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啦！
碎裂的玻璃片猛地从小巷的垃圾堆中爆裂开来，一只由废纸果皮组成的手猛地伸了出来，缠住了二狗的后腿。
“该死！”
“我来！”
没等二狗反应过来，一旁的盖伊已经从道边拿起了一节还算粗的木棍，三两步走上前，狠狠的击打在了那还没有爬出来的垃圾人形头顶。
啪叽，啪叽。
只听两声滑腻的响声，从那垃圾堆里爆出了一阵红绿相间的汁液——想必应该谁谁家的烂番茄或者臭鸡蛋，但这些垃圾却出人意料的柔韧，盖伊一击之下，居然没有将其打散，而是仅仅的将那木棍缠住，似乎要将其吞没，融为一体一般。
“闪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旁忽然传来一个坚定的声音，盖伊转头看去，却发现身形狼狈的格雷迈恩三两步走了上来，抬起脚，狠狠的踩在了那堆垃圾当中。
一声闷响过后，格雷迈恩的皮鞋深深的踩进了垃圾堆里，在二狗的视角当中，那一缕操纵着垃圾人形的暗红色灵魂也随之消散。
“呼……呼……呼……”
看着自己皮鞋上滑腻的污渍，刚刚经过剧烈奔跑的格雷迈拉停在原地，不断喘着粗气，而一旁的二狗和盖伊也瞪大了眼睛，略带戒备的看着眼前的格雷迈拉，而格雷迈拉，也用异样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两人。
随后便是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
许久之后，二狗才抬起头，对着盖伊低吟了几句，而后者则是连连点头，拘谨的看向眼前的格雷迈拉。
“那个……兽灵大人说，他现在……想和你合作。”
听了盖伊的话语，格雷迈拉皱了皱眉，看着不远处，地上脏兮兮的小黄狗——直到现在，他还不敢相信，是这只小狗刚刚差点杀了自己。
“兽灵大人还说……他本来也不想这样的，但你实在是太聪明了，知道的也太多了，他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盖伊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开口道，而二狗，则抬着下巴，做出一副‘交涉’的姿态。
但他并不知道，那只会让它看上去更加的滑稽……至少格雷迈拉是这么认为的。
“……如果你不问那么多问题，我们大可以相安无事，而且现在有一个疯老太婆准备杀掉我们，你也准备将其逮捕归案……我们可以说有了共同的敌人不是？”
“的确，你说的有几分道理。”
格雷迈拉点了点头，同时警惕的看了看周围——四周暂时一片寂静，只有几声犬吠而已，四周建筑的窗户看上去也并不像是住家，因此想要呼救更是不可能。
“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
“请，请说。”
看着眼前格雷迈拉严肃的样子，盖伊有些紧张。
谁知道，格雷迈拉微微上前，用手指着蹲在地上的二狗，面带疑惑。
“这狗，或者说是你的动物伙伴……是吉娃娃吗？”
呜汪！！
“该死，居然还会咬人，天哪……”
“呜汪，呜呜呜汪……你说谁是吉娃娃呢？再多嘴一具我就把你整张脸皮都撕下来当祭品。”
“抱，抱歉，兽灵大人……并不喜欢有人评价他的体型和外观……”
………………
一番小小的插曲之后，格雷迈拉重新整理了自己的衣服——上面挂着一些烂番茄或者旧报纸碎屑之类的东西，虽然格雷迈拉并不是爱整洁的人，但上面的恶臭实在难闻。
（以下话语均为盖伊转述。）
“好了，治安官先生……既然我们都同意合作，那就先搁置争议，互相拿出诚意吧，比如……你现在身上还有什么可以用的东西吗？”
随着二狗的话语，格雷迈拉摸了摸自己的兜，又看了看自己的大衣内侧，最终只能找出钱币，治安证，以及一只还算精美的钢笔，一副乌尔斯制式的‘银手镯’，还有一张折叠整齐的地图——这是他从治安所里带出来的。
“只有这些了。”
