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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别红衣(下)

那座坟前,守刀人看着坟,就如几十年前她坐在坟前看着他。

他在这头,

她在里头。

他干枯的手指放在墓碑上婆娑了好久,深凹下去的眼眶中有泪光。

“你……这些年还好吗?”

刀客站在他的旁边,缓缓开口问道:“人都死了,你还问这些年过的好吗?你不觉得太可笑了吗?”守刀人看着自己儿子,他嘴唇蠕动了半天,也没有发出声来。

过了许久反倒是刀客先开口道:“我在娘旁边给你留了位置,别让她等太久。”

守刀人没有看他,而是放眼将自己这一百多年来没有见过的青山看尽。一百年前,武帝单刀入白帝城。他不过是白帝座下一名侍卫长。

他人生最大的功绩就是当年挡了武帝三刀,被武帝赞了一句。

“甚是不错。”

后白帝陨,山清古家正式投靠武帝,而他则是选择为旧主守坟。不为别的,只为当年的知遇之恩,已经白帝提点武道之恩。

“我对不起你。”守刀人的将身子一挺对着刀客说道。

“有些太晚了吧。”

“但还是要说。”

守刀人转身走向那边的小武帝赵珣与留情,在他背后的刀客,早已泪流满面。

他忽然间对这个老人不恨了,恨了八十年的人,在一瞬间释怀了。

守刀人走向不远处的小武帝赵珣,赵珣看着说道:“你还是走了出来。”

守刀人道:“你快点,我想下去陪她。”

“明知是死,还是决定要来对吧。”赵珣笑笑,他从腰间抽出了那把伴虎。。

赵珣手指一压,伴虎下坠,手指复尔一旋,伴虎在他身前圆转迅猛,最终形成一圈明亮刀影,不见刀身。

赵珣任由伴虎在空中旋转画圈不止,伸手一抓,握住刀柄,纤长的伴虎刀身上瞬间炸开两道幽蓝色刀焰,如同两尾通玄巨蛇萦绕盘旋,刀气游荡,顷刻间直射守刀人脸面。

观战留情则是远处颔首,小武帝与守刀人在青山上,离那座坟不远不近的地方纠缠着。

留情管着小武帝武道路数,与一百年前的武帝赵瞒如初一折,他们都不怎么喜欢拔刀术,而是在拔出刀后的第一刀下功夫,看着厮斗的两人,眼看着一道又一道刀气碰撞。留情不知怎么的,就摸着了那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刀意。

守刀人那边,既然赵珣的武帝刀气已是避不可避,他手里的古家刀便电光火石间拔刀出鞘,一气下丹田,持刀硬抗下这一条冷冽刀气。站在坡顶的留情当场被这两道交缠一起的刀气给逼到另一座山的坡腰高处,地面上尘土飞扬,守刀人的袖口与鞋子都算是报废,小武帝赵珣却是仗势欺人,一刀复一刀,刀气再涨,刀罡更浓,守刀人根本来不及换气,一记横掠劈出如惊鸿、如波涛巨浪的刀光。为自己赢得一丝换气的机会。

赵珣眯着眼站在另一边,问道:“你这刀有些小意思,若没看错,应该是魔影宫的本事。”

守刀人体内气机翻滚如潮水,一身气息就刚刚平稳下来,顿时难受得厉害,苦涩道:“这百年间,杀了不少魔影宫的恶人,算是偷学。”

赵珣点点头,不以为意,只是笑眯眯问道:“够了?”

守刀人当机立断,举起刀,后撤数步。在他看来这个赵珣哪里是那等好心人,这一问就是为了出刀。只见赵珣手里的伴虎再起,刀气来势更凶,不是守刀人不想避其锋芒,而是完全逃不掉,只能用最笨拙的法子去硬碰硬。

所幸赵珣似乎故意有所留力,每次出手并未下狠手,气焰比起刚才斩出上那两道幽蓝色刀光弱些,而是软刀子割肉,估计是想试一试他这一百年里到底留了多少真本事。。留情一咬牙,双脚一沉,身陷泥地,以白帝传授的心法去抗衡这一道青蛇剑罡,

可惜赵珣的刀势何等摧枯拉朽,霸道刀气配合其中蕴藏的浩瀚刀芒,所组成的刀势怎么会这么容易破解。古家刀被层层刀芒大浪拍礁般压弯到不能再弯,砰一声,守刀人连人带古家刀一起倒飞出去,几个狼狈翻滚,才起身就是下一刀起如长蛇般游曳而来。

