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摇晃着。
于某处,某时某地,曾出现过这么一个故事。
在这个故事里的这个徐浩之,在与自己心仪的女孩一起值日后,顺势提出了和她一起走一段的建议。
女孩没有反对,他有那么一会儿欢欣雀跃,但那感觉很快就因为走廊上的偶遇而停歇。
——洪梦昊。
他着着实实没想到,他们认识同一个人。
“一起走走吧。”洪梦昊说。
“啧啧,就这么贴上来,也还真是厚脸皮啊。”桃白业在半空发出尖锐的笑声。
但无论她说什么,已经决定的事就是已经决定的事,那三人一起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夕阳,黄昏,天色是一片橙红,地面也被渲染了相同的颜色。
他们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闲扯着些有的没的,虽然听起来像是在没有话题时勉强找出的交谈,但最终也算是进行得相当顺畅。
然后,某个时间点。
洪梦昊迟疑着、却终于还是开口了:“说起来……”她看向徐浩之,“那个图书馆,最近还安静吗?”
这问题让徐浩之一愣。
毕竟当初提出要装作陌生人的正是她,无数次在学校里擦肩而过却装作视而不见的也是她,现在她再来提出这样的问题——
“看样子,是相当在意啊。”桃白业这样冷笑着。
洪梦昊没有回答,甚至连目光也没有从徐浩之身上移开,她只是悄悄地咽了几口唾沫,掩盖下自己听见话语的紧张。
桃白业等待着回音,却最终什么都没有等来,幽灵女孩儿“嘁”了一声,抱着双臂别开脑袋。
——她意识到了,洪梦昊不会理她。
漂亮的脸蛋儿因愤怒而显得扭曲。
徐浩之则在他盛怒的凉意下坦然地回答了:“那里最近不施工了,自然安静了不少。”
话语只有后半有意义,像这样把话语拆开、隐瞒、糊弄过去也并非一次两次,毕竟和桃白业相处的时间里,虽不多,却依然有对话被他人听见的时候。
宵若梦没有对这虚以委蛇的回答有什么表示,倒是洪梦昊显而易见地放松了下来,她说道:“是吗……太好了。”
她在担忧。
担忧自己再遇到如同许多年前那废屋,又或者那从天而降的女孩一样的事。
“安静下来了真是太好了。”她这样说道,“这样大家就能轻松下来了。”
然而,事情并不好。
夕阳正在他们的前路上摇晃。
他们没过多久便意识到自己所走的道路有些不对,重复的景色出现得太多,他们下意识地察觉到了自己正在同一快区域里不断地打转。
洪梦昊用颤抖的手在铁门上画上了标记,她惊恐却故作坚强地提议他们继续走下去。
那记号——没过多久就再度出现在他们面前。
桃白业于半空嗤笑,但她没有插入惊恐的高中生们的对话:她早已明白,即便她开口,也不会有人理睬。
即便已处在这样令人害怕的状况中,他们间的表面工夫,也依然要做足——
因为他们仍想着他们会回到往日的生活,那种平凡的、每天交互的日常中。
可是,“日常”是个一碰就倒的瓶子,甚至有时侯你不去碰它,它也会自然而然地摔个粉碎。
“鬼、鬼打墙……”当他们再度回到学校门前时,洪梦昊颤抖地吐出了这个词,“我们、我们……被困住了……!”
她脸上已彻底失去血色,在说出这句话后又开始连续不断地喃喃自语,有那么一会儿徐浩之甚至觉得她已经崩溃,而连他自己,也因为这状况而心烦意乱。
——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
“鬼打墙”……那么,那个“鬼”在什么地方呢?
他认识的唯一一只鬼此时此刻正坐在身旁的围墙上方,双腿交叠着,单手支着下巴,打着哈欠。
桃白业看起来对他们的遭遇无动于衷,甚至还露出了几抹冷笑,可是,她是桃白业……这举动几乎如同她的标志。
徐浩之思索,他拼命地思索着,却越思索越觉得混乱,桃白业发出几声装模作样的叹息,交换了重叠的双腿。
“真惨啊。”她说,“你们没办法离开这里了。”
洪梦昊的身体僵在那里,似乎被人当头了一锤子,她克制着自己不转头去看那女孩儿,身体因忍耐而剧烈地颤抖着。
桃白业笑了起来,带着愉快与几分报复得逞的快意,她那被压在下方的小腿不断地摇晃着,在半空划着圆弧。
徐浩之更加心烦意乱了。
而幽灵女孩儿没有停下——事情总是如此,当你越是对她的话有反应时,她越会变本加厉;聒噪的声响从半空落下,犹如落叶时簌簌飘落的无数叶片。
“看样子,你再怎么想跑也跑不了了。”她这样说道,“真遗憾,你还特地询问了一下图书馆的状况呢?”
“呜……”洪梦昊咬着牙发出微弱的哀鸣,那声响被压在喉间,几乎会让人错以为那时她喃喃声的一部分。
“——或许,就是因为你说了那句话,才让我们遇到这种事,也说不定啊?”
“够了,桃子,别说了!”徐浩之终于没有忍住,他扯着头发,话语带着烦乱的思绪向上冲出,“你这样——”
“完全没有一点儿帮助”。
没有说出口。
他呆住,洪梦昊也有些发愣,甚至连桃白业第一时间也微微一愣。
“哈……”接着,她爆发出了短促而尖锐的笑声,“不仅出不去了,还做了无用功呢。”
徐浩之转头看向宵若梦,他的脖子犹如生锈了的机器一样僵硬。
女孩儿的双眼正一眨也不眨地注视着他们,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没有因他们方才的举动而出现一丝一毫波澜。
“小……梦……?”洪梦昊惊诧地喃喃自语,“我们刚刚、是……”
“没关系,我知道。”而宵若梦轻轻摇了摇头。
夕阳在他们头顶上晃动。
而这是一个确确实实发生过的故事。
“我看得到她。”宵若梦看向桃白业,“一直都能。”
坐在墙头上的桃白业,恨恨地咬了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