格雷迈拉耸了耸肩，开口说道。
而二狗则用爪子将折叠的地图翻开，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注释，不由得有些头发晕。
“那个……我们现在在哪里？”
“这个我也不清楚。”
一旁的盖伊凑了过来，手中微微发出绿色的光芒，将地图照亮，而格雷迈拉，则皱着眉头，一副思索的样子。
“我之前没怎么来过这里，我们之前应该在这里的治安所，我们逃进来的巷子通往棚户区，但现在看来……我们应该已经穿过了棚户区，来到了这里附近。”
说着，格雷迈拉的手指在地图上划了划，二狗凝神看去，却发现这些密密麻麻被标注着“储货”“仓库”之类的标识。
“……也就是说，那个老太婆把我们赶到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以便动手，对吗？”
“没错……分析的很正确。”
格雷迈拉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的大衣兜里想要掏出香烟，但一伸手，才发现自己的外套连着口袋被割掉了一大块，里面的东西已经空空如也——想必是刚刚逃跑的时候，被那些垃圾人形袭击所致。
“好吧……既然确定不了位置，那么……抵抗力量呢？你应该有权利登录魔网吧？”
二狗转过头，对格雷迈拉说道——这种情况下，如果有人能战斗魔网，自己至少能在其中施展黑塔的魔法。
“我是四年前退居的二线……民用魔网的话……迈阿密的魔网我用不惯，因此到这种程度。”
说着，格雷迈拉双手捏在一起，微微用力，啪嚓一声，搓出了一个小小的火星——如果用来点烟或者点燃魔导灶台应该正合适，但如果用来战斗……或许让对手哈哈大笑，分散注意才是正确的用法。
“就这？治安队不是应该都有警用魔网吗？火球呢？冰锥呢？还有迟缓魔法，化泥为石呢？”
二狗看着其手中的火苗，大失所望的开口道。
“……很遗憾，吉娃娃，警用魔网是给特别治安队准备的，我四年前就退居了二线，莫罗斯镇的警用魔网登录表中没有我的名字。”
格雷迈拉耸了耸肩，看着二狗开口道，而后者则似乎被踩到尾巴一般，炸毛了起来。
“你再说一遍吉娃娃，我就把你的腿咬断。”
“哈哈哈……抱歉，我之前养过一条和你一样的狗，店主说叫吉娃娃。”
“该死！你是瞎了吗？看这尾巴，这腿，还有这聪明的脑袋，哪里和你养的蠢狗一样？你见过吉娃娃长成这样的吗？”
“你们大叫的时候的确很像的。”
“你是想让我把你的灵魂揉圆捏扁当球踢吗？”
二狗呲着牙，反驳道，而格雷迈拉的脸上则带着一丝微笑，仿佛借着口舌扳回一城似的。
“……抱歉，先不提你的品种了，你刚刚说，既然合作就要拿出诚意……我能拿出的东西都在这里了，接下来换你们了。”
格雷迈拉说着，看了看一旁一直愣着的盖伊。
“我不会多问你们的过去，但至少你们也是堕落者，还有德鲁伊……应该有对抗的手段吧？”
“抱，抱歉，我只会一些简单的治疗魔法，以及……能操作植物，但，但不能直接伤害他人。”
仿佛是感受到了格雷迈拉的目光一般，盖伊先摆了摆手，有些慌张的开口道，而二狗，则一副‘没出息’的样子看着盖伊，随后叹了口气。
“我会一些攻击型法术，但需要魔网……如果你有什么吃的东西也可以交给我。”
“吃的东西？你饿了吗，这附近的垃圾堆里应该有骨头之类的……好，好了，别这样看着我，我知道你很不高兴，但一般而言，狗就是吃骨头的……我以前养的那条吉娃娃每次我吃完带骨牛排后，都要围着我转好久。”
看着眼前即将要扑上去的二狗，格雷迈拉挠着头，向后退了两步，开口道歉。
“……一般而言，如果你遇到一只会说话，是堕落者，而且即将要撕掉你的脸皮的狗，那它绝对和你养的那条蠢狗有着本质的区别，我要的，是人类的食物，而且绝对不能是难吃的，要新鲜，味美，最重要的是数量要足够！”
说着，二狗凑近了格雷迈拉的身体，灵敏的鼻子在其浑身上下来回嗅着——狗狗的鼻子比人类要灵敏的多，人类闻到的‘垃圾臭味’在狗狗的鼻子中，却可以细分为很多种，比如烂番茄，臭鸡蛋，还有几片蔫了的菜叶子，一些不知名的化工原料，以及……
