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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红颜祸水

贺文海一想到宁铃,他的心又是一阵剧痛。

但他并不想去找她,因为他知道马为云一定会好好的照顾着她的--马为云虽善变,对宁铃的心却未变。

只要他对宁铃的心不变,别的一切事就全部可原谅。

此刻马为云的心情,真是说不出的愉快。

再过两三天,他就要坐上神风集团的第二把交椅,成为当今天下最有势力的人的结拜兄弟。

就连马文铃的气色看来都像是好得多了:唯一令他觉得遗憾的,是他的妻子。

"她为什么不肯跟我一齐来?为什么不肯分享我的光采。"他拒绝再想下去。

有些人最大的欲望是金钱,有些人最大的欲望是权势,这两种欲望若是能满足,情感上的痛苦就淡了。

马文铃正凝视着窗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呢。

马为云拍了拍他肩头,道:"你想这次湘江老人会不会亲自来迎接我?"马文铃回过头,说道:"当然会,而且仪式一定会很隆重。"马为云也点了点头,道:"我也这么想,我既是他的兄弟,他给我面子,岂非也正如给自己面子。"他沉吟了半晌,忽又道:"他来接我时,你想我是该称他总裁?还是该唤他大哥?"马文铃道:"当然该称大哥,孩儿今后也要改口,唤他一声伯父了。"马为云仰面大笑,道:"有这样的泊父,真是你的运气,只怕……"他笑声突又停顿,皱眉道:"贺文海既然未死,他会不会食言反悔?"马文铃笑道:"天下英雄都已知道此事,帖子也早就发了出去,他再反悔,岂非自食其言,以后说的话还有谁相信?"马为云又笑了,道:"不错,武林中人之所以信服他,就因为他令出如山,言出法随,现在他就算想反悔,也来不及了。"桌上的卷宗非但没有少,反而一天天加多。

神风集团管辖的范围,已越来越广了。

湘江老人的责任也的确越来越重,因为每件事他都要自己来决定。

他绝不信任任何人。

现在,他已工作了五个时辰,几乎完全没有停过于,但他非但不觉得辛苦,反而觉得这是种快乐。"门开了。

一个人走了进来。

湘江老人连头都没有抬,因为能直接走进这屋子的,只有一个人。

百春。

百春还是和往常一样,一走进来,就站到他身后。

湘江老人道:"贺文海呢?"百春道:"走了。"湘江老人淬然回头,瞧了他一眼。

只瞧了~眼,目光自他断臂上滑落,就又低下头,做自己的事,非但没有再说一句话,脸上也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百春面上也全无表情,死灰色的眼睛茫然凝注着远方。

一切事仿佛都没有改变。

既没有责问,也没有安慰。

百春的手断了也好,腿断了也好,却橡是和湘江老人全无关系。

又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拍门,请示。

又有一大堆卷宗被送了进来。

淡黄色的卷宗中,只有一封信是粉红色的。

湘江老人先抽出了这封信,也只瞧了一眼,因为信上只有几个字:"老地方等候,杜文军也在等你。"湘江老人静静的站着,似在沉思,然后立刻下了决定。

他慢慢的走了出去。

百春还是像影于般跟在他身后。

两人走出门,穿过秘道,走出宽阔的院子,穿过一个垂首肃立的侍卫,走到阳光下。

残秋的阳光就像是迟暮的女人,已不再有动人的热力。

两人还是一前一后的走着,走着……百春突然发觉湘江老人的脚步韵律已变了。

百春已无法再与他配合。

湘江老人也并没有加快,也不知为什么,两人的距离却已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百春的脚步渐缓,终于停下。

湘江老人并没有回头。

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百春死灰色的眼睛里,渐渐露出了一种无法形容的,深深的悲痛……

密林。松林。

松林常青,阳光终年都照不进这松林。

松林虽黝暗,却不潮湿,风中也带着松木的清香。

宁云斜倚在树上,紧握着杜文军的手,始终没有放开,那无比温柔的眼波,也始终没有离开过杜文军的脸。

杜文军的脸更苍白,眼角的皱纹也像是多了些。

秋风入了林,也变得温柔起来。

宁云柔声道:"你不后悔么?"杜文军点了点头,道:"后悔,我为什么要后悔?有了你,任何男人都不会觉得后悔。"宁云"樱咛"一声,倒入他怀里,轻轻道:"我真的那么好?"杜文军搂着她的腰肢,笑道:"你当然好,比我想象中还好,比任何人想象中都要好……"他的手向上移动,又向下……

