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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险些丧命

初春,拉萨市的干部职工在拉萨河岸集中开展种树活动,报社也组织职工参加了劳动。张浩天把工具扔上解放牌汽车一个翻身跳上去,伸手把田笑雨拉了上来。李小虎扶住田笑雨,提醒她别踩在铁锹和镐头上。看似平常的举动却引得大家一阵嘲笑。

田笑雨悄悄问梅朵:“他们笑什么?”

梅朵说:“他们说你一会拉拉这个,一会拉拉那个。你不要介意,他们就是随便说说的。”

田笑雨“哎呀”一声,脸红到脖子根。

张浩天有些晕:“拉拉手都不行,这也太封建了吧?”

李小虎把头一扭:“无稽之谈!”

李红羡慕地看着被两个男人细心呵护着的田笑雨。

邓安笑道:“我和李红谈了两年恋爱了,可她从来不让我拉她的手!”说完走到李红身边,和她靠在一起。

李红推开他:“谁和你谈了两年恋爱了,不要胡说!”然后站在张浩天这一侧的车厢边。

邓安尴尬地看着她,张口结舌。车上的人又开始笑。

车很快开到拉萨河岸。这里已是人头攒动,红旗招展。车刚停稳,大家就拿起工具跳下车去。田笑雨看见车下乱石密布,犹豫着不敢跳。张浩天伸手去接。田笑雨紧张地缩回手,说:“一会他们又要笑了!”

李小虎一听,干脆伸开双臂把她抱了下来:“什么都听他们的,母鸡还不下蛋,公鸡还不打鸣了呢!”

李红看着他们,嫉妒之火燃烧起来,眯缝着眼睛咬着牙。

洛桑和林江涛拿着一卷皮尺走过来,每量好一个位置就做好标记,大家很快就在确定的位置挖起来。洛桑见李红始终跟在张浩天身后转来转去,就问:“怎么不要邓安了?”

李红说:“他成天跟在我屁股后面转,烦死人!”

林江涛说:“我看见邓安一个人在河边闷闷不乐的样子。你不去看看,他是不是要跳河了?”

李红说:“我给你们两个说,以后不要再开我和他的玩笑了。尤其在新同志面前,容易引起误会!”说完,特意看看张浩天。

张浩天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拿起铁锹挖着石头。

田笑雨心情复杂地看着李红,又看看张浩天。

李小虎用铁锹制造着噪音,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张浩天抱怨起来:“你把我的肠子都要割断了!”

没干一会,李小虎就把工具扔到一边躺在了地上:“人家说在西藏站着啥也不干也如同背负50公斤的体能消耗。我现在就相当于背着一袋面在挖坑,累得都快断气了。”

张浩天说:“这么说,你躺在地上也是在做贡献?”

李小虎刚说完“当然”,河岸铺天盖地刮来一阵风,满口是沙。整个河滩上黄沙弥漫,红旗也不知刮到哪里去了。他们三个人立刻抱在一团,张浩天和李小虎用衣服为田笑雨挡住风沙。

李红站在风中死死盯住他们。

张浩天发现藏族同志毫不在乎沙尘的袭击,没一个人停下手中的活,就连梅朵都抡起稿子把地挖得“咚咚”响。他有些不好意思,站起来说:“藏族同志就是比我们强,三下两下就刨出一个坑!”说完,拍拍身上的灰重新拿起铁锨,扭头看见田笑雨还蹲在地上,就说:“挖不动就别挖了,一会儿我帮你。”

“没事,我能行!”田笑雨站起来。可没挖两下她的铁锹就别在两块石头间动弹不得。张浩天走过去帮她取。刚把手伸进石缝里,李小虎就摇动铁锹把说:“让我来!”张浩天“啊呀”一声,食指被挤破了,流出了血。他抬头骂李小虎:“你不是说累得都快断气了吗,怎么现在这么大劲?”

李小虎支支吾吾:“我不是想帮你嘛!”

田笑雨感到张浩天手上的痛一下子钻到自己心里去了,呆呆地看着,不知道如何是好。

李红扔下铁锹就跑了过来,那表情,感觉张浩天不是流了几滴血,而是少了几斤肉,对李小虎吼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李小虎摊着手,说:“不知道怎么就流血了!”