“你身上带着糖呢？”
二狗看着格雷迈拉，开口说道。
“唉？糖？你说的是……”
“没错，就是你平顶帽下面的那个，我能闻得到，那是什么东西。”
随着二狗的话语，格雷迈拉从帽子下面缓缓拿出几块包装好的糖果，面色疑惑，思索好久之后，才恍然大悟。
对了……上个月是鲁纳帝国的圣代日，教会的修女似乎在大街上给民众发放糖果来着——虽然往年这些糖果很快会被孩子们抢空，但随着这几年帝国与鲁纳就北方新开拓者领域的治理问题持续交恶，许多家长不再让自己的孩子靠近教堂的修女和神父。
而这几块糖，还是离自己家很近的修女见到自己后，硬塞给自己的。
“如果一块糖果也没有发出去的话，神明也会不高兴，并且降罪于他的子民……为了整个教堂以及鲁纳人民的平安，请您收下这个吧。”
格雷迈拉是土生土长的帝国人，搞不明白为什么神明会因为几块糖果而迁怒于他人，也不懂这和鲁纳人民的平安究竟有什么关系，他只是看不过眼前修女可怜的样子，才勉为其难的收下这些糖果而已，而他更不知道，在这种紧要关头，为什么这只奇怪的狗会和自己说起这个。
“哇……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啊，的确，这些都是教会的修女自己做的，据说还会在每年的神诞日祭祀神明。”
一旁的盖伊在糖纸被拨开的瞬间，便被那糖果的外形和一阵阵浓烈甜味和奶香味所吸引——看来无论多么清心寡欲，恪守教条，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一块白色的奶糖就能将其拐卖。
当然，二狗并不会承认自己的口水是因为馋或者饥饿而流下的——毕竟这东西闻上去真的很不错。
“好了，如果作为祭品应该足够了……把它包好，放在我的项圈里。”
二狗说着，用爪子指了指自己脖子上，那个用旧腰带制作的项圈，而格雷迈拉则是有些疑惑。
“你想吃的话可以在这里吃的……”
“我已经说过了，这不是用来吃的！这是献祭！我要献祭给我的恶魔，换取其帮助！”
二狗说着，一下跃起，从格雷迈拉的手中将那几块糖抢了过来，别在自己的项圈上，同时还顺手在其手背上留下了几道血痕——没错，出于打击报复的心理。
“献……献祭吗，还真是奇怪，我从来没听说过献祭教会的糖果给恶魔的。”
格雷迈拉看了看自己手背上的血痕，咬了咬牙，并没有继续和二狗计较，开口问道。
“是啊……直到我第一次召唤出恶魔之前，我也是以为需要什么灵魂啊，人命啊，或者更血腥的东西来着……你那是什么表情？”
二狗看着格雷迈拉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开口问道，而后者则是摇了摇头。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庆幸，至少你和那个杀人犯不同，你和那个小精灵……都不是那种为了追求力量不择手段的人。”
“哦？”
听到这里，二狗微微一愣，随后看着眼前的格雷迈拉，露出感兴趣的样子。
“听上去……关于这个连环杀手的目的……你似乎知道些什么？”
“嗯……我的确知道一些。”
格雷迈拉点了点头，想要将手揣兜，却发现自己的衣兜已经破掉，只能抱着手，靠在墙边，看着遍布繁星的天空，缓缓开口。
“事实上……这和几年前的案子有关……在梅迪纽斯，也是连环杀人案，我是那件案子的负责人……本来我已经掌握了足够的线索，凶手也确定为海尔森学院的一个学生，但最后……一些帝国高层的人找到了我，并且让我‘不要再查下去了。’”
“为什么？”
这时，一旁的盖伊忍不住，插嘴道，其脸上满满写着好奇。
“哈迪亚斯。”
格雷迈拉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在我的调查权力被剥夺的前一天，我找到了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