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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华里，孤独的刘小晶处在一朵黄玫瑰和小英东的包围之中，他计划着给小花一个天大惊喜，带她一块去看场电影。被迫接受化学阉割手术令小英东非常愤怒，它痛苦地舔着尾巴，发誓咬烂主人的脚后跟，很不幸它的嗓门变尖变细了，无精打采地趴着。
本地媒体上一只小母鸡在聒噪，非常荣幸，他充满魔力的爪子透过荧屏矫正过其扭曲的错误思想，想到那动人的声音，他想立即将金话筒大奖颁发给她。他关注着本地新闻，被一件小事惹怒了，立即电话召唤广电局长。香城显赫的四号人物，主持工作的会议新闻竟被安排在最后一条播出，被他认为人格尊严遭受了侮辱。
很快，广电局沈局长、电视台杨台长受命连夜赶到芳华里。刘小晶在电话中已发过一番牢骚，并没有继续批评，而是和气地以礼待客。沈局长瞧了老板一眼，那双黯淡冷酷的眼睛背后究竟隐藏着些什么？他永远也无法摸清楚。老板言语和气，不由地松了一口气，马上主动检讨，因为工作缺乏细致，造成严重失误，请严肃批评。
衷情于鸡尾巴的杨台长是一位大近视，他的迂腐的愚蠢在于永远也数不清五个小指头，因此悲剧性的错误导致被领导揪光杂毛，唯一高明的是他脸皮厚。他也检讨工作，但不负责任地责任推给那些愚蠢的编导。
刘小晶保持最大的克制，耐心听取两头蠢猪的检讨，他希望这件事不会破坏自己看戏的好心情显然落空了，他说：“我觉得有必要召开一次会议，就认真贯彻市委、市府精神进行讨论，你们觉得如何？”他扫了他们一眼。杨台长如坠入迷雾之中，沈局长则显得滑头，他又说，“市委市府一再重申必须从政治高度上重视传媒的作用，显然广电系统没有深刻领会市府精神。”有必要的话，组织几场讨论会，研究讨论一下，如何更好地将党的好政策送进千家万户中去？如何更好地宣传开改开放的伟大成就？如何把市委市府的英明决策送进百姓家中？两位领导连声称是，答应立即照办。
杨台长根本不明白领导的旨意为何？他保证让编导连夜加班，重新编辑，争取在新闻回放时，将错误纠正过来。这一席话，顿时惹怒了刘小晶，他忍无可忍，不客气地斥责道：“我并非那种小气之人，也根本不在乎一两条新闻，你给我听清楚了。我要求内部进行彻底认真的检讨，而不在乎某些小枝小节。”
杨台长愚蠢地将小脑袋伸进鳄鱼嘴里去犹不自知，阳春细雨突变成雷霆万均，他感觉莫名其妙，这才发现旁边的沈局长不断在给他使眼色，他嗫嚅着唯唯听命，连声称是，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何方。
“既然说到细节问题上了，我不妨就多强调几句，此类问题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难道你们不应该认真总结，从中汲取经验教训吗。”刘小晶不再吩咐佣人端咖啡，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两位领导狼狈而去，他们互相埋怨，担心记过处罚影响仕途。
第二天是灾难性的一天。沈局长荣幸地一大早又和老板碰面，他们共同出席全市扫黄打非大会，由市领导刘小晶亲自主持。精神文明建设被白娘子认为是一个可憎的伪命题，有趣的劳燕分飞并没有影响那种莫名的毒素在夫妻间相互传染，刘小晶身处高层对此命题心存疑义，只是不敢脱口而出罢了。
这真是莫名其妙，既然被冠以政治任务，他只能遵命照办。市委市府的内部会议上，有一项明确潜规则游戏即香城经济要发展，野鸡要大力引进、全面开放，不准抓、不准罚。允许有条件地开办赌**，不鼓励、不干涉，不扶持。如今又有这项重任，号召打老鼠似的打击**卖**活动，真是前后矛盾，难以操作。难道这也是唯物论的一部份？
天才的沈局长汇报了连夜召开了检讨大会，找出了系统内部监督机制的缺陷，并责令对错误负有责任的编辑停职检查。对官僚机构的所谓整顿工作，刘小晶并不报任何期望，但他还是微笑地肯定了他的工作。
