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怎么样……爵士？”镜雅看着鲍斯爵士，说，“这北地的气候……就是这样，苦寒难耐……比不得月海之南的岛屿，你来这里也实在是不容易啊，可切记注意身体。”
“谢谢你……女士……”鲍斯爵士苦笑了一下说，“这次去海神地谈判本来应该是我去的……我有色利亚钢剑，还有色利亚钢铠甲。万一有什么事情我最适合……唉，还是身体不争气啊我这如今都……先别说我了……大人情况怎么样啊？他的伤……”
怎么样？镜雅心道就那样呗。她只是摇了摇头，走了出去，回到了屋子里。青卿看到她的时候有点吃惊，而她也只是苦笑——唯有苦笑，她想到，她还能做出别的表情来吗？她对此深表怀疑。“青卿——我有点饿……”她吩咐，而青卿有些吃惊。是啊，能不吃惊吗，她刚刚结束午餐，和昨天的烤黄薯以及炖牛肉相比，今天的伙食很是不错，她想到，这次是烤鱼和烤洋葱。但是正是如此她一点都吃不下去——她还记得比武大会上以及在望海堡的餐厅中的每一次餐点，这是铎纲最爱的食物。如今他则得到了帕安伦娜的警告，不能吃硬一些的食物。
“姐姐，你——”
镜雅只是微笑：“没事儿……去吧，去拿些面包和蜂蜜过来，我想吃点东西了……”
“是——”青卿躬身行礼后出去了，只留下镜雅一人。
铎纲现在是在生死线的边缘徘徊着，镜雅想，也是在清醒和昏迷的边缘徘徊着。
他现在有的时候清醒而有的时候昏睡不醒一连数日。有的时候还能和自己说两句话，甚至简短地为镜雅眼下的情况提出一些还算是有建设性的意见，但是有的时候却只是说几句谁也听不懂的话——说是晚期刚铎语，没人听得懂；说是标准银河语，没人理解的了；说是原夏语还是早期银河语，那更没有人能知道了。这还算是状态很好的呢，镜雅想到这里心更沉了，更多的时候只是昏迷，醒来就是吐血。好几次她都在担心，铎纲昏过去彻底一睡不醒。
镜雅一开始的时候还是充满了希望的，她想，她希望铎纲能在最后的时刻醒来，她可以心安理得的把担子还给他然后自己躲进王后塔里接着咬着那用大蒜和药草烤过的羊肉。如今羊肉是没多少了，也并不是顿顿烤的，但是他却没有恢复战斗力。如今事情越来越多，在她最需要铎纲主持大局的时候，他却在生死边缘，他反倒是昏睡的多，清醒的少。帕安伦娜只是笑着告诉镜雅，到目前，他现在已经度过了危险期，不会那么容易一命归西了。但是当镜雅追问铎纲以后会不会健康如初，还能不能继续带兵打仗，甚至是最简单的，什么时候能够停止吐血，这些帕安伦娜的回答都只是苦笑，苦涩无比。是啊，镜雅忧伤地想到，在这种环境下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感谢神，不知道是月海众神、至高之神还是北地诸神，亦或者是铎纲以前念叨的银河众神，不管如何，极北之地的寒冷某种程度上说让铎纲免于感染之苦，但是却无法让他恢复健康。月海的碧波和暖阳也许可以，但是他却不能离开。
自己该怎么办呢？镜雅这是第一次想这个问题。她以前的故事是铎纲的故事，如果我是铎纲我会怎么做，但是自己不是铎纲，永远不会是。铎纲在这里大家当他是鹰王唯一的血亲，是海间地的领主，是最有可能问鼎南境之王甚至是七国之王的人。但是自己，她想到，她不是铎纲，她没有明确的家族和出身，别人只会当她是铎纲豢养的玩物，除了在床上发嗲毫无用处，甚至还不如瓦尔娜！贵族也许会隐藏他们的怀疑，或者是被她说服，但是她对于大部分土语并不熟悉，和士兵交谈难度可想而知。自己该怎么做呢？她想着，眼前的烂摊子——带兵打仗可比处理人际关系好对付多了。
镜雅在思考着，而青卿则便走上来，送上了热腾腾的餐点。“对不起，姐姐……现在厨房没开火伙食不好，我只找到了这些了……”
