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神色中带了几分自己想不明白事情的尴尬：“那个……雪儿，二舅母太笨了，听不懂雪儿你在说什么。雪儿可以告诉二舅母，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吗？”
苏晚雪轻笑：“二舅母若是不懂，那也不必懂。雪儿只问二舅母。皇贵妃是不是已经确定了，要将丞相府和四皇子绑在一起？”
宋氏眼神中带了几分闪烁。
苏晚雪沉声道：“二舅母？在这件事情上，还希望二舅母说实话。”
宋氏摇了摇头，小声道：“雪儿，二舅母不太明白你的意思。皇贵妃确实是这样想的，还让我回来和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商量一下。”
“你答应了？”
苏晚雪的心头咯噔一声。
随即自嘲笑道：“可不是答应了嘛。这亲妹妹，位高权重，难得拜托自己做一件事情，怎么可能不答应。这若换了是我，那我也一定是会答应的吧。”
宋氏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苏晚雪：“雪儿说的是真的吗？若是雪儿，也会选择答应的，对不对？”
宋氏话音一落，才看见苏晚雪脸上逐渐露出来的失望的神色，这才意识到，苏晚雪之前一直都在……试探自己，故意这样说的。
宋氏垂头丧气的叹息道：“是的，我答应她了。如你所言，那是我妹妹，我没办法不答应她。雪儿，你现在是不是对我很失望，特别的失望？”
苏晚雪沉重的叹了口气，摇头道：“没有，我很高兴，二舅母能够对我说实话，没有选择欺骗我。”
宋氏不可思议的看着苏晚雪，半晌，才低声道：“便是这个答桉是你自己算计来的，你也不在意吗？”
“我只在意答桉的真假，不会在意答桉是从何而来。”
宋氏松了口气。
可下一瞬，全身神经就紧绷了起来，十分紧张的道：“那么……你既然已经猜到了。那么，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相爷和郡主……支持娉婷和四皇子的婚事吗？”
苏晚雪皱眉：“祖父大人和祖母是不是支持，很重要吗？难道不是应该问一问大姐姐，是不是愿意呢？”
宋氏神色苦涩的叹息道：“我若和你说，就是你大姐姐让我入宫去问皇贵妃的，你会相信吗？”
苏晚雪顿了顿，眉目中带了几分无奈：“我相信。这是大姐姐可以做出来的事情。”
“所以，可行吗？”
可能是宋氏的神色过分的忐忑了，让苏晚雪心头多少有了几分不好意思和不忍心。
宋氏眼巴巴的看着苏晚雪，好半晌才小声道：“雪儿，我知道你人聪明。我也知道，你谋算人心的本事。我更加知道，不管是相爷还是郡主，都愿意选择相信你。所以，你可以告诉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娉婷确实是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按道理来说，娉婷这个嫡长孙女儿的婚事，确实是应该求了相爷和郡主做主的。可是二位老人家总是期待着能够将聘婷留在家里多两年。可是雪儿，你自己都是女孩子，你大姐姐已经马上十七岁了。若是继续留，那就是老姑娘了。这京城里头，碎嘴子可多得很。你别看二舅母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好像是什么事情都不管不顾的样子。可是雪儿，二舅母心里门清啊。”
苏晚雪叹了口气，看着宋氏这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样子，忍不住道：“可是二舅母，你这样看着我，你和我说这些。其实也没有太大的用处的。我只是个传话的人，具体做出决定的，那还是祖父和祖母。”
宋氏忙不迭的点头道：“我知道，雪儿，你说这些，二舅母都是知道的。你放心好了。二舅母绝对不会让你为难的。”
苏晚雪慢条斯理的喝着茶，心头盘算着，要怎么说，才能让宋氏对自己的戒备没有那么明显。
苏晚雪看了看宋氏，亲自给宋氏填上了一杯茶，笑道：“二舅母，是不是方便告诉我一声。宋皇贵妃允诺的，除了护着大姐姐平安之外，可还有其他什么？”
宋氏的眼皮子不受控制的跳动着，整个人眉目中都带着几分明显的警惕。
语气也很明显的就变得严厉了起来：“雪儿，你这是什么意思？皇贵妃是诚心诚意的想要给你大姐姐郁闷好亲事的。你这话说的，倒像是皇贵妃娘娘对你大姐姐有所图谋一样。”
宋氏这话说的十分的不客气，苏晚雪的眼神也就变得凌厉了起来，寒声道：“二舅母，我相信二舅母不是一个湖涂的人。皇贵妃是不是对大姐姐有所图谋。二舅母自己心里才清楚。我相信，二舅母对于大姐姐的脾性，是十分的了解的。还请二舅母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大姐姐若非是丞相家的嫡长孙女，皇贵妃还会这样，坚持让大姐姐和四皇子成亲吗？”
