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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丞相苦心

面对薛隐咄咄逼人的目光,老人没有半点惊慌,只是坦然的看着薛隐,说道:

“我并不能证明自己手里的玉佩是四皇子的,但同样,阁下是不是也没办法证明,这块玉佩是太子殿下的呢?”

薛隐闻言,冷哼一声,将自己的佩剑抽出,拦在老人身前。剑身在月光下泛着寒意,又或者说,那是浓浓的杀意。

“四皇子?太子殿下?丞相大人的称呼,是不是有些不对呢?”

“按礼数和规矩,我们应该都管四皇子叫做四殿下吧?怎么,丞相大人难道有特权,能够免掉这个殿下的称呼?”

老人闻言,没有答话,半晌过后,悠悠的长叹一口气,转过身来,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后一样神情淡漠的冯皓,终是摇了摇头,说道:

“我这一生,做的最错的事情,便是轻信了那个什么国师的话。”

“若你们不信我,我这条命你们拿走也罢。如此过活着痛苦着,倒不如死了干净痛快。”

“圣上近日精神颇好,此时应该是在观星台上看着天象。若你们肯信我,进去了之后,行事一定要快,一天中也只有这个时候,皇宫的守卫是最为薄弱的。”

老人说到此处,顿了顿,又深深的看了冯皓一眼,说道:“皓儿,父亲对不起你。但是你切要记住,莫要轻信别人,莫要变成……”

一枚袖箭忽的刺入老人的胸口,穿过那宽大的袍服,穿过那皮肉,透过肋骨间的缝隙,直直的插入了心脏。老人一愣,薛隐更是瞳孔一紧。

虽然他原本就没想放他走,但是,他没有想到,冯皓居然自己动了手,先做了了结。

老人伸手抚上自己的胸口,湿润温热的液体沾了满手。此时此刻,人生的走马灯在他的眼前浮现,而其中最让他印象深刻的,一是冯皓的出生,二是那一天,所有灾难的降临。

那一天,圣上和往常一样,诏自己前来议政。他记得,那是齐妃,北齐公主兰熙儿,刚刚走了不过一两天的时候。圣上似乎在一两天的时间里,忽的苍老了太多。而因了这个缘由,圣上在好多事情的判断上,都开始渐渐变得武断和意气用事。他试着委婉的劝过,但是却没什么效果。身为丞相,他是百官的统领,是向上传达朝臣声音的重臣,亦是向下传达圣上旨意的喉舌。那段时间,百官对于圣上在朝政上的表现颇有非议,而不知怎的,这些声音竟越过了他,直接传到了圣上的耳朵里。那段时间,许多朝臣被革职,许多才俊被流放,而所有人将错误都指向了他。圣上认为是他没有统领好百官,百官认为是他向圣上在说三道四。

他累,他乏,他无助,他困惑。而就在那时,那个长相奇特,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的国师找到了他,和他促膝长谈,向他伸出了援助之手。于是,他在权衡再三之后,终于选择了相信那个所谓的国师。于是,在他伸手握住了他的手的那一刻,他忽的陷入眩晕。就仿佛跌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只身一人,也只一人。

他不知道他是怎么到的家,他只记得,在那黑暗之中,一条通体漆黑的大蛇,向自己张开血盆大口,一滴滴涎水滴落在自己身上,仿佛是千年的腐物,黏腻,腥臭。而从那大蛇的口中,一条一条的,窜出了许许多多的小蛇,或是玄黑,或是赤红,包围着自己,从自己的双脚开始慢慢缠绕、啃食,细细密密的疼痛由下至上的蔓延了全身。他想要逃走,却又动弹不得;想要呼救,却又无法出声。他所能做的,只有站在原地,站在那大蛇面前,睁着一双又惊又惧的双眼,无助的感受着那些冰凉黏滑的小蛇,钻进自己的衣服,将自己身体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加以啃食,在惊惧无比的黑暗中忍受着。

那段日子,他时常能听到冯皓在他床边,用那稚嫩的小奶音一遍遍喊着“爹爹,醒醒”。他几次想要回应,却任凭他多么用力的喊叫,却发不出声音。之后,他渐渐的再也听不到冯皓的声音,他也渐渐的不再挣扎,甚至不再恐惧,只是任凭那些小蛇啃食着自己,渐渐变得麻木,冷淡。好像自己也成为了这些蛇的一部分,冰凉,冰冷,还隐隐有着危险的气息。

