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边，秦昭衡看着那道火光及它升起的方位，立刻明白过来。
这本是刚认识姚婧澜不久后秦昭衡为了她安全着想留给她的。若是姚婧澜遇到什么危机，他也可以立刻前去搭救。只是没想到她竟将这东西给了十一？是因为惦记着自己的安危吗？
他不由心头一动，却没来得及再细想，动身就往那小院的方向赶去。
说来也巧，秦昭衡途中正好撞上搬走银两率先驾车匆匆离开的那群人。他一眼就看出来，这些赶车的人确实只是普通人，不会武功。只是最前面那辆车上，一个一身夜行衣的男人倒是有些身手，只是此时似乎受了伤。于是，一眨眼的功夫，十几个体格健壮的汉子尽数晕倒在地。
那个先前被一剑刺穿肩膀的男人顿时目露凶狠之意，忍着痛处提剑冲了上来。
不过两招，那人就被秦昭衡用剑抵在了喉间。
他用手中的剑挑开他脸上的面巾，露出一张高鼻深目的脸，看上去年纪在三四十岁左右，此时唇角还带着殷红的血迹。
秦昭衡挑了挑眉，淡声问道：“你是云钰的人？”
那人死死瞪着他，“公子的名号，岂是你能称呼的！”
“哦？这样啊。”秦昭衡微微一笑，接着便一扬手，一剑刺入他肩膀上正在流血的伤口中，他顿时目眦欲裂，极其痛苦地叫喊出来，声音听得人心头一颤。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额角大滴大滴的冷汗淌下，男人依旧咬牙恨声道。
“当真？”秦昭衡玩味地看他一眼，忽而放缓了嗓音轻柔道：“可是我若是杀早了，你那主子救你来迟了，等会儿岂不是要气死么？”
那男人神情一滞，进而掩饰般的愈发激烈道：“屁，你就是不敢下手，有本事你就赶紧杀了我。”
秦昭衡闻言摇头轻笑，突然猛地一拔，长剑从他身体中被突然抽出，血顷刻如同泉涌一般喷射出来。
男人一声闷哼，瘫软在地上，再也支撑不起自己的身体。
街上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大概几息的工夫过后，秦昭衡突然扬声道：“钰太子，若是来了，就好好聊聊吧。”
一道颀长的身影从阴影中不紧不慢地走出来，面上噙着笑，看上去依旧是风度翩翩的俊秀书生模样，然而秦昭衡却敏锐的捕捉到，他脸上的笑意在瞥到瘫软在地上的男人时不由一滞，眼底闪过一丝阴狠。
“许久未见，世子依旧好身手。”云钰笑着称赞一句，神色从容，倒是当真如同老朋友见面叙旧一般。
“太子谬赞，如今无暇练习，这剑用起来有些生疏了。比之先前在战场上几欲生擒太子的时候倒是有些退步。”秦昭衡说着从袖中抽出一方丝帕，轻轻地擦拭着手中的剑，剑身翻转间，借着月光映出一道道冷芒，一如云钰此时眼中的神色。
两年前齐云山一战，西戎大军中了秦昭衡的埋伏，死伤惨重，就连他也险些折在此人受伤，这始终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定了定神，云钰意味深长地看向秦昭衡笑道：“即便世子说有所退步，那也依旧是不减风采啊。在下听闻最近一段时日此地百姓受了不少苦楚，想必世子如此忧国忧民之心，定是劳心劳神的很吧。”
秦昭衡神色未变，眼底却愈发幽深，“太子如此言论，是生怕在下找不出什么证据么？”
云钰微愣，继而似有些疑惑地问道：“世子此言何意啊？”
秦昭衡嗤笑一声，明白他是打定主意要装傻充愣，便不再执意于这个话题，只是道：“太子若是还想全须全尾地回西戎，想必还是早日离开的好，不然等本世子查到些什么，恐怕太子就得同此人一般了。”
说着，他低头漫步经心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男人，将擦拭好的剑再次横在他颈间，作势便要动手。
云钰心头一跳，他没想到秦昭衡竟如此狠绝——或者说是自负。
他本以为秦昭衡逼自己现身是为了想方设法得到他埋在南秦的暗桩，并且当他得知荣叔在自己心中的地位后一定会选择用荣叔来换这份名单。
他虽然心疼，可为了荣叔也能狠得下心来，故而方才一直极其从容地觉得秦昭衡不会对荣叔下手，结果这人竟根本没有这样的打算！
他逼自己现身，难道就是为了警告自己赶紧滚出南秦么？
也是，那些暗桩，凭定南王世子的能耐，如何查不出？只要自己来南秦动用过，就能被他发现踪迹，进而连根拔起。
心下自嘲一声，云钰急忙道：“还请世子手下留情！”
说完，脸上是七分焦灼，三分难堪。
秦昭衡有些好笑地觑他一眼，没想到这位行事风格独特，一向很有些变态的钰太子竟然为了一个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的中年人做到这种地步？
然而秦昭衡终究不是落井下石之人，也不屑用这种下作的方式从对手身上获得成就感。
他收起剑，淡声道：“太子让我南秦不知多了多少冤魂，如今还想仅凭一句话就将人带走，想的倒是有些美了吧？”
云钰紧绷着的神经稍稍轻松了些，只要谈条件可以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
秦昭衡眸中突然射出一道冷意，直直刺在云钰身上，纵使是心智强硬如他也不由一瞬间胆寒。
只听对面那个有着清风朗月般疏旷气度的男子冷声道：“太子同他一般给自己刺上两道暂且安一安我南秦百姓的亡魂罢！”
云钰身子一僵，不敢置信地看向秦昭衡。他怎么敢，自己堂堂西戎太子，他竟敢如此折辱？
他想过秦昭衡会因为此事而给自己记上一笔，可也只是觉得秦昭衡最终只会通过战场上的厮杀来报这笔血仇罢了，没想到他竟敢如此！
云钰的脸色顿时格外难看，“世子可不要欺人太甚？”
秦昭衡却只是漠然地看他一眼，“我南秦枉死的百姓可未曾对世子说过这句话。”
云钰气的咬紧了后槽牙。
他承认自己的手段过于狠辣了些，可那又有什么错？
两国相争，怎么还会在意什么磊不磊落？不过是兵不厌诈罢了。
然而在秦昭衡毫不避让地目光下，云钰终究妥协。
一声奇特的哨声从云钰口中向黑夜扩散开来。
不过片刻功夫，那几个偷袭羽林军的黑衣人一齐赶来，身后远处还跟着紧追不舍的燕青等人。
几个黑衣人一眼就看到，此时云钰脸色呈现出失血过多的苍白，两肩各有一个血洞在不停地往外冒出殷红的血，将月白色的锦袍染成刺目的血红色，身形隐隐有些站不稳了。
其中一个身材较矮小的黑衣人连忙上前扶住他，低声问：“公子，可还好？”
那声音柔软好听，竟然是个女子？十一一怔，方才和她对上时，她的狠劲可丝毫不输男子。
云钰并未答话，只是深深看了秦昭衡一眼，用低弱的声音道：“带上荣叔，我们走。”
燕青等人赶到时，只看见秦昭衡面前的一地血污和几人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