宋氏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看苏晚雪的眼，一颗心彭彭彭的乱跳，简直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苏晚雪重重的冷哼了一声：“大姐姐善妒，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二舅母不会不知道吧？便是二舅母不知道也无妨的。如今雪儿告诉二舅母了，二舅母总应该就知道了吧？”
宋氏苦涩道：“是，你说得对。你大姐姐确实是很善妒。可是雪儿，有皇贵妃为你大姐姐做主，便是将来有什么，皇贵妃也会站在你大姐姐这边的。”
“当家主母善妒，会怎样？家宅不宁，鸡飞狗跳。这个道理，黄口小儿都明白。遑论是皇贵妃？二舅母，难道你不明白吗？况且，四皇子年纪还小。如今心性未定。这么快就将大姐姐订给四皇子，就不怕当初金屋藏娇的事情，再上演一次吗？等四皇子到了可以大婚的年龄，大姐姐就已经过了花信女孩最为宝贵的时间了。两年之后，大姐姐十九岁了。我到时候，二舅母觉得，自己还有什么本事，替二姐姐谋求一户更好的人家，还是差不多的人家？”
苏晚雪澹澹的道：“让大姐姐待字闺中，等四皇子整整两年，那意味着什么，二舅母当真仔细想过吗？”
宋氏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多么聪明的人。
苏晚雪这一番话说出来的时候，宋氏自己内心都是忐忑的，害怕的。
看着苏晚雪说的这么斩钉截铁，宋氏下意识的问道：“什么？雪儿你在说什么？二舅母没听明白。”
“我说，让大姐姐待字闺中两年，等二皇子。二舅母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对于旁人，宋氏肯恩还会有那么几分怀疑。
对皇贵妃，宋氏的亲妹妹，宋氏的内心，就从未有过任何怀疑的情绪。
此刻被苏晚雪提醒，宋氏才惊讶的发现，这些年，自己对皇贵妃简直是言听计从。
她让自己做什么，自己就习惯性的去宠她，就像是她依旧是宋家所有人都心疼的那个小妹妹。
至于背后的问题，宋氏从未想过。
小时候无需去想，长大了，也想不明白。
毕竟除了宋氏姐妹这样的关系之外，她还是皇贵妃。
这是无法辩驳的事情。
皇贵妃之命，宋氏不敢不听。
这个时候苏晚雪问这样的问题，简直是在宋氏的认知范围之外。
君有命，臣下唯命是从。
这还要去想为什么的？
看着宋氏的表情，苏晚雪就知道宋氏心里在想什么。
不可思议的看着宋氏，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沫，小声道：“所以……二舅母这是根本就没想过这些事情，对吗？”
宋氏脸色难看的小声道：“为何要想？她是皇贵妃，她如何吩咐，我就如何去做。为何要想？”
“可是，皇贵妃明明说了，让你回来商量。”
宋氏理所当然的道：“那是皇贵妃作为上位者的客气。”
苏晚雪目瞪口呆的看着宋氏：“那行，我告诉二舅母，会代表什么。会代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二姐姐十**岁了，都还没有出嫁。这代表着，同龄人的孩子都可以张口喊母亲了，二姐姐还没出嫁。这代表着，所有人都会拿二姐姐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二姐姐一出门，就会有人说，看，这就是非要等着嫁给四皇子的女人。这代表着，若是四皇子长大之后，有了心仪的女子，二姐姐可能，只有一个四皇子妃的位置。”
苏晚雪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
心里觉得舒坦多了。
当然了，苏晚雪说的这些话，完全都是站在孙娉婷和宋氏的角度上来说的。
若是站在相府的角度，还有更加严重的话。
宋氏的嘴唇嗫喏着：“其实，这些……不过是旁人的闲言碎语。这你二姐姐被赐婚之后，圣旨下来了，那些流言蜚语，自然是不攻自破。”
“二舅母确定吗？”
苏晚雪瞥了宋氏一眼：“孙相府的嫡长孙女儿，无缘无故，那么多大好适婚男子不嫁，非要贴着四皇子。你这让外面的人，如何说大姐姐。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不说大姐姐，那又会如何评论祖父大人？说祖父，为了攀权富贵，非要白白蹉跎自己嫡亲孙女儿的青春。”
宋氏这个时候总算是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一双眼睛陡然变得凌厉，寒声道：“他们敢！污蔑相爷，污蔑未来四皇子妃，是什么罪名，难道那些人都不知道吗？”
看见宋氏眉目中的慌乱，苏晚雪心满意足的笑了笑，勾着唇，认真道：“二舅母在想什么呢？法不责众啊，众口铄金啊？祖父这些年在朝堂上屹立不倒，靠的是毫无破绽的行事风格。任何时候，都不会给任何对手任何机会。可是，二舅母你如此这般，是要将祖父置于何地呢？二舅母可想过吗？”
“可是……”
宋氏神色中闪过一抹慌乱：“皇贵妃娘娘……她是我的亲妹妹，她不可能会害了我的呀。”
苏晚雪在心里叹了口气。
只觉得宋氏对皇贵妃的信任，简直是已经到了一种令人发指的程度了。
既如此，那苏晚雪也不能枉做好人。
