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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7 铎纲

铎纲就那么躺在床上。伤口还有点隐隐作痛。

“他情况怎么样?”婕琪雅的声音响起来。

“他身上都是些皮肉伤,主要是烧伤。我已经看过了,并且用修复器修复了,不碍事的。”戴森里说。

“这次我们的伤亡怎么样?”

“哎。三个团算起来得几百号人的伤亡。十四团的三营和十五团的二营全军覆没,先遣队回来的就剩下十几个人……”叶莲娜的声音响起来,紧接着远去了。

铎纲就那么躺在床上。伤口还是有些隐隐作痛,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此时铎纲的脑子里一片乱麻,枪声都没有停止,但是,无一例外的,全都是刚才战场上的一幕幕。

“出了事儿我负责!”铎纲说,“大不了我不回去了!”

“你负不了责!”叶莲娜说,“掐灭银河联邦最后的火种,你觉得你能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眼泪从铎纲的眼角淌下来。自己负不起这个责任,叶莲娜说的很对。

“你害怕下去之后无法面对先总理与银河众开国元勋,没事儿,我不怕。”叶莲娜笑着说,紧接着下达命令,“现在开始,各部交替掩护,撤离阵地!”

“叶莲娜……”铎纲有气无力的说,“你这一枪,那些人都……白死了!银河联邦的政治血脉也……也断了……”

“如果我不开这一枪,更多的人会白死,人死了,银河系的血脉都断绝了!孰轻孰重,你看着办吧!”叶莲娜说,“现在根本就来不及了。指挥撤退吧,指挥权还给你。”

闭上眼睛,阵亡的战士的血淋淋的尸体就出现在自己的眼前。那支离破碎的脑袋,如同打碎了的瓶子一样的身体。他们看着铎纲,但是铎纲却感觉毛骨悚然。闭上眼睛,那曾经和他一起,在联邦战场上浴血奋战的战友们看着他。他们问铎纲,银河系的人怎么样了。

铎纲怎么回答?

难道告诉他们,因为他的一意孤行,他损失了几百号人马吗?铎纲开不了这个口,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因为铎纲的愚蠢,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堪称丧师辱国。叶莲娜说的一点都不错,银河联邦已经过去了,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铎纲无论如何,都回不到那个时代了。再说了,铎纲想回到银河联邦,为什么不想回到银河同盟呢?回到更早的时代?

但是命令已经下了,事情已经发生了,覆水难收。无论铎纲用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掩饰,铎纲很清楚,这次行动的失败,他的一意孤行占了很大的责任。其实仔细地想一想,叶莲娜反倒是比他看得清楚。人才是最重要的。联邦已经过去了,他没有必要为那个过去的东西而让更多的人送死。

为什么那些人愿意和他站在一起?因为铎纲是联邦海军的高级将领,因为铎纲立下了赫赫战功。因为他们相信,铎纲可以保护他们,如同铎纲曾经保护银河联邦。他们哪里知道,联邦的守护神最终亲手葬送了联邦,而他们哪里知道,铎纲……他觉得自己现在根本不能保护这些人。他已经不适合担任这个职务了吧,铎纲想到。

铎纲……曾担任“领航员号”开拓船首席导航官、舰长;曾担任银河联盟阿贾斯特星区安尔克星系总督兼警备司令官;曾担任联邦海军第三“林鹰”舰队司令官;曾担任第六星际战区总参谋长;曾担任原夏枢密大使;最后担任……新雅兰空间站站长。铎纲自嘲地笑了笑,这既然自己已经不能让那些人跟着自己走了,那么,索性自己就和银河联邦一起走吧。

老而不死是为贼,自己这算什么?老妖精吗?

铎纲突然想到,自己还没有真正回过一次故乡呢。原夏的家乡,不是禁宫,是他的家乡。就记得家门口路边有一棵老树,就记得老树边上是一汪水。远处是黑紫色的高山险峻的侧影。要是赶上早上,山上的古寺关隘乃至山下的村落都被一层白色的,浓重的雾霭所包裹,有几分雾里看花的韵味。

不过如今,这种景色应该不存在了吧。那是探索时代的景色,这都到了什么时代了。铎纲记得,银河内战时期他带着林鹰舰队驻军原夏,提出想回家乡看看。好家伙,亲王殿下要去……这不叫回家,这叫驾临啊。当时可把大小官员吓得够呛,但是最后也没去成,因为……

根本找不到那个地方了。

“该回去了。”铎纲想到。现在想想,如果真的说能把外面的背景换成故乡的山山水水,铎纲觉得用自己一辈子的辉煌换都来的值得。不过话说回来了,这都最后了,这也都享受过了,换了也不亏啊。

他解下了腰间的配枪。

静静地看着自己腰间的配枪。铎纲喜欢枪——军人都喜欢枪,这是自己的武器,也是自己的伙伴。即使是不以枪为主要作战武器,不以射击为主要战斗方式的海军官兵也是如此。铎纲在印象中,他在原夏水师服役的时候,其配枪是他父亲曾经用过的配枪。按照当时的军规——只要不影响军容和执勤——是可以佩戴非配发的武器的——换句话说,只要你不是用火铳配枪,没人管你。在担任殖民地总督的时候,铎纲使用一把科特波特军工厂生产的战斗手枪。而在铎纲的身边,一直到今天的,是这两把左轮手枪。

