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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三节 王的气度

伊斯帕尔向族长借了一匹快隼,然后飞奔南下。此时的她十分清楚这一路的难处所在:之前和索托尼安的城门守军混得很熟,但眼下的局势两国刚刚从战争中回复过来,一时的外交关系不会好,故而自己如果再冒险进城就十分愚蠢了。

花钱贿赂?靠关系?

人性的阴暗不在于不守规则,而在于人可以为了自己的私心贪婪到吃了一方再吃一方——拿了钱再把自己卖了,这难道不是对他们而言利益最大化的方式么?

我不相信人心,因为信对了没有什么好处,可一旦信错了就万劫不复。

于是伊斯帕尔在纵隼奔驰的路上开始思考怎么样处理这个问题——幻力师在索托尼安的分布不是特别多,几个厉害的也只是在内廷里,找个业余的不敢相信,找内廷的又难以接近。

思前想后没有什么好的对策,那只好先找个安身之地。索托尼安本城的外围是一些定居的小群落,这里相对而言看管比较松懈,毕竟他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不得不说这些周边群落的古朴,他们的房屋依然停留在十分原始的样子:用黄泥堆砌起来四面的墙,因为长久的风吹雨打而斑驳开裂,就像一个老者脸上布满的皱纹一样沧桑,它们依旧带着时间的沉积并为了流传着那些铭刻在历史中的回忆而坚硬不倒,上面用抹上了草泥的茅草搭盖着就这样将就成了屋顶,如同蓬乱的头发为这一份厚重的历史装点着门面。

经历了几天奔波的伊斯帕尔翻身而下,牵着地隼四处寻找民宿。她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但确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观察着眼前的风土人情:面前这些因为贫穷而没有机会搬入城中居住的人,他们的穿着也和他们的居所一样简朴而沧桑,满是补丁的布衣随处可见,很少有人舍得丢弃,总是破了缝、烂了补。稍微富裕点的人勉强能穿半截的兽皮衣物,但也不是什么好的兽皮,也就是田间地里的灰痣犀皮或者是从附近“天葬隘口”的密林中狩猎一些麋鹿、角马之类的。

伊斯帕尔在一家不大的茅草民宿前停了下来,就这里吧,先立下足再想办法。

“店家!多少钱住宿啊?”伊斯帕尔换做一副索托尼安的口音问道。

“有身份证明么?没有就不行。”一个中年人男性从深堂里走出,胖胖的身躯显得十分油腻,“最近下禁令了,没有身份证明要是被查到了,我们这儿可不好交差啊!”

不过等到这位油腻的中年人走进了抬起头看见伊斯帕尔时,那目光中微微激荡的一变没有逃过伊斯帕尔的目光。

就从这个瞬间的细节,伊斯帕尔知道此事必成。

于是伊斯帕尔轻轻地撩起自己金色白亮的长发,然后轻轻低咬抿了一下嘴唇,只不过是举手投足之间的细微动作,却正如她所料一般,那个老板的眼睛一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本来就油腻的脸上又凭空添了一丝猥琐。

“店家,你说我这样的该怎么开证明呢?”伊斯帕尔轻启朱唇。

“这个嘛······规矩自然是不能改的,但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么,这么漂亮的女士能下榻我这样简陋的民宿,真可谓是蓬荜生辉啊。”果然,语气变得十分迅速,“对了,你不是我的远方表妹嘛!什么身份不身份的,一家人不讲两家话!”

“那是自然,叫一声表哥是表妹应该的嘛!”伊斯帕尔的脸上展露出摄人心魄的笑容,再配上她极具诱惑力的身体,直勾得面前男人色样百出。

呵,男人。

不过如此而已,从英雄到平民都难过美人关。

“表哥,那我先上楼了,马上你过来一下呗!”伊斯帕尔故意装作一副娇羞的样子,她在外历来是阅人无数,怎么搞定男人的香艳手腕那是手到擒来,只是这样的男人还不值得自己做得更多,但稍稍利用一下还是可以的。

见得男人越多,就会越清楚无论是优秀的男人还是普通的男人,其实都吃这一套,无非就是这一套的功夫你下得能有多深。

只有不下功夫的人,没有下了功夫挖不到的人。

尤其是男人。

民宿的房间和自己曾经住过的王宫大殿相比的确是天差地别,可是此时的伊斯帕尔却没有往常一样嫌弃或者难受的感觉,一切都是可以的,只要能救他。

只要能救他,这又算得上什么呢?