守刀人拼死再换一招大漠孤烟中的长河落日对敌,他再度被击飞时。观战的留情心神恍惚间有一丝明悟,上乘剑道分御剑与生剑意,舍剑意求剑招,故而剑家与其后的断剑楼称雄,但这有一个瑕疵,剑客剑书修为越是艰深,便越需要一柄神兵,例如断剑楼每年都要派弟子剑山寻剑,魔影宫便派人守在剑山之下,截杀那些寻剑弟子。

言归正传,在留情与剑玄看来长剑本身只是依托,剑意才是王道,如以伞以水珠作剑时的剑招【仙人跪】,就是走剑意中天下万物皆可剑那一条,只不过真正对这锋利的斩青龙,不过是少阴不克至阳,才被斩青龙克制的死死的。

但是留情心里知道留情当年之所以能够剑道登顶,就在于这留情不管御剑还是剑意生都相当了得,剑气游曳,看似直线一掠而来,实则可在气机牵引下肆意扭转方向,驭气精妙至分毫,才有这般大千气象。

观刀而推演剑象,古往今来也就是留情这本就是剑灵的家伙才敢这么做,才敢这么想。

赵珣手提伴虎,缓缓走向守刀人:“白帝家的刀不该这样。”

守刀人被激起了凶气,打肿脸充胖子笑道:“不过是不想在她面见血罢了!”

赵珣一笑置之,轻声道:“刀走一个霸道,走得就是无所留恋、无所牵挂。你现在的心思都在那座坟里,你的刀,已经慢了。”

更远处的那边,剑缘浅看见那边的青山间刀芒冲天,自然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心中有些好奇,但被自己师兄剑冷禅拦下。

剑缘浅小声询问这位冷面师兄:“师兄,那可是小武帝与守刀人的对决,你就不眼馋。”

冷面剑客眼神中倒是闪过一丝憧憬,似乎记起自己几年前学那白衣留情剑客剑玄轻狂日子,但是一想自己现在是断剑楼这次行动的负责人还是严肃说道:“我比你还想看,但是我们要在这里等魔影宫的人。来多少,杀多少。”

剑缘浅私下始终是不敢和自己这位师兄打趣开玩笑,笑了笑,貌似不知如何继续话题,对她来说,赵珣只是江湖武夫嘴中的一流陆地神仙,无非是百岁童颜如婴、步履一瞬百里以及一刀俯视天下之类的传言美誉。那天真碰上了,对方向她提出换刀,她也却是有些措手不及,但是对方提出让自己去剑上之上的虚空碰碰运气,也给了一道金色剑意,多少也是承对方一个人情。

在剑缘浅看来,亲眼能见当年小武帝一人在赵家山清旧宅废墟间,只是坐了一日就从先天成了陆地神仙的光景,也算是一生中的大场面。今日在远处所见这幽蓝色刀芒如此势如破竹,若是当年的小武帝战今日的手刀人还会是的光景?

万里晴空,瞬间被切割成无数条纵横沟壑。

刀芒!

千万条凌厉无匹的刀芒肆虐当空。

两拨浩浩荡荡的刀芒,一拨出白帝坟守刀人,一拨出自小武帝赵瞒,如蓝白双线勾勒出的棋盘,以刀芒为线,以云天做棋盘,好大的手笔!

这二人从地上青山战到了万顷苍穹

赵珣刹那间就明悟其中精妙,守刀人所说遇强则强,半点不假,正因为对手是他赵珣,那一道道一条条借至白帝坟刀芒才会来得如此迅猛,来得如此密集!赵珣笑意更浓,倒真是个实诚到极致、坦诚到极致的家伙,难怪当年白帝如此器重他。

当守刀人‘借刀’二字出口之后,天上刀芒就如同暴雨灌顶,齐齐落下,而且下落得并非毫无章法,而是全部刀尖直指赵珣一人,以至于像是呈现出一个气势恢宏的陆地龙卷,赵珣岿然不动,任由刀芒当头泼下,只是刀芒无一例外在他头顶数丈外搅烂,当最后一条刀芒溃散时,不过是挤压到距离赵珣头顶一丈而已。这位白袍小武帝始终没有任何动静,就是这般仅凭外泻体魄的雄浑真气,便硬扛下了所有千万里之外远道而来的上古刀芒。

赵珣望向那个越发枯槁的守刀人,平静道:“还是不够,比起当年的白帝一刀断万古、比起那刀雨覆一城。你这刀小气些。”

赵珣心中感慨,当年白帝何等风姿的人物,从守刀人这几刀之中便能窥出些许。

但是我家先祖,我的爷爷武帝赵瞒,与白帝城雨中斩了白帝。

那才是真正的风姿!