没想到李红抓起张浩天的手指就塞进了自己嘴里。她用力把污血吸出来吐在地上,那样子好像是故意要做给田笑雨看。

田笑雨惊愕不已,茫然地看着李红。

张浩天很惊讶,也很感动,更不自在,感觉有千万只蚂蚁从伤口钻进了肉里,浑身痒痒的难受。

李小虎觉得她就是现代版的吸血鬼,有种要吐的感觉。

李红掏出手绢缠在张浩天的伤口上,把他的手抓在胸前说:“我好心痛,好心痛啊!”

“呸”李小虎吐了一口嘴里的沙。

张浩天皱着眉头,想抽出自己的手,但是李红紧紧抓住不放。

田笑雨看着看着,突然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张浩天心乱如麻,用力抽出手,不知该去安慰田笑雨还是该去责备李红。

李红露出胜利者的笑容,说:“笑雨,你哭什么啊?”

是啊,哭什么呢?田笑雨根本说不清缘由,不知道此时是委屈,是伤悲,还是痛楚,拼命压制着自己的哭声。

这时,洛布顿珠站在汽车货箱上用勺子敲打着保温桶,高喊:“吃饭了,萝卜炖猪啊,快来啊!”

李红恨不得为胜利欢呼,高兴地跳起来:“走,吃饭了!”

李小虎想安慰田笑雨几句,可是肚子饿得咕咕叫,对田笑雨说:“哭,就上了李红的当!”说完就朝饭桶奔去。他第一个跑到车跟前举着碗:“顿珠,多给我打点肉!”

洛布顿珠高兴地举起勺子在保温锅里捞着:“好说,多给点!”说完把一碗萝卜汤端给他。

李小虎一看傻了,问:“肉呢?”

洛布顿珠朝远处指了指:“肉在猪身上,猪跑了!”

李小虎晃晃碗:“那总要给点萝卜吧?”

洛布顿珠又说:“萝卜都被猪吃到肚子里带跑了!”

大家齐声笑起来。

李小虎明白是自己又忘了在他名字后面加个“拉”才招来的恶果。

洛桑递给李小虎一个馒头:“我告诉过你,对老同志要尊敬。怎么样,吃亏吧?”

李小虎转身要走。梅朵把自己的一碗递给他:“吃我的!”

此时,张浩天蹲在田笑雨身边,轻声问:“你怎么了?”

怎么了?田笑雨觉得他应该知道,可他不知道。她满心的委屈化作泪水喷涌而出。

张浩天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可是说什么呢?他默默地看着田笑雨,想告诉她此时自己的心情,可是又猜不透她是怎么想的,心里七上八下的。上次说了一半的话被李小虎打断了一直闷在心里,此时他很想向她表白。他犹豫了一会,说:“李红就是这个性格,你不要在乎她!”

“我没有在乎她!”田笑雨止住哭声抬头看着张浩天,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想要证实的一切。尽管上次已经猜到了他要说的话,但是,他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说出来自己就不踏实。

“我的想法你应该知道!”张浩天也在她的眼中寻找着答案。

“我不知道!”田笑雨憋得满脸通红。

“我……你…..”张浩天愣了一下,很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李小虎打饭回来看见张浩天和田笑雨还蹲在地上,说:“再不去,一会连汤都没有了。”

张浩天说了一半的话又咽了回去。他把田笑雨拉起来:“走,吃饭去!”他们把饭菜打回来放在地上一块吃。米饭很硬,已经冰凉。张浩天往田笑雨的碗里加了点汤。田笑雨把一块排骨夹进他碗里。

李红端着碗走过来。坐在石头上看着他们,又有些不高兴。

李小虎想起刚才打饭的事还在生气:“就因为我少说一个‘拉’,竟然连一块肉都不给!”

刚说完,李红就把一块肥肉夹给了他。这简直是飞来的横祸!她怎么有这个癖好?李小虎想骂,一阵大风吹来堵住了他的嘴,趁机把肉扔在树坑里。扭头看见王雪梅朝这边走来,说:“你们看谁来了?”

