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晨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郁了：“那就要看，欧阳神医是以郎中的角度和我说话。还是以一个父亲的角度和我说话了。”
“你想要如何？”
董晨微微笑了笑，似乎是笃定欧阳会将这个问题抛给他一样。
低声道：“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董政并非是我的生父。虽说，我母亲为了我，付出了许多。可是，董政也只是在母亲在的时候，会扮演一个慈父。当母亲不在的时候……”
接下来的话，董晨并没有直接说。
可是，董晨的沉默，却是给了欧阳无比震动的一幕。
尤其是，那眼眶通红却强忍着不流出眼泪的样子，让欧阳内心无比崩溃。
第一次，在欧阳认识董晨之后，看见董晨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
欧阳才知道，原来，他骨子里也是个活泼话多的孩子。
如果，当初他没有一碗药给苟氏灌下去，这个孩子，该是多漂亮的一个孩子啊。
愧疚，宛若潮水一样，铺天盖地的朝着欧阳侵袭而来，将他淹没。
所以，当董晨将自己想要说的话都说完了之后，笑吟吟的看着欧阳：“现在，欧阳神医告诉我，你想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和我说让我放弃苏雨晴的话。又愿意，用什么样的条件，来交换苏雨晴的自由。”
还不等欧阳开口，董晨又笑道：“哦，不对，应该是，欧阳神医想要以什么样的身份来和我说话。又想要用什么样的条件，去证明苏晚雪的清白。”
欧阳眉头狠狠的皱了起来：“你和你母亲一样，都那么执着于苏晚雪？”
董晨轻笑道：“父亲误会晨儿了。晨儿并非是执着于苏晚雪。晨儿是很羡慕苏晚雪。父亲这些年，亦师亦友的陪伴在苏晚雪身边。那些，都是儿子看得见，却摸不着的。所以，儿子实在是很好奇。父亲为了苏晚雪，愿意付出到什么样的程度。”
董晨笑得人畜无害，可欧阳却感觉不到那笑容之中的温度。
似乎……那笑容对于董晨来说，就只是一个面部表情，并不代表任何心理活动。
甚至是，就像一个面具一样，紧贴在脸皮上。
当他想，就会浮现出来。
欧阳叹了口气，带了几分老父亲的语重心长：“为什么，就不能是，我为了你，付出什么呢？”
董晨笑容更加灿烂了：“那晨儿会很高兴呢。”
这一次，董晨的笑容中，确实是带了几分情绪。
可仔细看，欧阳觉得，那情绪之中，嘲讽多于期待。
欧阳是郎中，他的病人，跨越各个年龄段。
对于那些可爱的孩子，欧阳也总是有办法，让他们乖乖听话。
可是欧阳从来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嗯，自己的孩子。
他知道，董晨这一番话，是对他的不信任，以及……挑衅。
若是想要赢回他的心，就应该努力去承诺，只是想要给他，而不是想要和他交换。
但是，想到苏晚雪现在的处境，欧阳也做不到。
尤其是，在看见苏晚雪深切失望的眼神之后，欧阳更是做不到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欧阳低声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所以，她那个徒弟，比我这个儿子，更重要，是吗？”
董晨的语气，带了几分咄咄逼人，很容易就能够看出来，董晨这是生气了。
欧阳试图解释，董晨却是直接扭过头去：“好了，父亲不必解释了。若你不喜欢父亲这个称呼，我也可以叫你一声欧阳神医。反正认识你的这些年，也一直都是这样称呼你的。反正，也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看这样子，你也不会在意。”
欧阳苦笑：“罢了，你想要如何，就如何吧。对于你，我确实是亏欠了你。”
看着董晨不屑的挑眉，欧阳就认真道：“但是，绝对不是你的那个样子的。曾经的事情，也不是你母亲和你说的那样的。”
董晨很明显的暴躁了起来：“好了，行就行，不行就滚。我董晨现在还姓董。我还有个做县令的父亲。要是继续在这里和我磨磨唧唧，我是真的不知道，你能不能活下来。你在意的苏晚雪，能不能活下来了。”
苏晚雪内心十分无语。
虽说这两三年，欧阳对她确实多了几分照顾。
可在这之前，他一直是有父母照顾的。
如今这样平白无故的，像是分享了人家父爱的感觉，还被惦记上了？
看着苏晚雪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的冷了下去，云染的情绪，就变得平静了起来。
他是真的希望，董晨一直就这样作死，不要停。
最后，也不知道欧阳悄悄的和董晨说了什么，董晨的情绪瞬间就激动了起来。
若非是他没有双手。
若是有双手，肯定会伸出手，抓住欧阳的衣襟，大声道：“是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
可惜了，董晨没有双手。
就算是他着急，也只能像是缺水的鱼儿一样，靠着腰腹的力量，摆动着身体。
这样的场景，欧阳见过很多次。
却只有这一次，让欧阳感觉到无比辛酸。
在之前，欧阳知道苟氏有个这样的儿子。
在被苟氏请过去县衙为他治病的时候，欧阳都还可以正视他。
可当欧阳知道这个孩子就是那个喝了打胎药都没落下来的那个孩子的时候，欧阳内心，真的无比复杂。
当初那药的剂量，之所以没有成功打下孩子。
一是苟氏故意隐瞒了怀孕的时间。
二，是欧阳到底惦记着和苟氏的同门之谊，没下勐药。
如今，造成了这么一个场景，欧阳的心情，真的是无比复杂。
妇人之仁，妇人之仁啊！
最终，欧阳还是在董晨期待的目光中，略带几分绝望的点了点头。
他能怎么办呢？
此情此景，他没办法不点头的。
“好，你说话算话。”虽然得到了欧阳的承诺，董晨很显然，还是不放心的。
欧阳苦笑：“老头子自然不会诓骗你的。”
顿了顿，欧阳又道：“这是老头子欠你的。虽然，老头子没本事将欠你的所有还给你。但是，尽我所能的还给你，还是可以的。”
“好。”
董晨笑容满面，是那种，天真纯净的笑容，让人一看就心旷神怡的笑容。
苟氏从暗处冲了出来，恼怒寒声道：“好？好什么好？晨儿，你是不知道这个老匹夫有多么擅长骗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