只听赵珣沉声道:“练刀的,我很好奇你的还有几刀?”

赵珣做什么事情都不急,慢性子得很,但当这个江湖上聪明的人太多了,脚下捷径多得乱人眼,到头来脚踏实地的赵珣反而成了异类,入主武帝城之后,他的境界修为始终在稳步上涨,他既不是当时最年轻的二品高手,更不像自己爷爷在跻身一品境界后数年破一境,势如破竹得无法无天。

赵珣一步跨境之后除了去皇宫那惊艳举动,就是呆在武帝城修炼,相比那时的十一陆地神仙,赵珣只能算是大器晚成,可在他成就无距地仙体魄之后,在同等境界之中,赵珣就逐渐有立于不败之地的趋势,何况谁都没有想到这个当年只配一旁观战的高大年轻人,大器晚成得如此之久。

尤其是他一人进皇宫为天下武道折了皇帝的脸面,更是让赵珣真正登顶江湖顶峰,那以后,直到被人习惯性称作小武帝,赵珣始终未尝一败。这个如同书生般的男人,就那么孤零零站在武帝城楼顶,冷眼俯瞰江湖,

魔影宫天资卓绝的二公子傲然登楼,输而下楼;让赵家天子寝食难安的断剑楼剑书登楼,也是输而下楼,以至于到最后,少有人是冲着打败这个怪物去的,只是想着快些登楼就知足,如果侥幸能与这家伙见上一面,讨教一些武学心得无疑是意外之喜。

赵珣不喜欢这样的江湖。

等待那守刀人第二刀的小武帝挑了下眉头,不知是惊讶还是怒气。

她这一剑,让赵珣古井不波的心境泛起一丝涟漪。

劈天斩妖。

刀开一幕,流华绚烂。接着就是无比的霸道的刀气。

这是当年武帝斩杀荒州大妖时用过的一刀,一刀下去大妖掉下透露,血染十里荒野。

持刀的守刀人面无血色,那柄古家刀被她一寸一寸压入赵珣的护体罡气之内。。

守刀人嘴角渗出血丝,仍是继续压长刀入赵珣罡气。

他自然知道这留情、这赵珣在想什么。不就是用自己儿子逼自己入得死局吗?是死局又如何,留情、赵珣你们不就是想去白帝坟内想看那东西吗?

守了一百多年,让你们看了便是,但是死,也要让你这在天上的小武帝,落凡间一次。

赵珣依然没有阻拦他的下压的一刀,任由这刀压进这护体真气。

你以为你将刀压进去,就是可以敌我赵珣吗?让你压进又如何。

就在此时,赵珣突然一脚后滑,做出拒敌姿态。

一道身影破开天门流华,一拳砸向赵珣。

赵珣倒滑出去整整三百丈。

守刀人甚至顾不得吐出一口鲜血,一刀直斩赵珣。痴痴望向那个身影。

身影一闪而逝,直扑赵珣。

又是简简单单一拳。

赵珣虽然仍是身形不倒,但狠狠倒退七百丈!

世间从未有人,能让可杀仙人的赵珣倒退一千丈。

微风拂过,赵珣所退千丈直线之上,尘埃飘散,一些稍高土墩土坡更是被赵珣后背直接破开,所幸交手双方身处荒郊野岭,没有外人看到这惊世骇俗一幕。赵珣抖了抖脚腕,干脆踢掉那双破败不堪的靴子,双袖碎烂,也被他撕去,露出古铜色的粗壮手臂,肌肉坚若磐石,蕴藏开山裂城的力量。

武帝城每年夏秋之时,就会落在东方无尽海海面之上,以观沧海,每年夏秋交汇,都会有白浪滔天,大潮横拖千里,拍打东城墙头。三十年以前,赵珣每逢海上起龙卷,都会傲立东城墙头,以双臂拍浪弄潮,武夫以力证道,一直为三教中人所不齿,视作不合天道的下乘手法,是赵珣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扭转了世人看法,尤其是魔影宫和大炎王朝大奖局梁武相继功成名就,更让这条武道的先行者赵珣如日中天,始终不落西山。

赵珣神情平静,遥望脚下一线远处,气机流转鼓荡,体内如汪洋肆意。仅论真气,天下无人机器佑。单论战力,甲子之前的断剑楼剑书与魔影宫魔天,大致持平,可赵珣却比甲子以前的自己高出一大筹不止,这也是为何东海一战,哪怕面对魔天剑书联手,赵珣也仅是使出九分力而已。