话音刚落,王雪梅已走到跟前:“老远就看见你们报社的红旗迎风招展,猜想你们都在这!”说完径直走到张浩天身边,靠着他亲热地坐下。看见他碗里的萝卜片,她说:“看我们学校的菜比你们大记者的好多了,大米都比你们的白!”说完硬是把自己的饭盒和张浩天换了换,把肉片都放在张浩天碗中。

李红惊讶地看着横空出世的王雪梅,感觉她和张浩天的关系比田笑雨还亲,心里一阵恐慌,脸上乌云密布。

张浩天美滋滋地吃了一口:“地道的回锅肉,安逸!”

李小虎扭了扭身子:“有些人搞特殊啊,对待同志不一视同仁!”

王雪梅笑道:“人家是四川人,当然喜欢吃回锅肉了!”

李小虎咬着一块淡而无味的萝卜:“笑雨,你评评理。谁说回锅肉只能给四川人吃?明显是情有独钟嘛!”

田笑雨淡淡地笑不说话。在她看来张浩天和王雪梅之间就是纯粹的友谊,没有参杂半点私心杂念的纯真友情。

张浩天见王雪梅把最后一块肉也夹给了自己,用手挡住:“行了行了!”

李小虎把碗伸过去:“他不要,给我,我不嫌多!”

王雪梅把肉夹给李小虎:“你是属虎的吧,就知道吃肉!”

张浩天问王雪梅:“听说你干得不错,学校都表扬好几次了!”

王雪梅笑道:“不知道吧,我现在都当班主任了!我想把我们这个班一直带到高中毕业,把他们都送进大学!”

李小虎说:“口气还不小!”

王雪梅说:“我就是要改写拉萨中学的历史,创造奇迹!”

张浩天欣赏地看着她:“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当老师不容易啊!”

“要把今天的小树变成明天的参天大树,是要付出许多汗水和心血的。不过,我甘愿付出!”王雪梅说完,把饭盒往地上一放,拿起一棵树苗放进坑里。

张浩天站起来和她一起培好土,又去河沟提了一桶水灌上。

王雪梅摸了摸笔直的树干,动情地看了又看,说:“就让这棵树见证我们美好的明天吧!相信它一定会长成参天大树!”然后捡起一块石片在树干上刻下一个深深的“天”子,一转身笑着跑了。

李小虎看了半天,说:“浩天,她怎么把你的名字刻在上面了!”

张浩天的确看到树杆上一个醒目的“天”字,但是,他认为这是王雪梅的理想,是她孜孜追求的事业。他不以为然地说:“你没听她刚才说的嘛,要让小树变成参天大树!”

李小虎疑惑地看着田笑雨,问:“是吗?”

田笑雨摸着深深的“天”字,猜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含义。

植树回来,林江涛邀请张浩天三人去他家吃饭:“你们来了这么久,早就想请你们到我们家坐坐了。今天正好,我媳妇休息在家,专门给你们杀了一只鸡!”

大家一听说有鸡吃,好像突然被打了鸡血一样为之一振,但是,看看自己浑身上下的土,都觉得不好意思去作客。张浩天说:“身上这么脏,不合适吧?”

林江涛说:“早上出门就给媳妇说好了,鸡都杀了,怎么办?”

三个人不好再拒绝,便跟着他去了。

林江涛的家也在报社院内,和张浩天他们的房屋结构一样,都是低矮的土胚房,不同的是他们房前多了一间用铁皮搭成的简易厨房。一个鸡笼里养着两只鸡,花盆里种了几棵葱,屋里传来高压锅冒气“滋滋”的响声,还有五香味的气息扑来,立刻就有了家的感觉。这是已婚职工和单身汉的主要区别,也是他们最最羡慕的。

林江涛的媳妇已在书店见过,今天才知道她叫罗静。他们进屋饭菜已摆上了桌。罗静热情地招呼大家坐下,把筷子分给大家:“手艺不好吃饱为原则。这些香肠和腊肉都是从四川老家带来的,土豆是从老百姓那里买的。多吃点!”

林江涛不停为他们夹菜,说:“现在条件好多了,过去我们经常是有酒没菜,有菜没酒。最令人头痛的是没有燃料,都是从开车的老乡那里抽点汽油烧水做饭。”

罗静坐下来,突然想起锅里的鸡肉,转身把热气腾腾的鸡汤端上来:“这只鸡还是老乡给的,养了好久了,舍不得吃。本来今天就是专门让你们来吃鸡的,结果把主菜都忘了!”