有罚有赏，既有不客气的大捧，又甜美的胡萝卜，这就是经典的驾驭术。感激涕零的沈局长表态将更加努力舆论宣传工作搞好。为了救赎个人愚蠢的错误，他特意安排了一次十五分钟的专题讲话，征求领导意见。
刘小晶没想到批评产生立杆见影的效果，他们不仅认识深刻，而且用实际行动回报，他眼睛里闪烁着愉悦的光芒，表示感谢。他十分乐意，强调时间仓促，来不及组织材料。
瞧老板神情爽朗，他知道拍马拍对头了，对他的记过处罚也许将被豁免。他心思细腻，为了讨老板所好，带来了摄影记者、化妆师、灯光师，还替老板准备了上镜的服装。令人意外的是枪手早就将他会议上的发言，进行了细致的润色，把发言稿送交他亲自审定，这让他很满意。
不幸的是录像进行到一半，秘书洪诚匆匆赶到，打断了他的工作。听罢汇报，刘小晶大吃一惊，顿时只觉昏天黑地，不得不闭目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吩咐暂停录像，让记者们先去休息，他着急第一时间赶到事故现场。
洪诚紧跟在老板身边，瞧他眼中那两道冷酷的光芒，不由地打了一个寒颤。
“有多少人埋压在下面？”他们匆匆赶路，刘小晶问道。
“不清楚。”洪诚声音小得只有他自己听得见，刘小晶回头瞪了他一眼，没有朝好狗踹上一脚。
突然接到市医院在建综合大楼工地发生坍塌的坏消息，刘小晶仿佛掉进冰窟窿里似的，几天之前，他还专门关心过此事，杨延冰拍着胸脯向他保证，质量绝对没问题。他暗骂一免脏话，他要开杀戒了。
一颗炸弹就那样被引爆了。他正在全力活动，准备远离香城这个大黑洞。不早不晚，偏偏在此时呢？真是太倒霉了。他们匆匆赶往石公鸡，又询问市委其他领导参加抢救工作？洪诚秘书一一回答了。
黄木森独自躲在办公室里，反拴着门，愉快地过起烟瘾，他没有意识到这是他在这条大交椅上的最后一天。他们催促了好几次，他都不予理睬。过完了瘾，浑身血脉通畅，倍觉精神就像一条活龙似的，这才有心工作，与副市长一起送医下乡。
也不知哪个鸟想出的馊点子，送医下乡？多干点实事多好，再说有病自然到医院就治，一天两天，一次两次，到乡下逛一圈像耍把戏似的能顶个屁用？不满归不满，政治任务，还得走走过场，唱戏的不也边走边唱吗？
秘书在外面敲门，提醒领导，众人在车上等他。黄木众拿起黑皮包，穿上皮鞋，又照照镜子，仪容仪貌整齐，精神焕发，十分满意。
这时，他担心在乡下呆一整天，怕熬不住，又是流涕又哈欠，那就太难看了，返身从抽屉里多拿几根大烟放到烟盆里，以备不时之需。
这些都是小欧搞来的，暗道那查某弄来这些东西是爱他？还是害他？果然吴肖仁、宋明辉、张松图等医生都在车上久候了。
兰陵县大广场，副院长吴肖仁负责巡诊活动，黄胖子则呆在宾馆里喝咖啡。他特意到广场转一圈，满眼具是奈何人，听说市专家组到访，广场上人满为患。毒太阳将把他的细皮嫩肉晒曝了，逛了一圈就回宾馆睡觉了。就在美梦中，吴肖仁大声拍门，将他从美梦中惊醒了。
听到坏消息的黄胖子顿时吓傻了，竟不知如何是好？吴肖仁连催了两次，他才吩咐他带着专家赶快回去，参加抢救伤员，他随后就赶到。黄木森不知是冷气开得太大了，或者心里寒颤，总之他浑身不停地哆嗦着。他一面咒骂杨延冰是个害人精，只顾要钱要钱，几个亿花下去了，修了个臭豆腐，风一刮就坍塌。一面暗自祈求观世音菩萨保佑，唯有借助神明的智慧，才能躲过这一灾劫。
这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唯一信奉的就是权力与金钱，将迷信活动视为愚弄和欺骗人民群众的丑陋伎俩，这会儿方寸全乱，他竟突然萌生到庙里进香求观世音菩萨庇佑而不是第一时间回去参加抢救伤员。