青卿送上来的餐盘里放着烤的焦黄的热面包，旁边的碟子里是熏培根和煎鸡蛋，此外还有红莓酱、黑莓酱、蜂蜜、奶油、黄油、乳酪等一大堆调料，以及加了淡奶和糖的红茶。老实说……比她要求的丰盛许多。镜雅想着无论如何吃点东西罢，便开始着手在面包上抹上蜂蜜和黄油。她刚咬了一口就听到门外响起来声音。
“是迈克男爵求见，女士。”门外的守卫说。
“让他进来。”镜雅说。同时示意青卿先不要收拾东西。
门打开了，迈克男爵走进来。他并未卸甲，穿着皮革衣和胸甲，腰间悬着长剑。全副武装，嗯，镜雅想到，自从前哨遭到袭击，薇拉·柏莱斯特拼死撤回，军队就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所有的贵族无论在任何场合，宴会、战争会议还是训练与执勤，铠甲必须不离身，唯一的区别是着全身铠还是半身铠。此时镜雅就是全身铠——每一支军队都带有铁匠，镜雅的一套装备包含长度适中的锁子甲、上了漆并且画了雄鹰标志还有金属条加强的板条皮胸甲、锁子甲护腿、板条大腿甲、铁护胫以及一顶带有可开合面罩和锁子甲护帘的头盔。揉了揉头发，她道：“现在海神地的情况怎么样了？你们的人有伤亡吗？”
“很遗憾打扰您用餐，女士。”
”没有的事儿。“
”我刚从海神地回来，“迈克男爵说，“而海神地的情况令人担忧……我们到的时候，鬼兽人和行尸也开始了对海神地的攻击。野人伤亡惨重……啊不，极北原住民，”他改口后说，“我们只撤回了一千人，我们的人只会来了六十多，一些军士以及两位爵士，哈尔斯爵士和莱利爵士战死沙场而凯瑟琳殿下负伤……叶莲娜女爵正在照料……我特意来向您报告。”
“海神地？”镜雅一听，想了想地图上的数据，紧接着说，“迈克男爵……您辛苦一下，您去叫叶莲娜女爵、海莲娜大团长、学士、拉夫尔德波耶……那些指挥官来这里一下，好嘛？青卿你也辛苦一下收拾一下桌子，把地图拿来……”
所谓指挥官，指的是所有参与军队最高机密的将领，包括三个瓦莲莉雅公主、拉夫尔德波耶、巴尔斯坦伯爵、克雷格大人、罗多斯特大人、海莲娜大团长、哈瑞耶雅尔、鲍斯爵士、达乌斯爵士、铜须奥尔瓦、帕安伦娜学士。镜雅知道，战争前最后准备的时刻就要来临了！她看着些人走进来，都穿了厚重的铠甲。“大团长，”她问，“令妹如何……”
“凯特没有生命危险。”皮板甲长到大腿的海莲娜·柏莱顿回答。
“那很好……拉夫尔德波耶，你的重装步兵队训练的如何了？”镜雅接着问。
“在我去海神地之前，我的人的战斧就可以劈开最强悍的敌人的脑壳！无论他是个什么东西！”拉夫尔德波耶大声地说。
“很好……那么……风暴骑士如何……爵士你……”
“我不想隐瞒，女士。”鲍斯爵士脸色还是有些难堪，“我的人会尽量适应这里的环境，我们决不在战斗中成为累赘。”
“很好……再下一个问题是……迈克男爵，你的骑兵军团……”
迈克男爵昂首道：“风暴骑士、南境骑士组成的联军部署在白雪城，正南方向一个里格处；东南是卡兰蒂斯骑兵而西南是东域骑兵。骑士们的骑枪都已经准备好了，刀剑也已经磨的可以用来剃胡子。只要收到命令，我们会将对手踩碎！”
“城堡间的骑兵也准备好了。”罗多斯特伯爵说，“如果其他的城堡遭到重点攻击我们会知道的。”
“黑骑士负责城堡间的通讯，保证万无一失。”海莲娜大团长又补充了一句。
“这点非常重要，”镜雅点了点头说，然后又重复了一遍，“这样非常的好。”
“女士……不知道你问这些有什么含义？”海莲娜大团长不说话之后，铜须克尔瓦发问，“您来找我们并非是因为……”
镜雅颔首沉吟了一会儿道：“诸位，现在是真正要打仗的时候了。青卿，把地图拿来……”说着，她将一份地图展开，在地图上，海神地的位置已经被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叉。