张浩天和李小虎见到黄灿灿的鸡汤口水都流出来了,拿起筷子就直奔主题。田笑雨却没有吃,说:“想着刚才鸡笼里的鸡又少了一个伴,都不忍心动筷子了。”

张浩天嘴里的肉咽不下去了,看着田笑雨说:“吃个鸡肉还吃出阶级感情来了!”

李小虎说:“你这么一说,我感觉不是在享受美食而是在犯罪!”

林江涛笑道:“你们不吃,不是辜负我们的心意了吗?”

田笑雨很不好意思,解释道:“我是说你们平时都舍不得吃的鸡都给我们了,很过意不去啊!”

张浩天和李小虎连声说:“是啊!”

林江涛说:“有啥过意不去的。西藏再苦,好歹我们在这里有个家。而你们,只身一人远离父母来到这里,不容易啊!以后就把这里当成你们的家,想吃什么给你罗大姐说,她的擀面片一绝!”

罗静笑道:“快吃快吃,要不我白忙乎一上午了!”

田笑雨拿起筷子突然又问:“罗姐,有一次我们下面条,煮了半小时还是生的,怎么回事啊?”

“在西藏煮面也得用高压锅,八十度就开的水啥也煮不熟。”罗静给田笑雨盛了一碗汤。

林江涛补充道:“海拔太高,气压又低,食物必须加压才能煮熟。面条三分钟,米饭二十分钟,这鸡肉嘛,至少半小时!”

张浩天笑起来:“怪不得我们进藏时在运输站吃了一顿夹生饭,还为此打了一架,把人家锅底都快掀翻了!”

李小虎说:“那一仗我们大获全胜,把他们打得稀里哗啦。”

田笑雨的目光落在书柜一张照片上:“好漂亮,是你们的女儿吧!”

林江涛说:“是啊,都十多岁了,一直在老家读书。不过长这么大,我也只见过四五次。”

张浩天问:“你们怎么不把她带进藏来?”

罗静叹口气:“拉萨海拔三千七,氧气只有内地的一半,怎么舍得把孩子带来受罪。可分别时间长了,孩子对我们没什么感情,既不愿意亲近我们又不敢疏远我们,我看得出来。她难受,我们也难受!”

林江涛见她一说孩子就叹气,便打断她:“吃饭吃饭!”

罗静还在说:“有时候我们很羡慕你们,八年就可以回去了,而我们照顾不了孩子,又帮不上父母,很痛苦啊!”

张浩天问:“你们是怎么来到西藏的?”

林江涛一脸的自豪,放下碗说:“我父亲是老革命,参加过淮海战役、渡江战役。五零年,正准备复员回安徽老家就接到了进军西藏的命令。他们一边打仗一边修路,一年多才到拉萨。后来由于身体有病就转业到地方工作,妈妈就领着我们兄妹几口从老家来到了这里。”

罗静说:“六零年,我父亲从重庆钢铁厂来西藏援藏。说是来炼钢,可当时这里没有足够的燃料,都靠车从内地拉煤。由于缺氧温度达不到要求,炼出来的钢都是废渣。到他离开西藏也没能炼出一块像样的钢来。这是他的终身遗憾啊!”

林江涛说:“我们的父辈,前半生生活在西藏的岁月里,后半生生活在西藏的回忆里。一辈子也了不断的情节啊!”

正说着,灯灭了,屋内一片漆黑。林江涛抱怨道:“肯定又是哪个不自觉的在偷烧电炉,保险丝又断了!”

张浩天想起李小虎经常偷烧电炉造成断电,就在桌下踢了他一脚,没想到田笑雨叫了一声。

罗静很快找来蜡烛点上,说:“浩天、小虎,你们还没有谈朋友吧,我们书店有许多漂亮的女孩,要不要我给你们介绍一个?”

李小虎又踢了张浩天一脚,田笑雨又叫了一声。

张浩天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三个人赶紧逃了。

第二天早上,张浩天发现平时总是第一个到办公室的田笑雨没来上班,有些奇怪。等到下午下班了还没见到她的身影,便去敲她的门。敲了几下没见回应,便趴在窗户上看。见田笑雨躺在床上,头歪在一边,他的头“嗡”一下。从地上捡起石头就把玻璃砸碎,伸手去开门,手被玻璃划了一下,他尖叫一声。张浩天打开门,走到床前,看见田笑雨嘴唇发紫昏迷不醒。他用力摇晃几下,见她呼吸微弱,双眼紧闭。

张浩天立刻背起田笑雨,回头看见桌上那块神秘的石头,一愣。他来不及多想,急匆匆朝医院奔去。

田笑雨被送进了急救室。张浩天在外焦急等待。

一个医生出来告诉张浩天:“是急性肺水肿,还没脱离危险!”

