声道，“快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逛街啊。”
林珍儿笑着点点头，夹了个肉包子到碗里，又低头抿了一口红薯汤，微笑道，“还是姐姐最了解我。”
“天天把你当女儿养，不了解才奇怪呢。”
乐珍咬了口豆沙包，见她眼睛一直往窗边瞟，知道她还是很在意那个馄饨摊的事情，无奈地摇摇头，轻声道，“要是这么想看，就边吃边看吧。”
“可以吗？”林珍儿端着碗来到窗边，看见那个小贩仍在煮馄饨，忍不住皱起眉头，“哎呀，再煮皮就要烂了，烂了就不好吃了。”
乐珍拿着豆沙包走到她旁边，左看右看，愣是看不出来那个小贩有什么特别之处。
“别光顾着看，我们越早吃完饭，就越早开始逛街，你自己看着办吧。”
林珍儿快速思考了一下，端着碗回到桌前，咧嘴笑道，“那还是逛街要紧，我们赶紧吃吧。”
乐珍笑着点点头，很快投入美食的怀抱中，和林珍儿两个人默默吃完所有东西，不约而同地打了个饱嗝。
两人相视一笑，挽着手来到大街上，看着道路两旁密密麻麻的摊子，只觉得眼花缭乱，不知该从哪一家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