那边“梆梆梆”传来敲门声,伊斯帕尔连忙用手巾擦拭掉眼角微微的泪水,然后前去开门。

无论要看多少次这样油腻猥琐的脸都无所谓,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门一打开,那个油腻中年男疾步就想进来,伊斯帕尔的脸上依然还在绽放着微笑,但是突然之间她便把中年男人的手给擒拿折扣住,然后关上门,把裤腿掀开从里面的绑带上抽出早已抹上剧毒的匕首,抵着对方的喉咙。

“想喊救命吗?这把匕首可是涂了蟾蜍剧毒的,划破皮就能要了你的命,所以你还是乖乖听话才好。”

突然之间的变故把这个男人吓傻了,又听到这样的威胁,马上就认怂了,连忙双手上举示意不要伤害自己。

“我要救一个人,但需要幻力师的帮忙,你知道怎么入城找到幻力师么?”

“我的大小姐,现在入城的核查非常严格,除了普通的兵士之外,还有新选组的人要复查,外人想要进去都不可能啊!”

“那怎么样才能找到幻力师?”

“城外有他们的驻军营地,幻力师每三天就会到军营中去一次训练,这是最近他们回来之后为了强化军力才制定的新任务,我就知道这么多了。”

“那好,那我不能放你走,这个店的生意你也不用做了,先停几天吧。”

“哎呀!这可不行,一旦我这里停业,就要去登记停业的理由,自从新王上台之后一切都变得特别严格,不能停业。”

“你要是说谎,我就杀了你。”

“匕首都在脖子上了,我还说什么谎话啊!”

“但是我放了你,又凭什么相信你不会出卖我呢?”

“我是可以出卖你,不过我也可以选择不出卖你,就看你的出价了,反正你杀了我的话这里全部都会戒严,你的事情想必也办不成,虽然我也怕死,但我的命也没那么好白拿。”

说到这里,那个油腻的中年男人开始唉声叹气,然后接着说道:“自从新王上台,对外关系就越来越差,我们这些做小生意的也都濒临破产,就算你不杀我,我也只有饿死在这里或者想办法离开这里,所以对我来说出卖你还是不出卖你,全看对我有没有好处,你个外人关我什么事?”

“你对新王很不满么?”伊斯帕尔从他的话里听出了机会。

“当然不满!那个小人谋逆犯上,据说杀了父母亲族,还勾结外邦害了自己的兄长,这样的混蛋当上了我们的国王,谁能满意?”中年男子的愤恨之情溢于言表,仿佛都忘记了匕首的锋刃抵在自己的脖子前,“自他上台开始,制造了三义杰的惨案,宫廷之中群魔乱舞,原来乌利亚首相提拔的一干清明之人都被他替下,现在上台的这帮人从首相到小官都是什么东西!不过众兽盈朝!肆意提税,任人唯亲,大搞腐败······现在的索托尼安真是民不聊生,难道还要我能爱上他么!”

但所谓大奸即善,说这样的话也有假装的嫌疑。

“我觉得他上台之后不也打赢了这场战争么?有你们说的那么不堪么?都是你们的污蔑吧!”

“我们污蔑?懒得和你这样的外乡人吵,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不然就冲着你这句话,你现在不杀我,我早晚也会告了你!”

真正的愤怒是装不出来的。

在经过初步的试探之后,伊斯帕尔断定自己的判断是对的,这个机会应该是可以利用的。于是她收回了匕首,在对方大惑不解之际扶起对方坐到椅子上。

“你这是干什么?”中年男人还在震惊之中。

“不干什么,我认同你的话。”伊斯帕尔手摸着匕首的锋刃,在刀尖上来回游走,“可是你们也没见什么反抗啊?我当然以为你们就这样接受了新王的统治。”

“先有乌利亚一干人在白昼之下就被刺杀,后来三义杰被做冤假错案,于公堂审判时暗害至死,连那些手握权力的官员都无能为力,你叫我们这帮小民能干什么?现在的局势像我们住在外郊的还好一点,那些住在城内的真是人人自危了,新选组抓人就算没罪都能被那个该死的柯雷拉搞出罪名来。”中年男人的语气之中虽有恐惧,但更多的却不是不平与愤恨。

“那假如原来的王储回归的话,你们还会支持么?”伊斯帕尔故意挑出这么一句。

“我不敢说站出来明着支持,毕竟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但是暗地里帮忙我是愿意的,早就看那个混蛋东西不爽了,要不是我没有什么能量,不然早就起来干挺他了!”