后来,他醒了。他还是那个丞相大人,还是圣上最为倚重的百官之首,还是朝臣最为仰仗的圣上喉舌。但是,一切都变了。圣上不再困宥于兰熙儿,却是夜夜笙歌,每日虽是容光焕发,但却是在透支自己的生命。百官中熟悉的面孔少了大半,新任用的朝臣虽谈不上忠良恭俭,但也算是都是良臣。好像前些日子那朝堂上的动荡都是梦一样,没有任何人再提起,似乎只剩下他一个人还记得当时发生的事情。他也曾找过那国师,质问他到底对自己,对圣上,对文武百官做了什么。而他得到的回答,却只有一串讥讽而得意的笑容。

“这不是挺好的吗?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他看着国师那张有些扭曲的脸,终是什么都说不出来。而那之后,生活似乎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只是需要他整理的奏折却是越来越多,而陡然激增的奏折中,有好多都是说某某县的山林里突然间出现了很多的蛇,百姓恐慌,不敢上山。而每每遇到这样的奏折,他的思维都会忽然间不受控制,将他们放到一旁,甚至会做些驴唇不对马嘴的批复。

他困惑,但他知道,这或许和自己昏迷时所看到的场景有很大的关系。那些密密麻麻的蛇,一定不是偶然出现的。但是每当他想去探究其中的缘由的时候,他都会忽的失去控制,时而变得暴躁,时而变得极为冷漠。而此刻,他甚至都回忆不起来,当他看到冯皓看着他的时候的那张满带着惊恐的小脸的时候,他自己的心里,到底有没有一点点痛。

他知道,这一定是国师干的事情,而这所谓的国师,非妖即巫。所以他逼迫冯皓去学习各种东西,医术毒术邪术,兵法阵法诡法,为的就是在以后,不被这诡异的国师所害。而随着岁月的流失,他发现就算他不去思索国师的事情,他的行为也会失去控制。他做出了许多他觉得万分不可思议的事情,不论是给桦家下毒,还是和冯皓断绝关系。

所以,当他在知道了所谓国师遇刺和袭击世子妃的真相后,当他知道国师被桦雪重伤至只剩一口气的时候,他由衷的感觉到了快乐。他甚至很想直接前去齐县的姜王府,去感谢桦雪除去了这么大一个祸害。可也是从那天开始,每日每夜、每时每刻,他都能够感受到那些小蛇在疯狂的啃食着自己。

起初,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当他有一天回到家,看到自己的妻子被浑身是血的国师胁迫住的时候,他忽然间就明白了。

他在啃食着自己的生命,想要给他自己续命。

所以,当他在觉察到尉迟魏的想法后,他没有阻拦,而是有意无意的建议他去齐县转转,为的就是他能够发现在那里受着流放之苦的冯皓,以他的爱才之心,不可能不拉冯皓入围。

所以,当他在听闻西宁全国各地出现了骚动的时候,他敏捷的察觉到,这应该是为了造反而刻意点起的火花。所以他将那些没有被四皇子拦住而传入宫中的消息,全盘扣在了自己的手里。

所以,当他听闻齐县起兵了的时候,当他看到齐县外的流放的罪人都反了的时候,当他听闻反叛军向着王都前进的时候,他心里有十足的把握,他的皓儿,也一定是其中的一员。所以他力排众议,不顾百官们的声音,将所有要求朝廷出兵镇压的奏折全部扣下,告诉圣上,西宁上下一片安宁。

他忠良恭俭的一辈子,他为西宁操心了一辈子,在这最后的时候,他也该为自己的儿子操心操心了。而他手里的这枚玉佩,不是他表面上拥护的太子的,也不是他暗地里合作的四皇子的,而是他侍奉并尊敬了一辈子的,尉迟浩,西宁浩帝的。

那是最上乘的羊脂玉,操刀的是最老练的工匠,经过许久的耐心打磨之后,才有的独一无二的玉佩。而他,将那玉佩偷了出来,已然是死罪一条,自己扣下的那么多反叛的消息,又被冠上了佞臣小人的骂名。

但他看着眼前渐渐模糊的冯皓,看着他挺拔而英气的身姿,心中却是异常的满足。他这一辈子,亏欠的最多的,便是冯皓了。而他最后所得的努力,也算是给他了些补偿吧。

“莫要变成……为父……这样的人……”

老人失去了意识,瘫倒在地,暗黑色带着腥臭的血液从伤口处缓缓流出,渐渐的失去了它的温度,变得冰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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