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即使从她的角度望去，只可瞥见他的侧颜，她却比任何人都要熟悉那个挺拔高大的身影。
她怎么会不认识呢？那是她每天一起入眠、又一起迎接清晨阳光的丈夫啊——她最亲密的人——她的爱人，立铭瑄呐。
那是，他抱着琳达。
莫施不知道此刻该用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刚才的一幕，明明在这之前，一切都是美好的，所有的期待都是染上浪漫色彩的，为什么一下子就变了呢？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又为什么要抱着琳达？而琳达到底发什么了什么？……
有太多的疑问在脑海中翻腾，她被压抑得仿佛要快窒息。她从来都不是不在乎他的身边站着谁，她只是在自己还没有被卷入到这场爱情的漩涡时，选择了拼命拉紧岸上的缰绳，因为她很明白，那是她唯一可以置身事外的选择，一旦跳入漩涡，她便再也无法抽身。
可她拼尽全力都想要跳开的，不知于何时，她竟然心甘情愿地淌了进来，从此再无上岸之日，她注定要成为一个当局者，局外之人又如何能够避免？都怪她太过天真。
只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要让她在今天这样的一个日子里，看到如此一幕呢？即使她心里相信他们没有发生任何事，可他难道不知道，她的心是会流血的么？
立铭瑄，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呢？今天是我们的日子，是属于我们的纪念日啊！
“这是怎么啦？看起来那个男人很紧张。”
“如果是情侣的话，紧张也是正常的。”
“不过看那个女人，好像病得很严重啊，你有没有看到她的手腕上都是血迹。”
……
此起彼伏的讨论声从周遭传来。莫施感觉自己快要被淹没在这场不断的臆造与猜测当中。她竟然也只能像个路人一样，在这里凭空乱猜他到底为何会抱着一个早已经断了联系的女人出现在商场里？
“莫老师，莫老师？”
“什么？”
朱老师略带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反复响起，莫施缓缓回过头，一脸恍惚，仿佛几分钟之内已经经历了人世沧桑的变化。
“莫老师，你怎么了？我喊你半天了也没有反应呢？”
“不好意思，我没有听见，怎么了？”
或许是她的反应太过异常，朱老师不由地沉默了一下，却也不再追问什么。
“我还差一两个礼物，就先不跟你说了，咱们回头见哈。”
“好的。”
说着，朱老师的身影已经钻进了旁边的一家饰品店。
莫施怅然若失地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她望了一眼立铭瑄离去的方向，心底瞬间升起一抹心疼。
“看到自己的丈夫在大庭广众之下抱着另一个女人，这种感觉是不是很不好受呢？”
身后传来的突如其来的声音令莫施一怔，这个声音太过突兀，却又偏偏该死的熟悉……
姚冰洁。
莫施格外确定这个声音来自姚冰洁，但是此刻她多么希望，自己不认识说话的这个人。
像是要证明她的想法有多么无知可笑，她回头，果不其然地看见姚冰洁好整以暇地站在距离自己十步之遥的位置上。
多日不见，姚冰洁的脸似乎变得比之前更加削瘦了几分，她的眸底弥漫着浓浓的讽刺意味，莫施蹙眉，这是在*裸地嘲笑她？
莫施说不清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直觉得今天的姚冰洁似乎更加难以捉摸，眼神之中尽是看不透的阴冷，隐隐的，她的心口开始染上一层不安，却又说不好到底哪里有不对。她平静地看向她，眼里不带一丝情绪。
“你不需要用这个表情看着我，你的冷静在我这里什么都不是。我只是想知道，当看到自己心爱的男人毫不避讳地抱着别的女人，这种滋味，是不是特别难受？”
难受？她就是来看好戏的？还是说，这场戏本身就是她导演的？如果是，莫施沉吟了片刻，那么很不幸，她居然没有看出来。
“姚小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不急不慢地回道。
“你是真的不明白我在说什么，还是你不愿意承认，看到刚才那一幕的时候，你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姚冰洁慢慢走近她，语气里充满了挑衅。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当如何？”
莫施知道，若她不给她一个想要的答案，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哼，”姚冰洁轻蔑地哼了一声，“是又怎样？莫施，你现在的心情就是当初我看着立铭瑄带你走进宴会时的一样，那是一种极大的侮辱，是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的挑衅！难受么？岂止是难受，那简直就是蚀骨的痛！”
先前的片刻骚动早已经恢复到了正常，她的声音格外清晰，只是此时不会有人去注意这两个漂亮的女人之间到底在聊着什么。