虽然是贫穷无力的人,却也没有背离自己的气节。

伊斯帕尔的脑子里瞬间想到一件事情,一件她一直大惑不解的事情——此前在和父亲讨论到战事的结果时,他们就预料到了平手的可能,当时伊斯帕尔认为:如果父亲没有取胜,则原来的王储就一定没有机会了,因为新王能和父亲打个平手的话,那整治国内自然不成问题,何况还有新选组那样犀利的统治武器。而父亲则呵呵笑道:“若是新王输了,必死无疑;若是他赢了,将来也是必败无疑,只是我的敌人会更加棘手。”

后来伊斯帕尔看见海烈莫斯如此追随王储的时候,还曾经对他的“愚忠”嗤之以鼻,毕竟追随一个毫无前途的王储意义何在呢?尽管从海烈莫斯的言语之中可以看出他仍然对王储抱满了希望,可是在自己看来,实在没有什么前景可言。

一个落魄的王储,一个善良无力的王储,一个连父母亲族都不知道还在不在的王储,一个沦落到随从只有一个人的王储。

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希望的人。

可是此刻面前这个中年男人的义愤之言,却让伊斯帕尔明白了什么东西——得民心的人才是最后的赢家,虽然王储身无他人,仅仅只有一个海烈莫斯而已,可是如果他真的带兵能兵临城下,且不说眼前的这些人必定会反,连城里的人也会指节多生。

那些被打压的大臣里,有乌利亚、三义杰等死去的义杰,可是那些活下来的人里,也有忠义之士。如果说死去的人是如史书所记载的一般“大节炳万载,列传足光索国史”的话,那隐忍下来为将来的变动积蓄力量的人不也是“复仇经九世,南境终有道义冠”么?

虽然在伊诺·艾雅莫夫的新选组高压下,好像遍地之人都诺诺无声,可是他们的心里却谔谔有言!

道义有不灭,心存干济;节秉无断钢,力矢孤忠。

如果说拉维·拉克维恩和伊诺·艾雅莫夫同样作为阴谋家,而有什么高下之分的话,那就是魔龙不仅能看见诡计阴谋,还能看见浩然正气——没有被狭隘的眼界与格局遮蔽了双眼,他看见了对方得胜回去之后挟威的后果,长久而长远。

难道海烈莫斯也有与自己父亲一样的智慧与眼光么?

伊斯帕尔终于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为钦佩于他,因为长这么大除了父亲以外,只有海烈莫斯能从那些男人之中脱颖而出,他和父亲的道路虽然不同,但那种感觉却十分相似。

这并不是简简单单来自对父亲的崇拜和敬佩,而是对所有如此优秀的男人都有着深深的欣赏和认同——自己有不下于一般男人的力量和智慧,可是他远远比自己还要强,尤其是自认除了父亲便再无几人能超越自己的时候。

再尤其,是这么年轻的男人,这么年轻却优秀的男人。

父亲如他一般大的时候,想必也不见得能超过他吧?

“那如果我告诉你,我替你们的前王储效劳,你会相信和帮助我吗?”伊斯帕尔故意挑明了立场。

“我不管你替谁效劳,只要能给他的统治带来麻烦我就支持!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中年男人慨然道。

“那好,我要绑架一个幻力师,给王储殿下的一个重要手下治病,你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说起来难倒不是不难,就是我打不过他们。”中年男子说道,“那边军士经常到我这里来买酒喝,关系混得自然是熟络,到时候把人给蒙来是没什么难度的,可是这动起手来打不过那些幻力师啊。”

伊斯帕尔听闻哈哈大笑,然后把匕首往旁边的花朵上一甩,正好插中花心,然后细细地说道:“你看是他施法快,还是我飞刀快?”

中年男人吃了一惊,然后连声回应道:“有这功夫,这事能成!”

就在中年男人正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他好像又想起来了什么,然后回头对着伊斯帕尔坏笑着说了一句——

“那你不妨和我一起,有你在这事情更好办。”

呵,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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