宁云的呼吸开始急促,娇喘着道:"现在不行……"杜文军道:"为什么?"宁云咬着嘴角,道:"你……你还要留着力气对付湘江老人。"她身子巧妙的扭动着,仿佛在闪避,又仿佛在迎凑……

杜文军的手停了停,却又开始移动,带着笑道:"我对付了你,还可以再对付他。"宁云道:"你千万莫要看轻了他,他绝不如你想象中那么好对付。"杜文军冷笑道:"你认为我不如他强?"宁云道:"我不是这意思,只不过……"她轻咬着杜文军的耳朵,柔声道:"你只要杀了上官金虹,天下就都是我们的了,以后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哩,你现在何必着急。"亲密的耳语,在清风中似已化作歌曲。

杜文军的心已软了,手却搂得更紧,柔声道:"想不到你真得这么关心我--"他语声突的停顿。

宁云也突然离开了他的怀抱。

密林中已传来一阵奇特的脚步--其实这脚步也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但也不知为了什么,却令人听来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自己心上。

脚步声已停顿。

湘江老人就站在那边一株松树的阴影下,静静的站着,动也不动,看来就像是一座冰山。

高不可攀的冰山。

杜文军的呼吸突然停顿了一下,一字字问道:"湘江老人?"湘江老人还是戴着顶大竹笠,压住了眉目,道:"杜文军?"他非但没有回答,而且还反问。

杜文军道:"是。"他终于回答了。

他回答了后,就立刻后悔,因为他自觉在气势上已弱了一分,湘江老人已占取了主动!

湘江老人似乎笑了笑,冷冷道:"很好,杜文军总算还值得我出手。"杜文军冷笑道:"你若非湘江老人,我也不屑杀你!"他说了这句话,又后悔。

这句话虽也充满了冷做之意,但听来却像是跟湘江老人学的。

湘江老人沉默了很久,目光突然自笠檐下射出扫向宁云。

宁云还靠着那棵树,温柔的眼波已渐渐变得炽热--她知道很炔就要看到血。

她喜欢看男人们为她流血!

湘江老人突然道:"你过来。"宁云仿佛怔了怔,瞧了杜文军一眼,目光移向湘江老人。

杜文军冷笑道:"她绝不会过去。"宁云又瞧了他一眼,目光又移向湘江老人。

她知道现在已必须在两人之间作一个选择。

这就橡是在押宝,这一注她必须要押在胜的那一面。

但胜的会是谁呢?

湘江老人还是静静的站着,仿佛充满了自信。

杜文军的呼吸却已有些不匀,似乎已有些不安。

宁云突然向他笑了笑。

他刚在暗中吐了口气,宁云却已燕子般投向湘江老人!

她终于作了选择。

她相信自己绝不会选错!

杜文军的瞳孔在收缩,心也在收缩。

生平第一次,他忽然尝到了羞侮的滋味,也忽然尝到了失败的滋味--这是双重的痛苦!

这也是双重的打击,他的"自尊"和"自信"都已被打得粉碎。

他的手似已在发抖。:湘江老人冷冷的瞧着他,忽然道:"你已败了!"杜文军的手抖得更剧烈。

湘江老人冷冷道:"我不杀你,因为你已不值得我出手!"他忽然转身,大步走出松林。。

宁云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忽然回眸向杜文军一笑,柔声道:"我劝你不如还是死了的好。"这一战杜文军还未出手,就已败了。