黄木森匆忙驾车来到紫荆山下普济寺，庙宇不大，香客不多，显得冷清，恰合心意。庙里供奉着各种济世菩萨，其中大殿正中供奉着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昔日，黄木森追随着革命队伍，挥舞着铁拳高调批判了唯心论调、给神明判了罪，它们是毒害百姓心灵的毒药，并且无情地捣毁寺庙、焚烧菩萨。这是一只天不怕地不怕的疯狂野兽。滑稽的是这样一位英雄，如今却虔诚地双膝直直跪在泥菩萨脚下，祈求能避过这轮灾劫，并发下宏愿，来年愿给菩萨请三天三夜的高甲戏，却不怕菩萨踢烂他的大苹果。他特意求了一签，菩萨竟然慷慨地给了一支上上签，在恶棍跟前，菩萨退缩了。他感到宽慰，也没聘请庙祝公解签，又匆忙驾车赶回香城。
在石公鸡的事故现场成了战场，混乱又糟糕，长长的警戒线将公众和媒体的视线隔开，某些人相信灯下黑办事更容易。
黄木森找到临时指挥部，宽容的李书记没有当众剁下他的脑壳，而是命令他负责医治伤员，不惜任何代价进行抢救。
冥冥之中似有定数，高达十八层的综合大楼，瞬时变成了十八层地狱/。它不是政绩工程，也不是献礼工程，该工程仅仅为了套取国库公帑的幌子罢了。被黄胖子破事之后，变成了献礼工程了，赵人猫之阴毒由此可以佐证。
综合大楼右边几乎全部坍塌，惨不忍睹，瓦砾上许多人在施救，十分忙碌，切割机不停地冒出火花。黄胖子却感到来自心灵深处的阵阵寒颤，双膝发软，真希望被埋在瓦砾之下的是他自己。
黄木森得令，匆忙赶往住院大楼，在这紧要关头，他可不希望医生们犯原则性愚蠢错误。现场十分混乱，两路电视记者赶到现场采访拍摄，不知是省级或者本地媒体，谁都无心抢镜头了。
他像受惊的小兔子似的小步奔跑，争取立下头功，他发现刘小晶也在人群之中，指挥抢救工作，仍然不忘骂一句死王八，披着行头怎么救人？急诊中心又是另一番忙碌景象，医生护士都小跑着穿梭来往。吴肖仁抢先赶回到医院，他简单地汇报了情况，三台手术正在进行，其中两个生命体征不稳定，非常危险。另有两台手术正在安排，只要消毒措施到位，准备马上进手。几位轻微外伤的病人，已做了妥善处理。
傍晚，抢救工作仍在继续，现场已接通电源，加班加点进行清场抢救。虽然没有衡量指数，但大小官僚都心知肚明，民愤是最有力的判决，是能否保住乌纱的唯一指标，所以人人卖力。
瓦砾中又找到两具尸体，抢救中死亡一人，已有六位民工罹难，至于瓦砾之下，还埋着几个人，谁心里也没底。
黄木森坐镇急诊中心，神情沮丧，他意识到绞死他的绳结是杨延冰打的。一整天马不停蹄来回奔波，耗尽心力，预备的大烟早就抽完了。他既没感到天气炎热，也没感到饥饿，待大象庄晓琳敲门，替他送来快餐时，他只感到时间过得飞快。
石公鸡的灾难ing事故，令大象庄晓琳忐忑不安，风声传得很快，不惧有嗅觉的大象甚至也闻到大树将倾的危险味道。她特意叫了一份快餐，又从家里给他带了点汤，送到办公室。
查某人的善意则被黄胖子视为愚蠢。一顿饭不吃，难道就饿死人了？天都塌下来，她还关心什么鸡汤？大象发现他眼中布满沮丧、焦虑、惊恐之色，好像被赶进屠宰场的羔羊等待着屠刀落下似的。老天的惩罚来得太快了。
她劝他好歹吃点，有力量办事也有劲。再说他不吃不喝，那些民工们就能从瓦砾中爬出来吗？
黄木森关心另一件事，他四下张望，走廊里无人往来，悄悄地吩咐查某人，家里财物包括金条、珠宝、国债、存折、现金、名画、古董等等全部送到黄德香那里临时寄存。
“什么也别问，快回家去。”瞧了老鬼神眼慌张，一点也不像开玩笑。
“难道会抄家吗？”
“臭查某。这里是讨论事情的地方吗？”小心使得万年船，尽管他求得一张好签，但凭借多年的官场经验，他不得不做最坏打算。
被老鬼几句话吓得手脚冰凉的大象庄晓珠感觉天塌了下来了，心惊肉跳，一刻也不敢耽误，简单收拾一下，匆忙回家去。一旦被抄了家，将来吃西北风？她得在财产被抄没之前，将它们转移到查某仔那里。哪怕真的丢了官，余财也能确保夫妻过个太平日子。
现场抢救工作到凌晨结束了，将罹难人员的数字压缩之后内定为六人，实际数字是十六人，轻重伤定为十八人，损失无法统计。综合大楼完全坍塌，重点投资打了水飘。随即就招集各位市领导，在医院六楼会议室里招开了一次临时会议，通报了施救具体情况，又嘉奖了奋战一顿天的消防官兵。并宣布两项决定：一，鉴于黄木森同志负有领导责任，立即停职检查。二，立即对该项工程进行调查，查明是质量事故或者是责任事故，对责任人严惩不贷。
