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上的那些文字:
“新出现了不少设定啊。”其中一句这样标着引号,还有个简单的描述“年少的”。
“并不能算多。”另一行文字紧接着出现于下方,描述写着“年长的写作的人”。
然后对话继续进行了下去:
“是吗,那好吧。”
“稍稍有些提不起劲——这样也不行吗?”
“哈,你吗?”作家说,“——真不像你啊。”
他们的口吻似乎对彼此很熟。
“你又知道些什么?”少年道。
“你又怎么能确定我不知道?”作家道,“我们认识……多少年了来着?”
“今日,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少年则说,“不要说得那么理所当然。”
文字断了一会儿,或许是那作家正在思索。
“什么乱七八糟的。”然后,那作家开口说,大约是在斥责,“我们明明——”
“我不认为,我有和一个认识许久的人玩‘人生大冒险’的必要。”言辞间,或许是相当冷漠的吧。
因为只有文字,所以,只能通过文字来揣测说话人的想法。
——这实在太不公平了,就算是小说,也该有些描写吧?
“不。”
只有一个字,三个标点。
说话的应当是那作家,以冷漠对以冷漠。
“啧。”
结果另一边的回应也是个单音。
不过好在,他没有就此结束这个话题:
“你还没有察觉到啊?”他说,“或者,只是不想承认而已?”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哦。”
又是单音。
若是平日里这样和人聊天,对话双方大概早已不欢而散。
但这里的交谈却还在不断继续,就好似它有什么不得不继续下去的理由。
“那么,回到原本的话题上来吧。”作家说,“设定。”
“嗯,来补充一些设定吧。”
奇怪?事情明明应当不是这样的吧?
此时此刻,于某些旁观者心中,产生出了这样的困惑。
总觉得像“补充设定现在也成了我的工作了?”这样的话发生过,但仔细想去,却又不知道具体是出自什么地方。
“既视感”——大概就是这样的事吧。
“这栋屋子,自从吸收了桃白业后,又吸收了不少灵魂。”作者已经在思绪间再度开口,烟雾一样的黑色凝聚成了影子,在窗户上徘徊,“那些都是些死灵,它们被困在了这里。”
“困在了这里是指?”
“它们无法去往别处,无法……嗯……成佛?超度?轮回?——差不多就是这样。”
“不觉得相当模糊吗?”少年这样提出了反对意见。
“倒是不怎么觉得。”作家说,这个口吻,搞不好是进行了一轮讽刺吧。
奇妙的既视感又出现了——又或者,这其实不是个既视感,而是某种合理的推论:
喜欢进行嘲讽和针锋相对的,明明应该是年青的那一方吧?
年龄与相处模式,在玻璃所示的空间中,似乎发生了(过)微妙的转换。
“……也行吧。”少年出乎意料地没有发出更多抗议,“只要你觉得不会扭曲原意。”
这个说法相当奇怪,可他们却似乎并没有太多在意,对话很快便又再度进行了下去,那作家开口说道:“我们没有法确切得知能力的确切范围,但根据齐念秋的事,却可以大致推想出那与桃白业的活动有关。”
“她像是个行走的传染源。”少年则说,“而传染出的东西,就是屋子的力量。”
“正是如此。”
“不过,事到如今,再来追加设定也改变不了什么。”少年又说,“难道你准备让它们插手对付桃白业?”
作家似乎卡壳了一下,文字在短暂的间隙后才再度出现:“不,在最后,可不能加入太强的力量。”
“害怕机械降神情节啊。”
“是的。”作家坦率地承认。
机械降神——以强大到无法反抗的事物作为结束剧情的力量。
糟糕到让作家无法接受的结尾。
“我们……主角、会通过自己的力量来结束这一切。”作家说,字迹出现得相当缓慢,大约是她放慢了语速,“这样,才能……”
而随着话语,文字越变越小,到最后,即便驻足停留在窗户前头,也看不清那上头到底写了些什么。
“因此,它们不是助力。”然后到了下一句,字体又陡然放大,“它们甚至是桃白业的帮凶。”
汇聚成文字的黑色微颤着——这颤抖是作家的情绪吗?
还是将这些东西展现在他人眼前的那些事物的情绪?
这些事或许都不重要。
作家正在继续说道:“因为被囚禁在了那里,所以它们格外不甘。”
“哦?然后它们将怒火发泄到了所有进入屋子的人身上吗?”
“嗯,‘为什么是我而不是你们’——类似的情绪,是人或多或少都会有吧?”
颤栗从脚底蜿蜒而上。
“这简直是迁怒啊。”少年说,字迹平稳,没有一丝一毫抖动。
“就是迁怒。”作家说道,“这也是人之常情,不是吗?”
“嗯哼——的确如此。”文字无法表述少年的神态,“一栋满是憎恨活人的鬼的屋子吗?还真是……来到了不得了的地方啊。”
“是的,这样的它们,绝对不会帮助外来者,……”
“不,不对!”洪梦昊终于没有忍住、叫嚷出声,“它们在帮我啊!”
对话没有受到影响,字迹当然也是,唯有一些影子在窗后凝聚,静静地望向她。
声音在漆黑的走廊间回荡,最终消失在无穷的黑暗中。
“人里有好人也有坏人,鬼也一样不是吗?!”她大声说道,“为什么这么理所当然地将它们归到对立面上?!”
对话仍在继续。
洪梦昊站在原地,因过于用力而微微喘息,她握了握手中的手电筒,手中的光芒只照亮了方寸之地。
那到底是谁?他们……又是什么?
这些问题都得不到解答。
洪梦昊抿住唇,好长时间没有说话。
接着,她猛地将手电转向走廊深处,扭过头,加快脚步向黑暗中走去。
——无论如何。
她必须相信这前方有自己要的答案。
而,在她没有注意到的身后,有两行字悄然出现在了玻璃的一角:
“说起来,你自己呢?那个‘洪梦昊’呢?——自从他们分散后,我们就没有说起过她吧?”
“因为已经没有任何必要讲述我的事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