“什么是急性肺水肿?”张浩天惊恐万分。

医生想了想:“这样说吧,一般是在高海拔地区因气候改变、过度疲劳、感冒受凉等引起的上呼吸道感染。如果合并肺部感染、休克就有可能引起心衰和肺栓塞而危及生命!”

张浩天听了浑身发软,不敢再问。他坐在走廊的长凳上翻来覆去想着医生的话,害怕发生什么可怕的结果。好不容易等到天亮,他赶紧给单位打了电话。刘信义在电话那头又叫又喊,责备张浩天现在才打电话来。

李小虎和洛桑很快赶到医院。医生说还要再观察一会,请他们在外耐心等待。洛桑见张浩天手上留着很长的伤口,推着他去了包扎室。

一个眼睛像拉萨河水一样清澈的藏族姑娘为张浩天清理伤口。她用镊子小心夹着碎玻璃。一块深陷皮肤的玻璃不好处理,她尝试了好几次也没能挑出来。张浩天痛得咬着牙。李小虎忍不住对她吼道:“怎么回事,你就不能轻点啊?”

护士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深吸一口气。她用棉签吸掉渗出来的血迹,继续寻找伤口中的玻璃。她每划拉一下,张浩天就皱一下眉头。李小虎又吼道:“我说你怎么搞的,到底会不会啊!”

“我不会,你来!”护士摘下口罩,把镊子塞给他,转身要走。

李小虎拉住她,说:“你是护士还是我是护士,把病人扔到这你就走?我去告你们院长去!”

护士把棉签扔进桶里,拉住李小虎说:“现在就去!”

洛桑忙对护士说好话,并严厉批评起李小虎来。

张浩天见他们争执不下,夺过镊子自己动起手来。

护士见状立刻又转身回来,对一旁的李小虎厉声说:“一边去!”然后夺过镊子重新戴上口罩,小心地清理着伤口。

处理完伤,张浩天他们重新回到急救室。医生告诉他们,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但是还不能进去探望。张浩天让洛桑他们先回去,自己继续留下来。李小虎说:“你一晚没睡,还硬撑什么!”

张浩天说:“早过劲了,回去也睡不着!”

洛桑见他执意要留下,就拉着李小虎走了。

他们走后,张浩天在椅子上迷糊了一会。一个医生走过来说:“病人没事了,你去病房看看她吧!”

张浩天走进病房,见田笑雨插着氧气管虚弱地躺在床上。田笑雨见他进来挣扎着想坐起来。张浩天拉住她,说:“不要动。”

田笑雨见他的手缠着纱布,吃了一惊,“你的手?”

“没关系,被玻璃划了一下。”

田笑雨心里一热,没有哭,但声音明显是湿漉漉的。“医生说再晚来一会儿就没命了。他们说是你送我到医院来的,还在这赔了我一夜……”没说完,泪水涌出来把余下的话冲走了。她看着张浩天,眼里仿佛有千言万语。

张浩天无处躲闪的目光只能停在她脸上,见她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便抬手去擦。这一瞬,田笑雨一把抓住他的手,紧紧贴在自己满是泪水的脸上。自从远离父母第一天起,田笑雨就得到他春风般的温暖,他像一把伞为自己挡住风雨,这纯真的友情使她心存感激。现在他又及时挽救了自己的性命,这种温暖和感动无以言表。她哽咽着说:“你就像我的家人,像我的哥哥!”

田笑雨的话不仅让张浩天再次体会到一个男人的存在感,还使他对田笑雨的感情进一步深化。他觉得过去对她的好感突然变成了喜欢,打心眼里的喜欢。张浩天的手指不自觉动了一下,算是对自己刚才油然而生的感觉一个肯定,又好像要把内心的渴望传递给她。他说“你那间房子太冷,还是和我们换换吧?”