两把带着电磁加速轨道的左轮手枪——很奇怪,历史最悠久的连发后装手枪和最先进的发射实体子弹的手枪工艺结合,形成了一种怪异的美。一把手枪的枪柄上,刻着两把交叉的利剑和盾牌,以及踩着利剑的雄狮,也叫怒狮。这是艾斯坦家族的徽章,而下面的一行字就是艾斯坦家族的族语——名剑与名著。

凯瑟琳那·艾斯坦。铎纲想着,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海军名将,一位受过良好教育,出身于军事贵族家庭的大家闺秀,也是他估计这辈子都别想得到的俏佳人。仔细想想,这么多年南征北战,戎马生涯最有感觉的战役都是以她作为对手打的,而最难打的战役,无论胜负也都是和她打的。两个人都没让对方占到便宜——不是你打我个半死就是我打你个半残,打来打去居然也没头了,最后也没分个胜负。

其实想想,铎纲自始至终也就没把凯瑟莉娜真正当女的。至少和他见面的时候,她的杀气始终很重,他反正下半身始终是一凉对她敬而远之。在话说回来了,再怎么样哪有两个人这么斗来的痛快?不管怎么说……咱俩斗了一辈子,我这到头来反倒得带着你的枪上路。这……够意思吧?咱要是在那边再见面,接着斗啊。

过瘾,过瘾啊!

另外一把手枪属于另外一个人,也是一个女子。这把枪曾经是烟云准将的佩枪。铎纲抓住她之后,收走了她的佩枪和佩剑。佩剑她偷回去了,佩枪没有。

他便在枪柄上雕刻了原夏的梅花和林鹰舰队的徽章,以及原夏水师学堂的“亲爱精诚,薪火相传”。

烟云……铎纲不知道怎么形容烟云这个奇女子——真的是千古一见。

都说带刺的花摘起来最有感觉……那可是带毒刺的花。铎纲对她有憎恨,有倾慕,有愧疚,真不知道怎么形容。她是一个很有挑战性的对手,无论是正面战场还是秘密战线,有这么一个对手,这真的是一种享受。但是同时,铎纲想到烟云,也不由得想着把手往佩剑上摸。她太可恨了,她是铎纲见过的,最不择手段的人,用最令人齿冷的方式对付曾经的袍泽。无论战争结束后,谁获胜,她都可能免不了作为战犯被送进监狱。

但是想来,铎纲也挺愧疚她的。首先,在她暗杀铎纲的时候,熟知铎纲的劣根性的烟云自然选择了最容易接近铎纲的方式。而铎纲尽管早就清楚了她的身份,还是假装上当——直到最后生米做成熟饭。

其次,铎纲对桃源星的总体无差别轰炸毁灭了她的家乡,杀死了她大量的亲友。最后,铎纲再怎么说,几乎毁掉了这个姑娘的一生——挑断手筋脚筋这和废人没什么区别。换位想想,换谁对他都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下辈子再恨我吧。铎纲心说。

左轮手枪的弹巢打开,将子弹装入弹巢。铎纲本来想装一发,仔细一想……凯林冈人用用这种枪赌命的习惯,子弹进去,随即旋转弹巢,然后闭合弹巢,子弹对准太阳穴看看子弹会不会进自己的脑门……他们把这玩意儿叫做啥来着?算了,不管了。凯林冈语怎么听都像骂街。铎纲不再去想,只是将子弹全都装满,然后将弹巢合上。

镜雅。铎纲想到了那个姑娘。刚一见面的时候,那堪称天姿国色的容颜就在他心里挥之不去。那个在指挥台上指挥若定的巾帼英雄,那个始终以高冷的形象示人,但是内心非常脆弱的姑娘,那个在他面前抽泣的可人儿……铎纲对镜雅充满了愧疚。他答应她,帮她找到她的姐姐,但是如今,这个许诺永远不能兑现了。

他爱镜雅,或者是说,他爱上镜雅了——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一点。一个好色银河皆知的人会真心爱上一个姑娘……铎纲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但是这次他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感觉。但是这也没什么意义了。

“看来世界上的姑娘们都要放心了。”铎纲自嘲地笑了笑。

“好姑娘,妤姑娘,对不起了。”铎纲低声说,“我没能兑现答应你们的事情。”

最后耍了一个枪花。那一张张脸旁在脑海中最后一次呈现。已经有些淡忘,都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关于父母的回忆……那些他深爱过的,最终又离他而去的姑娘们……在殖民地总督时代的铎纲上校的官僚、朋友和舰队战友……联邦内战时代的枪林弹雨的袍泽们……就如同那张送给镜雅的照片一样……他惺惺相惜的对手,看来这辈子是别想和凯瑟莉娜分出个高低胜负了……在婧妤温婉可人的脸庞闪过后,镜雅那一笑倾城,再笑倾国的容颜成为了他最后的回忆。

那一抹倩影称为铎纲最后的记忆,铎纲觉得这是一种不错的结局。

枪口顶上了太阳穴。

铎纲对枪口并不陌生。自己被用枪口顶过脑门,也用枪口顶过别人的脑门。这种冰冷的感觉……铎纲再一次体会到了。也是最后一次了罢。铎纲想到。

“再见了。”铎纲低声对他认识的所有的人,他爱的,他恨的,他惺惺相惜的,他恨之入骨的,都低声说了一声再见。紧接着,手轻轻地搭在了扳机上。

梦中多次出现的景象,舰队、将领、连营……再一次涌上心头。铎纲闭上了眼睛。眼泪从眼角渗出——也许是因为解脱,也许是悔恨,也许是不甘……

熟悉的枪声再一次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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