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您没事吧？臣妾听说你昨晚遇刺了，伤着哪里了？”
“是啊太后，真是吓死臣妾了，臣妾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太后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臣妾也不活了。”
……
后宫的妃嫔们听说了林珍儿遇刺的事情，纷纷赶来看热闹，林珍儿没心情，也没精力应付她们，随口敷衍了几句就闭上眼睛开始装睡。
江嬷嬷耐着性子把她们打发走，看着床边被匕首扎烂的枕头，心有余季，忍不住哭了出来。
林珍儿慢慢睁开眼睛，小心地转动脖子，柔声道：“谢谢你嬷嬷，昨天你真勇敢。”
“只恨我不能再年轻二十岁，不然也能多帮您一些。”
江嬷嬷把破枕头放到椅子上，端着宫女刚送过来的银耳莲子汤，轻轻吹了吹，将汤匙小心地递到林珍儿嘴边。
“我没事，只是一点皮外伤而已。”林珍儿慢慢坐起来，接过银耳莲子汤闻了闻，笑眯眯道，“冬天就是要吃甜的，不然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江嬷嬷抿嘴苦笑，又问：“太后，叶如兰的尸首您准备如何处理？”
林珍儿掏出帕子擦嘴，澹澹道：“送回玉华宫吧，人是从他们那里跑出来的，他们必须负起责任。”
“您说这好好的，叶如兰怎么会拿着匕首跑出来呢？”
“她当初能逃过浣衣局，现在自然也能逃过玉华宫，只是我不理解她为什么要来杀我？按道理不该先杀我姐姐吗？”
“玉华宫的守卫可比我们这里严密多了，她能逃出来，但并不代表她可以接近皇贵太妃。”
“我这堂堂太后还不如一个太妃呢。”林珍儿把空碗递给她，苦笑道，“我昨天表现得很差劲对吗？”
江嬷嬷接过空碗放到椅子上，柔声安慰道：“就她那副鬼模样，谁看了都会害怕，别说您了，就连小庆子都吓得半死呢，拿着棍子愣了许久都不敢动手，要不是我把灯笼砸过去，真不知局势会如何发展。”
林珍儿拉着被子盖到肩膀，轻声叹道：“这就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叶如兰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找我的，我们这里虽然人多，但个个都怕死，会害怕也很正常。”
“这倒也是。”江嬷嬷拍拍被子，拿着枕头和空碗要走，林珍儿突然叫住她，指着枕头说道：“把这个留下吧，我等会儿要带着它去找我姐姐算账。”
“再过几天吧，等您这伤好点了再说。”江嬷嬷把枕头轻轻放下，面露担忧，“虽然只是皮外伤，但这位置……”
林珍儿往耳朵后面摸了摸，悄声问道：“会很明显吗？”
“大概有这么长一道疤。”江嬷嬷伸出食指点了点脖子，给她大概比划了一下。
“会留疤吗？”
“回太后的话，应该不会。”门口突然传来声音，林珍儿和江嬷嬷对视一眼，下意识地躺下装睡，江嬷嬷抱着空碗不知所措，只能轻轻拉开门，尴尬地笑道：“您是？”
“嬷嬷好，我是太医院的，我叫张德阳。”
“张太医您好。”江嬷嬷把门全部打开，微笑道，“让您久等了，快请进吧。”
张德阳连连摆手：“不不不，我刚来没多久，我什么都没听见。”
他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江嬷嬷反而开始担心了。
“您下次最好让宫女们先来通报，不然很容易引起误会的。”
“我倒是想啊，可这里里外外都没找到人，我就纳闷了，这人都到哪里去了呢？我在院子里站了很久，实在冻得受不了了才大胆闯进来的。”
“怎么会……”江嬷嬷走到小厅里瞧了一眼，又掀开布帘到院子里转了一圈，果然如他所说。
“真是对不住了张太医，是我管教无方，我向您道歉。”
“您真得好好管管了，大白天的就这样了，晚上就更不得了。”张德阳搓了搓手，喃喃道，“怪不得太后会突然遇刺。”
“突然遇刺？”江嬷嬷微微眯起眼睛，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请问我可以进去了吗？”张德阳搓了搓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可以可以。”江嬷嬷侧身让路，走到床边和林珍儿说明了一下情况，然后小心地掀开半边帘子。
“你是太医？”林珍儿摸着脖子坐起来，上下打量他，微笑道，“刚才是你在说话吗？”
“回太后的话，是的，刚才是臣在说话。”
张德阳以为她要骂人了，已经做好了下跪求饶的准备，谁知林珍儿突然露出笑脸，一脸真挚地问道：“真的不会留疤吗？”
“臣不敢说的太绝对，但臣会尽力的。”张德阳本来是胸有成竹，但看见她满脸期待的样子，突然又没了自信。
现在把话说得太满了，万一到时候没能帮她祛疤，他真的要连夜扛着马车离开京城了。
“张太医快请坐。”江嬷嬷给他搬了一把凳子，又给他端来热茶和点心。
