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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A面:后设游戏

人生大冒险游戏规则:

1、本游戏适用人数:2人。

2、游戏中必要的器具为:记录板一份,骰子一枚。

3、请在游戏开始前设定起始年份与结束年份,其中,结束年份必须为游戏进行的年份。

4、参与者应在起始年份与结束年份中均有清醒意识。

5、游戏开始时,先由主叙述人投掷骰子,将开始年份加上骰子所示数字,既为第一轮讲述年份。

6、由参与双方共同讲述在该年份发生的故事。

7、在故事完成后,其中所述之事将会被成为既成现实。

※该现实的安排与补正将由情节设置处完成,若不同游戏中产生的现实发生冲突,设置处会对其进行重新安排。

8、此后以该年为起始年份,再度进行投掷。

9、重复5-7步,直至结束年份。

10、若发生对游戏不可逆转之死亡(如:参与者在故事中死去)时,大纲监控会将会负责进行后续游戏。

11、游戏内所发生之事的最终结果与参与者在游戏进行时的状态必须自圆其说,否则将引发无法挽回的后果。

Tip:

在游戏内造成的死亡无法在游戏外逆转,但可在游戏中改变。

“……”

人生大冒险的规则写在一张A5纸上,小巧玲珑得简直像是份桌游说明书。

其实就进行方式上来看,它也与桌游没什么区别,它简直是没有数值的大富翁游戏,所有卡牌与事件都由他们亲自编织。

想象力既是它的界限,它百无禁忌,除了故事的最终要与物理现实相同外,再没有什么要求。

例如——街角这家麦当劳,现在它存在于此,故事的最后它也必须存在于此。

人生大冒险的限制就仅此而已。

这也是导致它如此麻烦的原因之一,一旦游戏开始,没有人能预测它接下来会流向什么方向。

徐浩之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那些白纸黑字,一时间它们就像晕开的墨水般,在他眼中变得毫无意义。

众多思绪掠过他脑海,他想他或许可以故意让游戏失败,然而等到他真正能决定游戏结局时,他的人生大约已变得面目全非。

并且他也不知道失败的游戏会导致些什么——作为故事中的角色,他怎么可能知道故事本身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呢?

他从未听说过人生大冒险失败,情节设置处将所有事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他们也会负责将“过去”相互交织,构筑起现在的基石。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样做的,这些家伙简直如同菲利普·迪克小说里的规划小组办事员,在暗处操控着一切。

“啧……”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他想从一开始就不进行游戏。

可洪梦昊已经将这一选项从眼前抽走,让他别无选择、只能陪她进行疯狂的冒险。

宵若梦……

“起始年份会从两岁时开始。”洪梦昊清冷的声音落下,“大约从那个年纪起,人会开始意识到‘自己’与‘他人’的不同。”

“自我意识觉醒的年份。”徐浩之又咬住了吸管,“你这家伙,打算从一开始就搅乱我的人生啊?”

洪梦昊露出一丝冰冷的笑容。

“放心吧。”她说,“你甚至不会记得它被搅乱过。”

——在人生大冒险中讲述的故事,最终都会变成现实。

既然已经是现实,又怎么会有人觉得它奇怪呢?

“这说法还真是让人感到安心。”徐浩之又“啧”了一声,“话说,我还没有问过吧?”

“什么?”洪梦昊的动作顿了顿。

“为什么是我?在那么多名字里头,为什么选了我?”

洪梦昊看向他,她眼里闪烁着全然不同于窗外阳光的暗沉光芒。

她说:

因为你是你。

因为我选择了你。

“……”

这简直是徐浩之听过的最无理取闹的理由了。

他狠狠把那根已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吸管抽出,又换上一根新的,大口大口把饮料灌进喉咙。

冷饮令他冷静,而洪梦昊已经转身继续她先前的动作。

她在拿进行游戏必须要用的道具:它们一早就已呆在她的背包中了。

早些时候,当徐浩之第一次见到她时便注意到了它,它是如同她西装裤一样的黑色,黑得甚至有些刺眼。

“你早就已经知道了。”他喃喃自语,“我不能拒绝你进行游戏,还有这里正好有个适合进行游戏的地方。”

