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祌有些苦恼，回看她一眼才道：“是有相关条文，但……”
男尊女卑、夫为妻纲的时代，即便有那样的条文，结果对女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沉落田有心理准备。
“大祌哥哥有话直说呀！”
孟祌道：“明凤娘是可以状告明凤爹请判和离，如若县衙查有此事，也要征求明凤爹同意，且判离后明凤娘也要蹲牢狱两载。”
沉落田如遭雷击，窒息感扑面而来。
“两载……”
万万没想到会这么重。
再者，查有此事还要明凤爹同意才能和离，如此过程和结果如何还能称之为判？
她想不通，却不得不接受和面对。
孟祌见她丢了魂般，不由自主的握住她的手，道：“此法行不通，咱们还可以用特例来警醒明凤爹，让他日后收敛着些。”
沉落田闷怏怏道：“什么法子？”
孟祌道：“程大人告诉我，曾经有一名武将打仗立了军功，在大军班师回朝时带回一名女子想娶她为妻。但他出征前家中已有原配，他没有休妻的理由便时常打骂，企图让她自愿和离，不料原配一纸御状告到皇帝面前，后来那名武将被削官罢职了。”
他的意思是，将此例转告明凤爹，权贵对妻子施暴仍是这般下场，他一个平头百姓有什么底气和本事能逃脱制裁？
沉落田苦笑道：“此桉例的判决结果根本就是皇帝在给自己立明君的人设。如若他当真觉得那名武将的行为影响恶劣，为何不颁布相关条文惩治那些无端虐妻的恶徒？”
孟祌无言以对。
此种大事又岂是他们小小农户有能力去质疑和改变？
他们能做的只是尽可能不被周边恶劣的人和事殃及，也尽可能帮助身边需要帮的人。
沉落田耷拉着脸，为明凤娘俩感到心痛又头疼。
半晌，她勐然抬头，凶神恶煞的盯着孟祌道：“大祌哥哥，你最好别学明凤爹那一套，否则我会赏你一针送你去见阎王！”
没法好聚好散，那就只好取你狗命！
她不会教唆明凤娘这么做，但若换作她自己，她绝对做得出来，所以她得提前把丑话说在前头。
孟祌看了看她，忽然捞过她的小身子拥在怀中。
“娘子，我不会。”
沉落田噎了噎，无所适从的像哄小孩般拍了拍他的背，而后缓缓从他怀中退出来。
“咳咳~那啥、大祌哥哥，警醒明凤爹的事就交给你了？我冲动，怕忍不住赏他致命毒粉吃。”
孟祌嗯了一声，没来由的燥热让他下意识加快赶马车。
车速加快，迎面的风也就大了些，只是热风短时内也吹不散他们脸上的滚烫。
沉默了半晌，沉落田才想起一件事。
“大祌哥哥，你方才说遇上秋玉姑娘是因为跟着张氏？”
孟祌也有些不解：“没错，虽说我到之时张氏正匆忙离开，但我看见她的背影，确定是她无疑。”
他还老老实实把后面跟孟秋玉争执的对话悉数说给她听，毫无隐瞒。
沉落田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孟秋玉，呢喃道：“秋玉姑娘跟我舅母往日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交情，不过月余时间二人竟这般志趣相投，还约来城里一块品茶听书？”
孟祌也回看了眼孟秋玉，道：“娘子，我听你的，日后离秋玉姑娘远些便是。”
想不明白的事眼下也没必要绞尽脑汁。
但既然孟秋玉方才装晕，想必她心中是有些弯弯绕绕的复杂心思。
如若上回被迷晕之事真是她一手策划，他往后也不能再像往常那般信任她了。
先前他只顾虑自己是有妇之夫应该避嫌，往后却是要提防她会算计人。
沉落田满意的点头，还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唔~听娘子话的男子，能发家。”
孟祌露齿而笑，森森白牙在阳光衬得笑容更加灿烂。
马车进村时，沉落田又给孟秋玉扎了两针。
回到老村长家时，孟秋玉恰好醒过来。
“大祌哥，发生了何事？”
其实她心中困惑的是她为何突然就睡死过去了。
想起马车上最后的记忆，她目光不善的看了眼沉落田。
真恨不得立马撕破她这张脸！
沉落田道：“秋玉姑娘，你这段时日必是劳累过度，在车上睡了一路，我和相公叫你两次你都没醒，便也不忍心打扰你歇息。”
孟祌此时不仅告戒自己要离她远些，甚至说话都尽量避免。
孟秋玉见他不吭声，下了车走到他身侧。
“大祌哥，在城里的事是我不好，我不该当街跟你刷小性子给你惹麻烦，还累你照顾我。”
孟祌避开她的靠近，栓好马后伸手把沉落田的手握在手心里，十指交扣。
“秋玉姑娘，这一路都是你大祌嫂子照顾你，这也是应该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沉落田拍拍自个儿的胸口道：“相公所言极是，乡里乡亲的，出门在外自当互相帮衬着些。”
“是吗？”
孟秋玉微微一笑。
瞧见他们十指交缠掌心相贴，她心火快要烧到面门了，却还要忍着。
沉落田只当她由心而笑，道：“当然，我和相公都不是那种背后插刀或是见了乡亲遇上难事却袖手旁观之人。不过，秋玉姑娘屡次出状况，日后还是多听老村长的话，没事待家里安全些。”
“受教了。”
孟秋玉转身走进家门。
孟祌牵着沉落田跟上去。
孟秋玉察觉他跟上来心里多少有些欢喜，但见沉落田如影随形，便清冷道：“大祌哥，还有何事？”
孟祌道：“先前你在城里说老村长身子不适，娘子便想着来给他诊脉。”
孟秋玉目光幽幽落在沉落田身上：“就你？”
她心知沉落田有两下子，但眼下还算不上广为人知，逮了机会便又讥讽道：“我已请村医来瞧过了，落田若真有那本事，振新叔怎么还会躺在床上？”
满是嘲讽的笑了一声，接道：“落田，你年纪比我小，别以为借着大祌哥让我唤你一声嫂子你就充大了。你连自家人的问题都没搞定，怎么有脸面管别人家的事？”
孟祌恼了：“秋玉姑娘，我知你还在为明凤之事心里不平，但此事确实与娘子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