张德阳受宠若惊，以为自己在做梦，于是狠狠掐了一把大腿，结果因为冻得太久了，大腿没有什么知觉，于是又狠狠掐了一把。
“哎呀呀呀，我的腿，我的腿。”张德阳捂着大腿发出一声惨叫，江嬷嬷吓得魂飞魄散，立即冲到门口喊道：“快快快，快叫太医来，快叫太医来。”
“嬷嬷莫慌，我就是太医。”张德阳摸了摸头发，强装镇定：“让太后见笑了，我刚才只是腿抽筋了，真是对不起啊，是不是吓到你们了？呵呵呵呵，其实我平时不会这样的，就是今天有点太紧张了，呵呵呵呵，真是好尴尬啊。”
林珍儿眨了眨眼睛，既无语又想笑。
“虽然这么说有点武断，但我感觉你医术很好的样子。”
“太后过奖了。”张德阳嘴上谦卑，但心里早就乐开花了。
“您没事吧？”江嬷嬷上下打量他，忍不住怀疑他的身份。
“您真的是太医吗？”
“这是当然，我虽然没什么名气，但我也是凭实力考进太医院的好吗？”
“真的吗？”
江嬷嬷的怀疑让他十分受伤，“您怎么能这么说，就因为我腿抽筋了，您就要怀疑我的医术吗？我的腿跟我的医术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靠腿来治病救人的。”
江嬷嬷无言以对，低头清了清嗓子，尴尬地笑道：“好像有点闷，我去开窗户吧。”
“去吧去吧。”林珍儿已经对祛疤什么的完全不抱希望了，她只希望自己的脖子还能连着头就好，其余的实在不敢期待太多。
“哎呀，您瞧我，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都忘了给您换药了。”
张德阳拎着药箱走到床边，轻轻解开林珍儿脖子上的白色棉布，柔声道：“您不必太担心，您只是耳朵后面受了一点皮外伤，不影响其他地方的，您不必窝在床上，这样反而会闷出病来的，天气虽冷，但越是这样，就越该到外面活动筋骨，臣自创了一套健体拳，您有兴趣学一下吗？臣可以免费教您哦。”
林珍儿轻轻摇头，想笑又不敢笑，生怕他等下会给自己推荐什么灵丹妙药。
“您这次会受伤，除了长乐殿的守卫太弱以外，其实您自己也有一小部分责任，可能您还没意识到，但大部分情况下，那些坏人其实都没有很厉害，您只要往他们脸上撒点东西就行了。”
张德阳轻轻打了个蝴蝶结，从药箱里拿出了三个白色小瓷瓶，悄声道，“这是薄荷油，可以瞬间凉透天灵盖的那种，这是辣椒粉，外号叫‘魔鬼也害怕’，这是胡椒粉，就是平时吃烤肉用的那种，您可以根据坏人的强弱和您对他们的喜恶程度随机选择。”
“要钱吗？”
“给您打个八折吧。”
“报摄政王的名字可以再给些优惠吗？”
“那就五折吧。”
“我的名字就值这么点钱啊？”
裴景皓从门外进来，嘴角含着澹澹的笑意。
“张德阳，我是让你来看病的，不是让你来耍嘴皮子的。”
略过江嬷嬷搬来的凳子，他直接在床边坐下，轻轻撩开林珍儿的头发瞧了一眼，沉声道，“伤口恢复得如何了？”
“回摄政王的话，暂时没看出来，等明天臣再来看看。”
裴景皓慢慢收回手，从林珍儿手里拿过小瓷瓶看了一眼，微笑道：“张太医再便宜一些吧，好歹是老熟人了，若是好用，太后肯定还会回购，你这眼光要放长远一些。”
张德阳摸了摸头，赔笑道：“臣是和太后开玩笑的，再借臣十个胆子臣也不敢要太后的钱啊。”
“欸，你别吓他，我们确实是在闹着玩，你这么认真就没意思了。”
林珍儿轻轻拍了拍凳子，微笑道，“你快坐吧，不然等会儿腿又抽筋了。”
“多谢太后。”张德阳长舒一口气，笑眯眯道，“不过臣还是希望太后永远用不上这些小玩意，所以还是建议您好好管教手下的那些人，不然臣下次又要在院子里傻等了。”
裴景皓点点头，严肃道：“德阳说得没错，你这长乐殿实在太不安全了，你一定要让嬷嬷好好管教手下的人，如果还有下次，我真的会疯掉的。”
“多谢摄政王关心。”林珍儿在他胳膊上轻轻拍了一下，柳眉微蹙。
“他是自己人，你不必担心。”
“我不是那个意思。”
“还有，以后有事就去找小安子，他也是自己人。”
“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过几天我会派一个姑姑来，你叫她乐珍就行了。”
“乐珍？是江嬷嬷说的那个乐珍姑姑吗？”
“应该是吧，总之她很厉害，你有什么不懂的就和她商量，她会给你出主意的。”
“好，谢谢你。”
“不客气。”裴景皓抿嘴微笑，带着张德阳潇洒离去。
江嬷嬷悄悄走过来，小声道：“原来乐珍姑姑是摄政王的人啊，我说怎么那么难请呢。”
“她很厉害吗？”
“她在后宫里是出了名的耿直，原先是伺候先帝的，后来因为先帝专宠皇贵太妃，她提了一点小小的建议，不小心惹怒了先帝和皇贵太妃，没多久就被赶去浣衣局了，苦苦熬了三年多，前段时间才出来，如今在浮碧轩当粗使宫女。”
“你不提我姐姐还好，一提起来我就想骂人。”林珍儿一把掀开被子，严肃道，“替我更衣，我要去玉华宫找她算账。”
“现在就去吗？”
“不然呢？”林珍儿摸了摸脖子，怒声道，“天天骂我是废物，我今天就要让她看看，到底谁才是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