“嗯。”洪梦昊点头,大冒险用的记录板已经在她面前展开。

记录板也同样是黑色的。

它大约四十厘米高、二十厘米宽,徐浩之目测了一下,它有两厘米厚。

起初,它的表面一片漆黑,但随着洪梦昊说了声“准备开始吧”,它开始渐渐泛出蓝色的冷光。

那光芒在徐浩之看来格外不祥。

“令人不快的东西。”他如此评价。

蓝色的光骤然变成白色,一行黑色的字出现在了上头——

「“令人不快的东西。”他如此评价。」

方才他所说的话就这样成了文字。

记录板会如实地记下他们进行游戏的每个瞬间。

他听闻它能与大纲监控会实时连接,这样那些神秘的组织就能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徐浩之有种被“老大哥”注视着的不快感,可这种事在这个世界里永远不会罕见。

洪梦昊接着拿出了一枚骰子,六面骰在她的手指间转动,徐浩之这才注意到她的手指也很好看。

它纤长、白皙、指甲为了打字方便而修整得很短,连着被扣得好好的袖口,显得整齐又干净。

徐浩之的眼角微微跳动着。

黑与白。

那是洪梦昊身上仅存的两种颜色。

“那么,我先投?”她抬起眼问他,她的眼睛也是分明的黑白两色。

“您请。”徐浩之故意用了敬称,但这一刻意而为的挑衅丝毫没有影响到对方。

于是骰子落下,它在桌面滚动,带出不算清脆的沉闷声响。

它停下。

他们的第一轮命运也就此决定。

“手气不错啊。”徐浩之咧嘴看着桌面上显示着数字“6”的骰子,“牌库里怕不是都是UR吧?”

调侃没有被理会,洪梦昊垂着眼,声音平淡:“八岁。”

这一轮叙事发生的时间点就是此时。

“不觉得太小了吗?”徐浩之再度露出了挑衅般的笑容,“八岁……可是小学时代的事了。”

“这种年龄原本就在预料中。”洪梦昊不咸不淡地说,“这不已经是你能得到的最好结果了吗?”

“——”徐浩之失语。

的确,对于想要快点结束这诡异游戏的他来说,骰出的数字越大,也就越接近目标。

所以洪梦昊才会把起始年份设定在她能想到的最早年龄,为的就是尽可能延长这一过程。

“嘁。”他觉得自己被摆了一道。

“以小学生为主角的作品也并不罕见。”洪梦昊继续说道,“你小学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那可不是什么美好到值得回忆的经历。”徐浩之说。

事实上他认定他人生中的大部分内容都并不足以为旁人道来,他是即便要写自传内容也乏善可陈的那一类型。

他记忆中的小学时代除了家和学校连线的生活外,剩下的大约只有独自在公园石椅上完成作业的片段吧。

再仔细想去,他或多或少还能想起些许细节,例如飘落桌上的银杏树叶,例如回家时漆黑的房间,但这全部——不足为他人道。

“没有什么可说的。”他断定。

“那么,就让它变得有东西可说。”洪梦昊回道。

“虚构?”

“叙述的本质是种欺骗,讲述出的事到最后反正都会变为现实。”

这似乎是某种相互矛盾的言论,可在人生大冒险的背景下,却出乎意料地不像是个悖论。

徐浩之沉默了,他捏了捏冰凉的饮料罐子。

即便他的人生的确没有多少可述之事,他也不愿以游戏的方式来改变过去。

只是现在他没有选择。

“你还没有说过吧。”于是他开口,“你想写个什么样的故事?”

“一个灵异故事。”

“它是个什么样的灵异故事?”

“……普通的。”

“哈啊……”

这模糊的说法让少年大叹了口气。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有无数画面闪烁跳动——灵异故事,该发生在什么样的地方?

“不介意的话就由我来开头吧。”他说。

“您请。”洪梦昊说。

隔了一会儿,徐浩之才意识到那是在模仿他方才的语调。

但这会儿第一个故事的场景已在他脑中成型:

他越过三条街,从一个小区中穿过,在那里有他居住至今的社区。

这个住宅区沿着条治理不善的内河而建,他沿着河,穿越一座小桥,在小区和一片旧建筑的夹缝里。

“——那里,有一栋废弃的房屋。”他说道,“每次从小学回家,我都能够看见它。”

“故事就是在那里发生的吗?”

“是的,它是在我跟着我朋友进入那里时发生的。”

他舔了舔唇角,只觉得喉头有些干涩。

朋友,他想,那不是一般的朋友,是会将他卷入各种各样麻烦事里的朋友。

“她的名字叫桃白业。”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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