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好，我叫柳晓梦，是安政殿的宫女，安总管让我来送东西。”
“交给我吧。”乐珍接过她手中的托盘，澹澹道，“辛苦你了，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去吧，路上小心。”
“多谢姑姑。”柳晓梦福了福身，默默松了口气。
虽然没能见到林珍儿让她很失望，但好在没有被为难，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低着头走到路口，远远看见林珍儿和江嬷嬷并排走过来，她急忙低着头退到路边。
原来她刚才不在啊。
柳晓梦偷偷抬头瞄了她一眼，一下挪不开视线，猝不及防地对视了一眼，吓得她扑通一声跪下来，瑟瑟发抖地蜷缩在一起。
“地上怪冷的，快起来吧。”林珍儿澹澹扫了她一眼，和江嬷嬷缓步离去。
柳晓梦默默闭上眼睛，扶着围墙站起来，心里特别失落。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些位高权重的人，她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即使对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只要他们一个眼神，她就忍不住下跪求饶。
就像她爹遇见那些大臣，不管官位高低，总是下意识地点头哈腰，即使那些大臣全部的家当加起来都没有他一个戒指值钱，但地位上的差距让他没有勇气挺直腰板，也没有资格挺直腰板。
入宫前他虽然不舍，但也对她寄予厚望。
两个哥哥都不成器，既不会打理生意，也没兴趣读书入仕，就老想着享受人生。
尤其是大哥柳康时，每天要么去外面找女人，要么就带着女人回家里，总之就是离不开女人。
二哥柳家光是庶出，虽然很受宠爱，但早年因为失恋，整个人性情大变，原本还准备参加科考，立志要成为家族的荣光，可失恋之后，每天都窝在家里看书，但只字不提参加科考的事，最可怕的时候，一年都没有离开过家门。
气得她父亲柳易安一直抱怨，说他前世欠了感情债，这辈子才会被儿女之情所连累。
重点是从头到尾，他们都不知道他喜欢的女子到底是谁，连姓氏都没打听到。
他一个人悄悄地谈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然后悄悄地结束感情，一个人躲在角落里为爱伤悲。
每当有媒人上门说亲，他就说自己爱的人已经死了，他不准备成亲，让她们到别处去赚钱。
柳易安害怕他会做傻事，只能随他去了。
入宫前他还劝她早日看开，弄得她特别无语。
也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从小到大第一次离开家人，她到现在都还没适应。
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想着宫女们对她的嘲笑和讥讽，看着手上的伤口，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鼾声，总是忍不住想起她那张镶嵌着白玉和夜明珠的大床。
每每想到这里，她就暗自下定决心，等她嫁给了裴景皓，她就让他下令取消对商贾的种种限制，这样他爹就能挺直腰板面对那些大臣了。
“加油，柳晓梦，你一定可以的。”
微笑着点点头，柳晓梦对着天边的夕阳挥挥手，立即加快了步伐。
夕阳的余晖慢慢散尽，隐约能听到前边巷子口的风声。
她摸了摸手上的冻疮，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欸欸欸，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阿英等人一看到她的身影，立即抱起她的被子往外丢，然后用力关上门，推着桌子抵住门口，快速吹灭蜡烛，假装已经睡下了。
柳晓梦抱起自己的被子，比起愤怒，更多的还是无奈。
这种无聊的把戏都玩了多少次了，还不腻吗？
柳晓梦没有像平时一样敲门哀求她们，而是抱着被子走到门口，将被子轻轻放下，然后掏出火折子和梳头用的桂花油，毫不犹豫地点燃了被子。
熟悉的大火一下窜上屋檐，柳晓梦蹲下来暖了暖身子，听见门后有挪动重物的声音，立即起身躲到围墙外，听着屋内的哭喊声和惨叫声，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隔壁屋的宫女很快被吵醒，一个个裹着被子，带着全部家当往外逃，一个救火的都没有。
柳晓梦混在人群中悄悄离开，准备去凌思堂看一看裴景皓。
她想他了。虽然白天刚见过，但一刻不见，心里就莫名难受。
轻车熟路地来到凌思堂，看见里面漆黑一片，心中的欢喜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寒风呼啸而来，她抖了抖身子，抱着胳膊来到安政殿的卧室，掏出火折子逛了一圈，确定没有人之后，如往常一样在李彦华的龙床上躺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因为皇位继承人还没确定，安政殿目前无人居住，再加上李彦华惨死在这里，那些宫女和太监心里害怕，一到晚上就不敢靠近这里。
她之前被阿英她们关在门外，差一点冻死在外面，一路寻寻觅觅，最后发现了这个好地方。
她不知道李彦华是怎么死的，但她一点都不觉得这里可怕，相反还觉得这里是皇宫里最安全的地方。有龙气罩着她，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靠近她。
抱着枕头又打了个哈欠，她回想起方才的那场大火，差点笑出声来。
但一想起仙兰宫的那场大火，她又笑不出来了。
一想到李元化，她心里就内疚得要死。虽然不是故意的，但仔细一想，如果当初她找对了地方，烧死了李元武，那她一定也会后悔。
因为刚入宫时自尊心太强，只记得李元武对她的嘲笑和裴景皓对她的漠视，忘记了他还是个孩子，才会产生那么可怕的想法，最后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错误。
好在戏弄她的那些宫女也在房间里，希望明天醒来，会有一个好结果。
柳晓梦抱紧怀中的枕头，很快进入了久违的梦乡。
第二天凌晨，天刚泛出鱼肚白，她小心翼翼地收拾好房间，哼着小曲一路奔向住处，看着黑漆漆的门口，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路过的宫女停下看了一眼，见她没有回答，又扭头问其他人。
“昨夜走水了，烧死了好几个呢。”
“哎呀呀，这才多久啊，怎么又走水了？”
“听说是用桌子抵住了门，里面的人太过惊慌，挪不开桌子，最后活活烧死在里面，只有一两个踩着尸体逃了出来，不过伤势很严重，估计也活不成了。”
“真是新鲜啊，第一次听说用桌子抵住大门的，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会折腾啊。”
“按道理是挪得开的，估计是心慌腿软，心态崩了，一时使不上力气，才会把自己活活憋死在里面。”
“唉，好在内务府又招了一批新人。”
“是啊是啊。”
……
柳晓梦默默听着人群中的议论，悬着的心慢慢落下，嘴角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