“前哨遇袭，紧接着是海神地，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下一步的目标就是西海楼。西海楼的防卫你们觉得有多大的可能顶住这些人的进攻呢？西海楼之后应该是哪里？”她画着地图说，“我的怀疑只要有任何一部份属实，那么他们可能会直接进攻北境的暖炉堡和莱斯特城。同时，如果我们在这里部署一支军队挤压这些人的话，则可能将他们挤到这里，也就是骸骨城，两面夹击这样的话我们反倒是有优势。但是如果他们不和我们在这些地方纠缠，而是直接从这里——”
她在白雪城的位置画了一个明显的圈说：“如果他们直接进攻白雪城的话……一旦他们突破了白雪城，后面是一片平原无险可守。而这些人大量的依托沿途的村庄，补充自己的兵力。然后，我们将，或者说北境将不得不在冰宁城挡住他们了。”镜雅说，“东海城后面地形较为险要我不认为东线会是一条合适的战线。但是不排除小部队的可能。诸位……我不知道我的分析是不是正确的……若不是的话……你们可以……”
“我倒不是质疑你的分析，女士。”海莲娜大团长说，“但是你最担心的应该不是我们，而是那些没有战斗力的人吧。”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镜雅无奈地说，“这些人无法成为活人的助力，却可能成为死人的帮凶，一旦他们遭到行尸的攻击，他们的军队翻倍而我们的人则将在失去至亲的切肤之痛中战斗。”
“您的意思是，将这些人撤退到北境腹地去？”哈瑞耶雅尔低声问，“您打算撤离到哪里去？”
“这早该如此。”海莲娜大团长说，“暗夜骑士早就进入了紧急戒备状态，届时这些人的存在将会使一种担忧……我们不能让在一线战斗的人留有后顾之忧。”
镜雅认同海莲娜的意见，这些人必然要被带到北境的腹地去，或者说海莲娜只是替她说出来她的想法，毕竟海莲娜曾经是北境女王说话还是非常顶事儿的。但是去哪里，却是个问题。“我们今天开始让他们撤离，撤到哪里我会和北境之王协商。”
“这件事情我做更合适。”海莲娜说，“卡尔那个小胖子和我自幼相识。”她这么说，但是镜雅却觉得她的语调中隐藏着什么，这都不重要了她只是点了点头。
而其他的人，谁都要留在战线上。拉夫尔德波耶、克雷格大人、罗多斯特大人、迈克伯爵，这些人都是难得的良将，大战将至，中军指挥官们最好坐镇白雪城。谁负责带人撤退，谁最值得信赖？她心里已有了答案。
“婧妤女士将负责撤退。”她说。
“可是……铎纲大人怎么办？”瓦莲莉雅·洛特西恩公主声音温和，这是她全场第一次发言，“他和其他的呃撤退，还是和骑兵军团一起留在这里作战……我们……”
“他会和大部队一起撤退。”镜雅说。真的要这么做吗？让他彻底离开你，丢下你不管，让他离开他一力缔结的军队，离开你……你真的能丢下他不管吗。她非常的矛盾。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她不断地默念这句话，强行将私心杂念压下去。尽管鼻子发酸而眼角发热，但是她还是说出了那个最艰难的决定：
“他和大部队一起撤退。妤姐姐会照顾他的。”
“可是……你……”
“能为他做的我都做了，我比你们谁都不好受。”镜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身边的贵族。这些都是铎纲大人的朋友，但是却不一定是我的朋友，她有些复杂地想到，说，“但是他恢复健康遥遥无期，战争却又迫在眉睫。他的性命就交给天上诸神了，我已经祈祷了这么久他们就算是聋子也该回答了。但是诸君，眼下的战争可不是祈祷就能起效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