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从第一局开始就隐藏到现在，吴浪禹自认天衣无缝，没有漏出过什么端倪，否则的话，上一轮的末尾，他就应该有所反应才对。
还是说，这只是他接受失败的未来，已经觉悟了的眼神？
“在说出最后的答案之前，我还是想问你个问题。”文天泽淡淡的说道，“你的手里，一共放了多少枚筹码？”
“啊……？什么？？”吴浪禹以为自己听错了，反问道，“你是犯傻了么，这个问题，难道不应该是你来回答我才对么？”
“不，我需要回答的，只是手套所感应到的，那些用于比赛的专用筹码数量而已。而我问你的，是你的双手中，一共混进了多少筹码。”
文天泽此言一出，吴浪禹脸色剧变，尽管他努力想要将神色放得更平淡或是茫然些，但因为文天泽方才那句话造成的冲击太大，一时之间竟也有些调整不过来。
但是除此之外，所有围观这场对决的人，却都毫无意外的露出了疑惑和茫然的表情，不明白文天泽那话的含义。
“你……我听不懂你这话，我们俩都从执行官那里换了一定数量的比赛专用筹码，这都是当着互相面发生的事，不可能作假。”吴浪禹说道，“所以我能够捧在手心里的，当然也都是之前从执行官那里换取的筹码而已。”
“本来，我也不会朝这个方向上怀疑，诚如你所言，向执行官交换筹码这件事，彼此都看在眼里，没有什么作假的机会和必要，只是——”
文天泽比出一根手指，然后朝下方指了指。
吴浪禹的眼神，陡然变得紧张起来，尔后先是闪过一瞬间的恍然醒悟，接着却泛起明显的懊恼与后悔。
文天泽所指的方向，就是在暗示藏在桌下、位于两人身前的那个凹槽。
“这个凹槽的总体积并不大，甚至可以说略显狭窄了一点，因此无法容纳太多的筹码，勉强能放大概四十枚出头一些——但这种情况下，是不可能将双手都完全浸没进去的，因为根本没有足够的剩余空间。” 文天泽说道：
“而你刚才不但将双手都伸了进去，最后捧上来的筹码总体积，似乎还要大于这个凹槽的极限容积，若是你不服的话，大可以将手上这些筹码全都倒回凹槽里，看能不能装得下？”
“……”吴浪禹当然没有真的依照文天泽所言，将筹码倒回去，只是他人也像是被冻结了一样，双臂僵硬在空中，一动不动。
“所以，你手上的这些筹码里，有许多并不是从执行官手上交换的比赛用具，而是直接挪用了普通筹码——自然，这些未经过特殊处理的筹码，是不会被手套所感应到的。”
“所以，你的答案？”吴浪禹终于开口，却没有继续文天泽的话题，而是直接问道，“你觉得，我手上有多少枚。”
“我认为答案是三十六。”文天泽说道，“你将凹槽里几乎所有的筹码都捧在手里，然后混进了许多，你偷偷带来的普通筹码，因此才造成了好像有四五十枚的效果。”
“确定么？”执行官问道。
“虽然更少的数量也有可能，不过那就意味着你需要携带和混入，更多的普通筹码，这样一来无疑提高了被我看穿小动作的风险，我想你一定会竭力规避这些的。”文天泽点点头，说道：
“我确定我的答案。”
“好吧，你猜对了。”
不等执行官宣布，吴浪禹就自己松开双手，任凭手上那四五十枚筹码，如同大雨倾盆一般不断落下，在桌面上互相碰撞，敲打出清脆的声响。
“所以，上一轮你也是用这样的方法，瞒过我的眼睛吧？”文天泽追问道，“那时你左右双手的手心里，的确藏有不止一枚筹码，但它们几乎都是不会被手套感应的普通筹码。所以虽然从我看来，你手里有许多筹码，可是最后能被计数的却只有真正比赛用的两枚。”
“的确如此，上一轮结束时，我没有直接摊开双手，而是先放到抽屉里，丢掉手上筹码后才拿出来，也是因为不想让你看到，里面真的有其他筹码这件事。”吴浪禹说道：
“不过现在，我的回合全都结束了，告诉你这件事也无妨。”
“如果不是凹槽容积有问题的话，我恐怕真的不可能现场看穿这个鱼目混珠的手法。”文天泽感叹道，“用压倒性的巨大数量，来混淆和模糊敌人的判断，的确是非常优秀，压迫性极强的战术。只是，不太像你平时的风格。”
“而且，你中场没有离席过，应该是将筹码都放在身上的某处，在比赛全程中，一点点转移到袖口这种靠近双手的地方，然后才在刚才一股脑倒进手掌里的吧——单论这种长久蛰伏的耐心，就已经非常难能可贵了。”
“是么？”吴浪禹的笑容有些苦涩，“或许吧，这是我一直想从某个人身上所学习的气质，但终究还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了吧。”
“那么，接下来是金之战的最后一轮。”执行官说道，“文天泽，轮到你来藏筹码了。”
“是将胜利拱手相让给我，还是从我这边夺走平手的机会，让我来看看，你能否在最后突破极限吧，文天泽！”吴浪禹望着对方，从牙缝中挤出了这样一句话。
并不是仇恨，也没有太明显的敌意，吴浪禹的语气，就像是看着一个一步一步追上自己步伐的少年，还差一步，便要超过自己，走向更远未来时的憧憬。
——若是你没有在这里输给我的话，或许，你真的可以比我走得更远。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文天泽将双手伸进了凹槽中，面色严肃而镇定，但他并不像吴浪禹刚才那样停留许久，很快就抽出了紧握的双手，放在桌上。
文天泽的两只拳头都捏的很紧，几乎没有露出指缝，也没有硬币从边缘划出，几乎是四面八方都包围得密不透风，一丁点线索都不留给对手。
只是，能够这样紧握的拳头，本身就是一种情报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