这时,刘信义、李小虎、林江涛和罗静四个人走了进来。张浩天赶紧抽出手站起来。刘信义走到病床前仔细看了看田笑雨,问:“怎么样了?”

田笑雨说:“没事了,医生说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刘信义说:“你看多危险,要不是浩天跑得快,还不知啥后果呢!还记得你们第一天报到,为啥让你们写检查吗?可你们还是当耳旁风……”他越说越激动,一个医生进来让他小声点。

田笑雨含泪说:“都怪我,知道要种树,我早早就把一盆水端到院子里晒,以为晒了一天太阳的水可以洗头了,可是,那天天气不好,水没有晒热,加上种树太累了,洗完头没干就睡了。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

林江涛说:“以后洗头就来我家,让罗大姐给你烧热水,可不要再这么干了。在西藏游泳、洗澡、感冒、劳累过度都有得肺水肿的危险,可不能闹着玩啊!”

刘信义的嗓门又大起来:“你说要是你父母知道你洗个头就把命丢了,他们怎么想得通?他们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培养成人,送进大学读书,到了西藏两天就没了……”医生又进来要他安静。刘信义停了一下,“别看你现在没事了,我还是要批评,狠狠地批评!”

罗静忍不住说:“刘主任,你就别训来训去的了,又把病房当成了办公室,看谁都要训几句!”

“你这个罗静还怪厉害,你家江涛都不敢这样对我说话!”

罗静笑道:“笑雨刚好,你就不会说几句宽人心的话呀?”

刘信义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年轻人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啊!我是亲身经历过的。几年前我和一个山西老乡走青藏线回老家。结果半路他感冒得了肺水肿,一路上不吃不喝,昏迷了两天。到了西大滩,突然睁开眼对我说,好想吃碗鸡蛋面。这荒天野地的,我去哪里给他找鸡蛋啊!我费尽周折从一个道班工人家里找来两个鸡蛋下了碗面,可等我端给他时,发现他已死在了床上!”刘信义说完吸了一口早已熄灭了多时的烟。

大家听完故事,都不吭气。

刘信义看见张浩天手上缠着纱布,眼神突然像个慈父温柔起来,“一定注意不要感染了,天冷伤口不容易好!”长叹一声又说:“你们刚走出校门就来到西藏,没爹没娘的,生存都是个考验,不容易啊!”

林江涛看了看表,说:“主任,你们都回去吧,今晚让罗静在这陪笑雨。”

张浩天不肯走。罗静站起来推他:“赶紧回去补个觉,这有我,放心!”

他们走后,罗静说:“浩天这小伙子真不错,从报社到医院这条路可不近啊,他一路跑过来没歇一口气!”田笑雨一听泪水又流了下来。罗静为她擦了擦泪水:“要不是浩天发现及时,还不知出多大的事呢!”见她又在抹眼泪,“我说啥了,一个劲流泪,怎么跟林黛玉似的!”

从医院回来的路上,在前面缓缓行走的刘信义时不时回头看看张浩天和李小虎,眼里的光温暖而慈祥。李小虎悄悄对张浩天说:“今天主任看起来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我看他也没有那么凶嘛!”

张浩天说:“是啊,他对我们还是挺好的,只是有时说话不好听。哎,到西藏这么久了,你还没有给你老爸回信吧?”

“没有,我还在生他的气呢!”李小虎突然走得很快。

张浩天追上他说:“我看你还是别学我。多体谅一下父母吧,写信回去给他道个歉。等你以后明白了,就晚了……”

李小虎一听跑得更快了。

周逸飞终于如愿以偿地调到了经济处工作。他去向梁主任告别。原以为梁主任要冷嘲热讽自己几句,没想到梁主任说:“知道你要走,我心里虽然不痛快,但还是理解年轻人的志向。去了经济处,我还是你的入党介绍人,我会时刻关注你的成长。希望你好好工作,争取早日入党!”