江湖一百年来公认的天下第一出了六七人,到了这最近百年,最终敲定由赵珣扛鼎,而这个自称天下第二的男人,可真是将他的爷爷当做了真正的天下第一。

我爷爷,武帝赵瞒第一。

那我赵珣就是这天下第二。

八十年潮来潮去,当初的四大宗师变成了十二陆地神仙,高手换了一茬又一茬,没有谁知道这个小武帝到底在想什么。

赵珣嘴角勾起一个酣畅笑意,终于来了。

赵珣双膝微屈,左手摊开向前缓缓伸出,右肩低斜,右手握拳。那名不速之客两拳赠礼,送了他赵珣足足一千丈,赵珣万万没有不还上一礼的理由。

身穿白袍的小武帝这一平淡无奇的起手式,天地之间既没有风卷云涌与其交相呼应的意境,四周也没有任何飞沙滚石的雄烈气象。赵珣收回视线,轻轻呼出一口气,耳膜剧烈震动。穿过天门那人在两拳过后,没有乘势追击,只是在七百丈外微微停顿了一下。

等到赵珣站稳身形,这才开始第三次冲击,一步一个脚印,却不是踏在地面上,而是凌空而行,如同石子打出一串水漂,离地数尺,形成一圈圈气流涟漪,每一次踩地,都如洪钟大吕敲在赵珣心坎上,使得赵珣不光是耳膜震动得幅度越来越大,甚至连两侧太阳穴都开始一凹陷一突出。赵珣仍然没有出拳的迹象,等到那人最后一跃,一步跨过百丈,重重踩地后,蓄势到了极致,一拳砸来,赵珣耳膜与太阳穴同时猛然静止不动,这才一拳轰出!

两拳相撞。

砰一声巨响。

两人双拳之间侧面横生出由磅礴气机散开的一扇“湖面”,这抹纤薄湖面狰狞扭曲,震天响声传遍荒野,几只冬雀低空盘旋,不经意间撞上这面气墙,立即被撕裂粉碎得面目全非。

赵珣脸庞那张不见老态的面皮如同湖水吹皱,浮现一层层细微起伏,然后缓缓归于平静。

两人出拳手臂都不约而同往后荡去,然后同时换手一拳,几乎又是一场响彻平原的冬雷震震。

赵珣微微一笑,轻轻缩手。

那人晃了晃手臂,也没有怎么胡搅蛮缠。

两人都没有挪步,但两者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大地撕裂出一条宽度长度都在逐渐拉升的沟壑。

赵珣缓缓问道:“是该称呼你仙人还是当朝太子”

有一双熠熠生辉金黄眼眸的年轻男子笑道:“杀心就行。”这人眉心有着一朵盛开的红莲印记,要是赵龙象在铁定与这人眼熟的紧。

赵珣望着年轻人那双逐渐黯淡下去的古怪眼眸,全身气机如一挂长虹向身后飘伸出去,老人有些遗憾道:“原来才一炷香的风光。也不知道规矩是谁定的,无趣。”

杀心讥讽道:“还是你们这凡人之躯,无法承受仙力驱使。不过上身瞬间,生机就开始枯萎。”

赵珣笑道:“腐草为萤,就算真有飞升证道的天上仙人,也未必是什么好货色。而你这干预凡间事务的仙人,更不是什么好东西。”

被称为杀心的男人问道:“你是故意在这里等我?才和留情在这里设下这个计谋引我出来。”

赵珣摇头朗声道:“生而为人,死而为鬼,才是最实在的道理。至于神仙不神仙,在我看来无非是些贪生怕死的窃贼。窃钩者诛,窃国者侯,窃命者仙,所以在我看来,留情战天,我不参与。但是你们这从天上跑进来的老鼠,一个个的我都要杀了告慰我爷爷。”

留情摆手道:“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你这家伙居然能跑进这里。这就已经可以说明很多问题了。晖炎皇帝是不是已经和你们……”

杀心笑而不语。

赵珣一刀斩下他头颅,没有头颅的身体倒在地上,化为缕缕飞烟消散。

“堂堂太子做了仙人的人柱力,这事真的让人有些费解。”

“如果赵晖炎敢做背离赵家的事,这皇帝,他就别做了。”赵珣淡淡道。

“你这公报私仇的手段,我没法阻止你、也没有道理阻止你。”留情失笑道。

“我可以不赢,但是我赵家不能不赢。”赵珣淡淡道。

就在这时,刚刚停刀反应过来的守刀人忽然开口道:“糟了!”

留情与赵珣像是想到了什么,失声道:“中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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