苏晚雪点头道：“皇贵妃娘娘自然是不可能害你的。可是，皇贵妃娘娘生来就是廊平宋氏的娇娇女，入宫之后，又是那么单纯善良的被皇上宠爱，捧在手心。娘娘也没机会接触到这些。我相信，娘娘做这些事情，完全出自于自己对姐姐的信任，和对养子的关爱。可是对于这件事情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娘娘并不清楚。否则，依着娘娘对二舅母姐妹情深的模样，自然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宋氏松了口气，飞快的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雪儿你没见过娘娘，自然是不知道，娘娘内心是极为善良的。这么多年，每一次我进宫去探望娘娘。娘娘都会将皇上赏赐给她的燕窝雪蛤，拿给我，让我带回来孝敬母亲大人。这是担心我这个做姐姐的，在婆家受委屈呢。让我好好和相爷郡主相处。”
苏晚雪心头诧异，可还是礼貌的保持微笑：“皇贵妃心地善良，必定十分受人爱戴。只是那燕窝雪蛤，祖母一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的。二舅母可以给自己留一些。”
宋氏小声道：“皇贵妃为人玲珑剔透，怎么会想不到这些呢？给你祖母的，是专门给你祖母的。给我自己的，是专门给我自己的。”
苏晚雪惊讶道：“不都差不多的吗？还有差别？”
宋氏不可思议的看了苏晚雪一眼：“这……给你祖母的，单是燕窝雪蛤，用一个提篮装着。给我的，是还有其他的，用另一个提篮装着。”
苏晚雪心头默了默，叹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来了京城之后，苏晚雪脑子里都是所谓尔虞我诈，就算是这样简简单单的送东西，苏晚雪都觉得自己可以脑补出一场宫斗大戏。
所以在听见皇贵妃经常给云氏送东西的时候，苏晚雪就是觉得有问题。
一个上位者，经常给下位者送东西？
这根本就不合理，也不可能是正常现象。
宋氏看着苏晚雪发呆，下意识的小声道：“雪儿？怎么？难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若是旁人，苏晚雪只怕就直接说有什么问题了。可是现在，苏晚雪没办法说有什么问题。毕竟，那个人是皇贵妃。那可是尊贵无比的皇贵妃。
在宋氏疑惑又期待的眼神中，苏晚雪无奈的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的道：“二舅母想多了。怎么会有问题呢？皇贵妃娘娘如此体恤二舅母，可真的是太难得了。二舅母可要好好珍惜这难得的姐妹情分。”
宋氏神色中带了几分不好意思的小声道：“谁说不是这个道理呢？确实是应该好好珍惜这难得的姐妹情分的。”
苏晚雪深深看了宋氏一眼，只觉得宋氏为人还真的是单纯的可爱。
也就是这轻轻一笑，就让宋氏十分紧张了，忙不迭的低声道：“雪儿？你说，皇贵妃这样，会不会是被人利用了？相爷这些年，在朝堂上下拥有的敌人也不少了。这若果真是皇贵妃被人利用了，只怕事情会变得更加棘手的。”
宋氏这么快就接受了苏晚雪的劝告，这并不奇怪。
她不笨，她只是过分的信任自己的妹妹了。
苏晚雪看着宋氏的眼神，让宋氏莫名的有点心慌，尴尬的咳嗽低声道：“这个……雪儿，你这样看着二舅母做什么？二舅母好心慌。”
苏晚雪微微笑了笑：“二舅母何必心慌？我只是在想，二舅母是真的愿意放弃大姐姐和四皇子的婚事了吗？”
宋氏毫无压力的沉声道：“雪儿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你觉得你二舅母是那种不懂事的人吗？既然我都知道这件事情有问题了。那我肯定是愿意放弃的。”
苏晚雪还是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才道：“也就是知道二舅母对相府的拳拳之心。所以雪儿才敢在二舅母面前大放厥词。若是换了旁人，雪儿是万万不敢的。可二舅母都如此深明大义，雪儿若是……不懂事，因为这些小事情破坏了二舅母和皇贵妃娘娘之间的姐妹之情……那……雪儿可该怎么办呢？若是让皇贵妃娘娘知道，咱们相府，不肯将大姐姐允给四皇子，娘娘不知道会不会觉得祖父小家子气。”
“啊……这……”
宋氏难得的聪明了一回，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苏晚雪，点头道：“雪儿考虑的很是。那咱们在做这件事的时候，还必须将相府摘干净。否则，若娘娘当真怪罪下来。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苏晚雪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带了几分可联系地看着宋氏，宋氏瞬间就愣住了，不可思议的道：“雪儿这不会是，想要让我自己想法子吧？”
苏晚雪故作惊讶的摇头：“雪儿不敢。只是，雪儿人微言轻，只怕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而且，雪儿也还是很担心，万一影响到二舅母和皇贵妃之间的姐妹情分，那就是雪儿的不是了。所以雪儿还在发愁，这件事情要怎样，才能做得滴水不漏，才能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