牙床酸软，鼻涕泪水全冒了出来，烟瘾又犯了。黄胖子没有被通知参加临时会议，凭借过去的经验，他知道大势已去，马上电话通知欧丝周，赶快自寻生路。
他们制订的甜蜜计划就有携手泰国游，不幸落空了。
浑身骨骼有如蚂蚁噬咬似的，手脚颤抖，赶快又翻出大烟，抽了起来。魔力真是太微妙了，凭空一句话，他就有无上权力，呼风唤雨；也是凭空一句话，让他一无所有。浑身舒坦后，突然象一条充沛的活龙，他愤愤不平，这完全黑狗偷食，白狗受罚。
黄木森站立在窗前，茫然地望着窗外，天下起小雨。他惊奇地发现自己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色深渊，他怎么从地上慢慢爬到如此高的地方来呢？扭转项脖，头顶是一个巨大的怪物，形状无可言状，体积使人心胆俱裂，那是等待吞噬性命的恶魔。背后没有任何下行的台阶。更为恐怖的是脚下是烂泥，他正在慢慢地往下陷，越是挣扎被包裹得越紧，陷得越快，这一切太恐怖了。
眼前是一片灯火阑珊的福地，他就滑了一跤，掉了下去，这就完了吗？他感觉浪涛向自己扑过来。这位革命家准备再贡献五百年的光和热呢，他努力挣扎、挥手、呼喊、求救，哪怕一根稻草也是救命之机。茶水是苦涩的，他骂了一句脏话。风似一把刀，好像它对他怀有仇恨似的。
他望着繁华的夜景出神，突然，大班桌上电话鬼叫起来，吓了他一跳。电话是秘书挂来的，果然不如所料，他被通知停职检查。
掉进黑夜的黑洞之中的黄木森竟不记得自己如何回家到里的。家里气氛同样紧张、焦虑、不安，大象庄晓琳心慌意乱，丑脸上挂着笑容，如丧考妣。德香双眼噙满泪水，问候一声，更独自躲到里屋去了。她在婆家日子并不好过，再失去这把保护伞，那处境只有更糟糕。德艺瞧老子失魂落魄的神色，知道事情有多严重，也禁声不语。
慌张无措的黄木森忘记打伞，浑身湿透。家里这番景象，教他憋不住了，大骂一声：“老子还没死，你们怕什么？党难道还不让人说话吗？”
他在沙发上坐下来，吃了一口茶，转身问事情办好了？大象竟说还没有，顿时大怒，破口大骂：“臭查某，你将老子的话当耳边风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冲老查某发火呢。
家里电视关了，音响也关了，他这一咆哮，嗓门又粗又大就像一颗炸弹突然炸开似的，都被吓了一跳。
庄晓琳被吓了一跳，也生气了，应道：“短命夭寿，吞炸弹了。”又不是她加害于他，是英雄虎汉？那就上书记家里嚷嚷几句。黄木森被数落得哑口无言。
黄德艺接到母亲的电话，匆忙赶回家的，他自主经营了一家医药公司，专门将国外的廉价医疗器械进口到国内市场，依靠老子的权势，生意十分红火。他意识到大树倒后，生意将十分艰难，十分焦急。他提了一个建议：“出去散散心，怎么样？”
黄木森没有言语，若是能逃走，他宁愿出逃。这个败家仔，若他在新加坡没有案底，此刻，他不就有一个避难之所。他问：“你那里怎么样？以后，全得靠你自己了，老爸什么也帮不上了。”
黄德艺回到石公鸡，他从没感觉到气氛如此紧张，心中无底，没有吱声。
“放心，丢官就很冤枉了，不会有什么大事。”德艺总算说了几句安慰话。
黄木森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没有大烟，那他半天也熬不住。为了预防万一，他吩咐若有人问起有关他的事，只管推说回国不久，什么也不知道。黑夜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监视着，为了引开别人视线，让查某仔搭乘德艺的车回家。家中细软之物，由佣人另搭一辆车送到她家。她家公婆必然过问此事，他又吩咐几句，德香啜泣着离开石公鸡。
庄晓琳还想询问会议的内容，被黄木森一句不知道给堵住了嘴。
普济寺的那条灵签并没有灵验，他还是没有逃过此番灾劫。第三天市府通知开会，他就那样被纪律部门抓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