侮辱？挑衅？原来这就是姚冰洁对立铭瑄的感情，这就是她所谓的爱，就是她所谓的长情？
简直可笑！
“姚小姐，我想你大概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感受，我的确是很不开心见到那一幕，并且很生气，因为我的丈夫在这样的一个场合抱着一个曾经的情人，对我而言是一种很大的伤害。但是我不会狭隘地认为他们是在重修旧好，你不了解我的丈夫很正常，毕竟你们之间剩下的东西已经越来越少了。”
莫施的话极大地刺激到了面前的人，只见姚冰洁的脸色渐渐变得阴暗，嘴角边噙着的笑意也愈加让人毛骨悚然。
“你的虚伪果然没有人可以比。我不明白到底他看上了你哪一点，论容貌，我不输于你；论能力我可以掌管一家上市公司，而你仅仅只是一个有着国学研究生的大学老师，对他的事业毫无帮助；论感情，我们十几岁便相识。我真是不知道他到底看上你什么？！你哪里比我好？他凭什么选你不要我？！”
这一番话，她几乎是吼出来的，激动的情绪令经过的路人都忍不住驻足，眼里有惊吓。约莫是不曾想到，如此美丽的存在失控起来竟然是这般的难以接受。
而莫施，她则显得淡定很多，女人之间似乎总是爱攀比，比完样貌比身材，再比能力，最后还要比认识的时间长短，是不是所有错过的在追悔莫及的时候，便会变得如此不可理喻呢？
时间能决定很多事情，时间也会让很多东西失去固有的色彩，露出本来的面目，本质这种东西外表装饰的再好，始终都会有恢复的一天。为什么不能释然，以坦荡的心态去面对呢？
真相当然残酷，但是比起爱而不得，更难过的是，得到了没有珍惜，最后再次失去。
如果姚冰洁不能给立铭瑄一份全心全意的爱，为什么这个人不能是她莫施？
“请不要再把你跟他之间最后的一点美好都弄丢，为你、为他保留最后一点尊严吧，不要再用这样的方式去否定他了。因为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是他的妻子，我都会与他共同承担的。至于他为什么选择我，我想说的是，我爱他就够了。”她的语气道最后愈发坚定，眼里也透着一股不可撼动的坚毅。
没错，她只需要知道她是爱他的便可。
没有人的决定比莫施下的更加艰难，她的心已经在淌血，唯一残存的理智也快要被姚冰洁的狂轰滥炸一点点地消磨殆尽。但是这个时候的她更加需要保持一颗清醒的心，与立铭瑄站在同一个战线。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在否定他，她也不能够不支持他。因为她是他的妻子，而他是她唯一深爱的男人——她的丈夫。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姚小姐，我还有事，就不再奉陪了。”
话刚落，莫施便转身欲离开，行至手扶电梯的位置，突然被匆忙走来的姚冰洁抓住了手腕。她看见她从大衣袋子里掏出了一个手机，然后在手机里找了一会儿，便开始有播放视频的声音与画面传来。
莫施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起来。
“怎么，看完这些，你还要像圣母一样地跟我谈什么爱么？你只爱他，那么他呢？”姚冰洁收回手机，放肆大笑起来。
“不好意思，我们夫妻之间的事还用不着一个外人插嘴。”莫施挣开她的束缚，转身就要往扶梯走去，谁知后面突然袭来的一股力量，令她脚步不稳，她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一些东西支撑自己，却在一番挣扎之后，从电梯上跌了下去，一直滚到了一层大厅。
“啊！”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她躲闪不及，同乘电梯的路人也俱都没有反应过来。
一阵眩晕感袭遍全身，莫施痛得蜷缩成了一团。
肚子，肚子好痛……两腿之间似乎有热流涌了出来，不！不要！她伸手一探，满手都是鲜血！
“啊！孩子！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虚弱的声音里透着深渊般的绝望。
路人纷纷涌了过来，见此情况却都不敢伸手搀扶。或许是因为没有经验，或许是因为心里有顾虑，在眼见着莫施无尽的无助之下，他们只是保持着一定的警惕，却未曾伸出援手。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比地狱更可怕的东西，莫施想，那一定是人心。为什么她善良地对待这个世上的所有生命，却没有人愿意帮帮她，救救她这个可怜的孩子呢？
心底的冷意渐渐蔓延全身，她却不想放弃求生的欲望。
朱老师从饰品店出来的时候一眼便看到躺在血泊中的莫施。她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便拨开人群，飞速跑到莫施的跟前：“莫老师！莫老师，你怎么了？”
“救，救救我孩子！”
莫施拽紧她的手，仿佛终于看到了希望一般。
“天哪！你，你……莫老师你坚持住，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触目惊心的红染在她白色连衣裙上，仿若盛开的一朵睡莲，妖冶生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