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而论，我的游泳技术还不错，特别是狗刨以及蛙泳。如果把我丢进一个空无一人无风无浪的泳池中，我坚持个大半小时绝对不是问题。
但是我还是不可避免地溺水了。在那知识的海洋之中。
对着那些令人绝望的试卷，我甚至希望自己化作一棵无人打扰的常青树，给我阳光我就可以灿烂，当然不能忘记给我氮磷钾，三米深度那种。
“这什么鬼东西，快让SHE多给那些老外唱多几次《中国话》，让全世界都给我好好用中国话，这样我就不用再学英语……”我半瘫在自己的位置上，开始散布消极。
“你为什么一开始就要挑战你最不喜欢的英语？”
根据柳敏眉头上那浅浅的川字，我看得出她其实有些嫌弃我的坐姿。
“先苦后甜？老实讲如果现在我不做这些英语周报的话，明天后天我更加不想做。”即使她嫌弃，我依旧不愿放弃这舒服的姿势。
“你把其他作业当做甜？”
唔，柳敏的质问落在了点上。看来最近和我混得比较多，她的智商也得到了长足的进步，果然性状由基因和环境决定。
教课书上的理论终于被我成功验证了一次，可喜可贺。
“如果把英语当做参照物，其他作业难道不是甜么？”我发出一阵干笑。
“呃……对你来说应该是这样没错。”于是柳敏便露出了同情的神色，似乎眉角都柔和了不少。
“这里不得不说我国减负政策的失败，薛金星王传雄那几个家伙变着花样提高练习册难度导致高考难度也年年攀升，现在还出现了天利三十八这种岁末大礼包……你去哪里？”我才刚开始剖析我国的教育，柳敏的柔和就瞬间消失不见，她露出了一副受不了的表情，然后倏地站了起来。
吓我一跳。
“你就算真的能围绕我国教育写出一篇能夺得全国大奖的论文来，也改变不了你将要在09年夏天参加高考的事实……顺便，我要去找小笙。”
“怎么突然要去找她？”对于柳敏的莫名行为，我感到疑惑。
我的疑问换来的是一记白眼：“或者你可以教我这道物理题？”她甩了甩手中的习题集。
“我看看……嗯，如图所示有一个作死的正电粒子进入了电磁场中转来转去，求粒子从M点飞离CD边界时的速度大小……P、N两点间的距离还有磁感应强度的大小和圆形有界匀强磁场的半径。”
多简单，所有字母和汉字我都看懂了！
“哇嗷……”我感受了一下太阳的暖意顺便望了望远处的后山：“不会……”
我诚实回答，于是一记比刚才的白眼更白眼的白眼出现了，柳敏的姓真的没问题么？她真的不是姓日向么？
“不会就拿回来，我去问小笙。”
手中的习题集被夺走，柳敏的身影消失在了教室之中。
眼前还剩下一堆试卷，真是个快乐的假期。
忽然有点羡慕刚才那个正电粒子，它只需要以一个初速度进入那个带有力场的世界，外力自然会让它滑出应有的轨迹，它不需要思考也不需要花费力气。
无论碰壁几次最终它都能安然离去，而那个力场也不会被改变。
不会一片狼藉，也不会引发更多让人不安的事件。
甚至，它的轨迹都能被计算，它最终的结果也能被知晓。唔，虽然以我水平算不出来，但是这并不能阻止我羡慕这个作死的正电粒子。
沿着既有的可被计算的轨道飞驰，biu~~~最后迎来既定的结果。
这是多么的幸福。
我撑着发涨的脑袋，继续望着远方又胡思乱想了三分又二十一秒，然后只能颓然地回到不幸福的知识海洋之中，继续享受溺水的快感。
……
……
挂在栏杆上远观后山，我承认我的语言认知区域已经到了极限，再继续看那些扭曲的小字母的话，我肯定会大脑过载。
“在看什么？”
“看后山有女生在演贵妃入浴。”我用着慵懒的语调回话。没有回头我就听出了这是小沐的声音。
“后山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哪来的贵妃……”
小沐趴到了我的右边，半个身子都靠在了栏杆上。
“喂喂，不要这样靠，我觉得这栏杆就算不是豆腐渣工程，质量也好不到哪里去，塌下去摔死怎么办。”
“你自己还不是挂在上面。”小沐耸了耸肩，看来并不认同我的观点。
“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你是刚刚做完英语想寻死而已吧。”他的嘴角挂起狭促的弧度。
“哦？你终于练成了读心术了么？”我歪了下头，觉得自己此时的表情定是一脸麻木。
“不，只是通过你这么多年来的行为模式，做出一个最有可能的推导而已。”
“这听起来怎么好像有些不舒服……”
“别不舒服，这只是特例而已，如果说你要上厕所的话，我肯定猜不出你要拉屎还是拉尿。”
“咦，周晓沐你真恶心。”
“直言不讳还要被你说恶心……哎真特么伤心。”他微微一笑，暖过冬阳。
我酝酿数秒，最后只能憋出一个字：“滚……”
小沐当然不会这么听话去为我表演平地翻滚N周半，他依旧是雷打不动地趴在栏杆上，摆出一副比我更慵懒的样子。
“我说程溪，直言不讳可是好品质呐，你怎么这么嫌弃。”
“如果全世界人类都直言不讳的话，早就是第N次世界大战了好不好。”
“你这是性本恶的想法，说不定人人都直言不讳的话，就打不起来了呢。”
“太天真了小沐，直言不讳这种东西可是很恐怖的，人类能够安然无恙地相处到现在，靠得可是互相欺瞒哇，随意袒露心声这种事情，白痴才会去做。”
北风悄然而至，冬日的阳光再次变成了摆设。
“也是，白痴才会去做。”小沐卷了卷身上的校服，视线转向远方。“唔哇，好像变成白痴！”
“哦？我也有这样的想法。”我微微一笑，与他视线稍作接触：“变成白痴就可以不用做作业了吧。”
“嗯，当白痴还是很有好处的。”
这个只会摆出温和笑脸的家伙，在这一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