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检验完毕了。”月槐看了一眼两人，说出了自己的判决。
“我并没有闻到任何特殊的气味。”月槐顿了顿，说道：
“每张牌上只有些微的汗水和茶香，而且没有太区别性的差异，更不存在你所说的，四种花色对应四种区别分明的气味，以及每张牌有不同的气味梯度。”
“因此，你的指认无效，云洪仍旧得到一分。”
刹那间，司弈星忽然感到呼吸一窒，接着便是五雷轰顶，月槐的判决如同不断在耳边炸开的惊雷，将他轰得神智模糊，瞠目结舌，半晌一句话都说不出。
他呆呆的楞在原地，既不坐下，也不站起，片刻后才像是全身脱力一样，重重的瘫在椅子上。
就在这时，他看到云洪那泄气无奈的表情中，藏着一丝狡黠的笑意。
对方将桌子上的牌一张张收拢，重新在手中聚成一叠，尔后，却做出了一个让司弈星更加震惊的动作。
——他将牌那沓牌翻转过来，露出由无数张牌叠成的，约有十几厘米的侧面。
然而，原本应该平整光滑的侧面上，却有好几道特征明显的划痕，显然并非自然形成，而是人为故意用指甲划出来的。
这些划痕几乎都是斜线，因此对应到每张牌上，恐怕就是侧面的某一点上，出现了一个极细微的凹陷，而且每张牌上凹陷出现的高度都不同。
平日里拿牌时动作稍微大些，都可能弄出一个折角来，更别说是这种无伤大雅的凹陷。
力气大一点的年轻人，可能打完一轮牌，就满是凹陷了，因此哪怕司弈星看在眼里，也不会觉得有何不妥。
更何况，这种特殊的标记手法， 最精巧的一点就在于，如果将整副牌拆开，一张一张看，那几乎是发现不了任何端倪的。
即便是最敏感多疑的人，单看这些毫无规律的凹陷，也只会觉得是洗牌拿牌时无心造成的，就算要质疑，也拿不出确切的理由来。
想要利用和破解这种标记，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它们全都叠起来，形成一种“势”，让每一个独立的点连成线，才能变成有意义的落焊。
至于如何解读这种标记，那就更为容易了，将已经叠好的牌，放在触感最敏锐的地方摸索，就很容易确定牌侧面斜线的角度和折点，并且反推大致每张牌的方位。
当然，如果只有一两次的摩擦和寻找，精度依旧很低，只能确定一个大致模糊的方位，所以在演示的一开始，云洪表现得极为磨叽，直到规定时间快结束，都没能完全确定牌侧的纹路。
他其实是在一张张的摸索和寻找，由自己指甲在牌侧，留下的特殊凹陷，并且和因为荷官洗牌而造成的磨损所区分开来。
好在，月槐的动作极为轻盈流畅，因此即便在她洗牌之后，也几乎没有对云洪造成什么干扰。
这个摸索、重组和复现牌侧斜纹的过程，需要很长时间与极好的耐心，就算云洪使尽浑身解数，在五分钟内也难以彻底完工。
而他拿出的那张错误的红桃7，一是当时的确还没有完全重组原来的刻痕，他也是半蒙半猜。
二来，则是用于试探，他用掉一次失误的机会，为的就是从荷官口中，套取出绝对正确的情报，从而让这张红桃7，成为剩下所有牌的灯塔和指路标。
要知道，云洪留在牌侧的斜纹是有规律且无重复的，因此可以说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他在确定一张牌的花色数目后，就几乎可以百分百不出错，以那张牌为中心，朝两边搭建并重现起初的整个牌组。
果然，在第一次失误之后，他很快就先确定了红桃7附近的牌，并完成了荷官报出的新任务，剩下的时间，他便在不断的还原复现最初牌组，花了两个五分钟后，才终于大功告成。
在那之后，便再也没有任何难题可以击倒他，因为无论月槐口中报出什么花色数字，他只需要在牌的侧面摩挲一下，感受斜纹和缺口的走势，就可以精准定位。
“这是——侧焊！”
司弈星似乎终于从晴天霹雳般的震惊中，略略回过神来，便开口大喊道：
“你用了侧焊的出千手法，在每张的侧面都印上了标记，所以经过前两轮的还原后，才能够连续答对。”
云洪甩了甩牌，又随手丢到了桌上，似乎是在表示，对方看出来也无所谓。
“侧焊是什么？”听到这个陌生名词，原本也深陷于惊讶中的文天泽，好歹回过神来，问旁边的林一奈道。
“这是和落汗一样少见——不，比它更加罕见的落焊手法，但区别在于，标记不在牌的背面和正面，而是刻在薄如细线的侧面上，凭借整叠牌的牌势纹路走向，来反推每张牌的位置。”林一奈感慨道：
“我知道这种手法的确存在，而且有确切的实用性，但想要掌握它的门槛实在太高了，不但需要用指甲对牌侧进行微操，眼睛和触觉必须捕捉到每张牌的细微凹陷，更关键的，还是要学会如何看清‘线’与‘势’的关系。”
“什么……线与势？”文天泽听得一头雾水。
“这个我很难解释，因为就连我自己都是一知半解，不过你可以将其理解为一道综合了几何图形与代数分析，严格且可逆的数学证明。”林一奈说道：
“因为每张牌上的侧焊不同，而部分侧焊连接起来又能形成独特角度的斜线，因此使用侧焊的老千，必须化点为线，视线为势，从不同变化的微妙图形，以及结合手中确定的牌型，来推断整副牌的趋势并加以还原和运用。”
“但更艰难的，是这一步骤必须在脑内进行，而不能摊开草稿纸计算，这非但需要极为强大的逻辑推断能力，更要求可以让先进复杂的数学工具，在脑海中运行的学术素质。”
说到这里，林一奈似是极为佩服的抬起了头，看着屏幕喃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