周逸飞突然有些感动,后悔过去看不起他,后悔背地里讥讽他无能,后悔说过他是“小心眼”。他说:“我一定记住你的话,好好工作,严格要求自己,争取早日实现自己的政治目标。”

来到经济处,周逸飞得意地规划起自己的未来。他认为自己已经迈出了人生伟大的一步,只要好好在经济处干下去,一定会有出人出人头地的那一天,等到八年离开西藏的时候,一定能混出个人模狗样。

仕途走上了正规,爱情也应该并驾齐驱吧?可想到在田笑雨那里遇到的冷落,心里就不甘心。他拿起电话就拨了过去。“什么,她住院了?”周逸飞放下电话愣了一会儿,走出门又折回来,从刚刚接待外宾的会议室里拿起几个桔子装进公文包急匆匆朝医院奔去。

当他火急火燎推开病房的门,见张浩天正在给田笑雨倒水,立刻想到张浩天这两天肯定在医院日夜陪护田笑雨。这么好的机会被他抢了去,他懊恼不已。田笑雨为什么对自己不冷不热,原来自己还有这么一个潜在的竞争对手。张浩天是什么人,只要他愿意,身后跟一个加强连的女孩儿也不在话下。周逸飞一边责备自己掉以轻心,一边盘算着对策。

张浩天向他打招呼:“你怎么也来了?”

等待和徘徊是致命的杀手,错过此刻就有可能错过一生,绝不能让张浩天这小子捷足先登。周逸飞突然灵光一闪,径直奔向田笑雨床前,像变脸一样转换了角色。他拉起田笑雨的手,说:“听说你病了,我放下电话就往医院跑,差点撞到汽车上!”他夸张的动作和语气让人恍如隔世。

田笑雨抽回自己的手:“已经没事了,多亏浩天及时……”

还没等田笑雨说完,周逸飞转身抓住张浩天的手用力摇起来,说:“太谢谢了,真不知道如何感谢你!”

张浩天以为自己站在一个梦幻舞台上,有些恍惚,说:“都是同学,有什么好谢的!”

周逸飞又走到田笑雨身边,万般温情地看着她,说:“今后一定要小心,如果弄出什么病来,我都不想活了!”

田笑雨焦急地寻找着张浩天的脸,可周逸飞用身子死死挡住。

周逸飞说:“我给你说了多少遍了,要注意身体,你怎么总是不听!”转身又用超乎寻常的口气对张浩天说:“这几天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这儿有我,就不再麻烦你了!”那神情,仿佛他和田笑雨已是多年的结发夫妻。

这时,李小虎提着罗静为田笑雨做的饭急匆匆上楼。一个护士有意挡住他的去路。李小虎左躲右闪都没能过去,停下脚步说:“你先走!”可护士停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李小虎抬头认出她就是昨天见过的护士,没好气地问:“你还准备和我打一架不成?”

护士瞪着他说:“你不是要去告我们院长吗,告了没有啊?”

李小虎不想理她,推开她上了楼。

护士在后面奚落道:“胆小鬼!”

李小虎又走回来,说:“你可别惹我,逼急了我让你上报,把你的恶劣表现登在我们的高原日报上。”

护士笑了两声:“还登在高原日报上?把记者证拿给我看看。”

李小虎在口袋里掏了半天,什么也没掏出来,说:“没带!”

护士哈哈笑起来:“怪会吓唬人的!”

李小虎狠狠瞪了她一眼:“好男不和女斗!”说完走了。推开病房门,见周逸飞也在,极不情愿地打了个招呼:“你也来了!”

周逸飞故伎重演,热情地接过李小虎手中的饭盒喋喋不休:“真的不知如何感谢你们才好,这几天对笑雨的悉心照顾让我没齿难忘。等笑雨好了,我俩一定好好感谢你和浩天!”

李小虎像当头挨了一棒,怔怔地看着张浩天和田笑雨。

田笑雨急着想解释:“我……”

周逸飞打断她:“你不要激动,不能多说话。都麻烦他们好几天了,让他们回去休息吧。现在有我照顾你,你就放心养病吧!”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张浩天想不通,可是觉得这样尴尬地站在这里,又有些不妥。他说:“笑雨,我们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转身拉着李小虎走了。

田笑雨着急地喊:“浩天、小虎……”

声音被周逸飞更大的声音淹没了:“笑雨,我给你带的桔子……”

一出门,李小虎就问:“这是怎么回事?他基因突变了吗?”

张浩天心里也在打鼓:“听他的口气,好像他俩已经在谈恋爱了!”

李小虎“哼”了一声:“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看张浩天一筹莫展的样子,又说:“我们应该回去问明白,干嘛要走!”

张浩天心乱如麻:“人家说那样的话,我们怎好意思还呆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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