他心里先已承认自己败了。

这一战他虽未流血,但整个生命与灵魂却已全被摧毁,信心和勇气也已被摧毁。

望着湘江老人走出松林,他竟没有勇气追出去。

湘江老人虽未出手,却已无异夺去了他的生命。

"我劝你不如还是死了的好。"活着,的确已很无趣了。

杜文军突然扑倒在地上,失声痛哭了起来。

宁云赶上去,拉住湘江老人的手,柔声道:"现在我才真的服了你了!"湘江老人道:"哦?"宁云道:"百春杀人出手虽然快,但你却比他更快十倍!因为……因为你杀人根本用不着出手。"湘江老人淡淡道:"那只因到现在我还未遇着一个人配我出手。"宁云眼波流动,悠悠道:"这世上能令你出手的人确实不多……也许只有一个。"湘江老人道:"贺文海?"宁云叹了口气,道:"这人好像随时都可能倒下去,又好像永远都不会倒下去,有时候我实在想不通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君子?呆子?还是英雄?"湘江老人冷冷道:"你对他好像一直都很有兴趣。"宁云笑了笑,道:"我一定要对他有兴趣,因为我不愿死在他手上。"湘江老人道:"哦?"宁云道:"一个人对自己的情人就算再有兴趣,日子久了,也会渐渐变淡的,但对自己的敌人,反而不同了。"她仰面凝注着湘江老人,道:"这道理我想你一定比谁都明白?"湘江老人道:"兴趣也有很多种,你是恨他?怕他?还是爱他?"宁云又笑了,道:"你现在好像也渐渐变得会吃醋了。"湘江老人沉默了半晌,道:"小兵呢?"宁云嫣然道:"他当然也会吃醋。"湘江老人道:"我只是在问你,你为何不杀他?"宁云道:"我也想问你,百春为何不杀他?"湘江老人道:"我本要你自己下手的,你难道不忍?"宁云眨着眼,道:"要杀人很容易,若要一个人甘心听你的话,那就困难多了,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找到一个像他那么样听话的人。"她忽然倒人湘江老人怀里,柔声道,"我来找你,并不是为了要跟你吵架,你若真的要我杀他,以后的机会还多的是,我一定听你的话。"没有人能对她发脾气。

她就像是一条最乖的小猫,就算偶而会用爪子抓抓你,但你还没有感觉到疼的时候,她已经在用舌头舔着你了。

湘江老人凝视着她的脸。

她的脸在淡淡的夕阳下看来,仿佛用于指轻轻一触就会破。连温柔的春风也比不上她的呼吸……

湘江老人的头也渐渐垂下……

他的嘴唇已将触及她,她突然从他怀抱中倒了下去,倒在地上。

湘江老人的瞳孔也就在这同一刹那间收缩了起来,但他的姿势还是没有变,连指尖都没有动。

他也没有去瞧宁云一眼,只是冷冷的瞧着面前一片已枯黄的草地。

地上什么也没有,过了很久,才慢漫的现出了一条人影。

有人来了!

夕阳将这人的影子拖得很长。

没有脚步声,这人的脚步声轻得就像是一匹正在猎食的狐狸。

湘江老人还是没有回头,倒在地上的宁云却已开始在呻吟。

人影更近了,就停在湘江老人身后。

一人缓缓道:"我从来不在背后杀人,但这一次,却也是例外!"这人的声音本是冷酷而坚定的,此刻却己因紧张与愤怒而发抖。

这的确是种准备要杀人的声音。

湘江老人非但神色不变,连一个字都没有。

地上的人影,手已抬起。

手里有剑,剑却迟迟未刺出,突然厉声道:"你还不回头?"湘江老人淡淡道:"在背后杀人,也一样能杀得死的,又何必回头?"这句话说完,呻吟声也已停止。

宁云的眼睛已张开,突然失声而呼:"小兵!"呼声中她已自湘江老人身旁冲了过去,她的影子立刻和地上的人影交叠在一齐。

湘江老人凝注着地上的两条人影,忽然开始慢慢的向前走……慢慢的踩上了这两条人影。

小兵手里的剑已跌下。

宁云拉着他的手,正反反复复的低语:"你果然来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就只这两句话,她已不知说了多少遍,每说一遍,她的声音就会变得更轻、更缓、更柔和、更甜美。

这种声音足以令冰山融化。

小兵的心正在融化,所有的紧张、愤怒、仇恨都已融化。

宁云道:"我知道你回去见不到我,一定会很着急,一定会找我。"看到小兵苍白樵淬的脸,她眼圈也红了,凄然道:"为了找我,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小兵的声音也已有些硬咽,缓缓道:"我已找到你,这已足够。"不错,只要能找到她,无论要多大的代价,他都不在乎。

只要能找到她,无论什么他都可忍受。

"我已找到你,这已足够。"九个字,只有短短的九个字,但这九个字中包含的情意,纵然用九十万个字,也未必能完全描述得出。

突然间,剑光一闪。

跌落在地上的剑突然被挑起,剑光如灵蛇的一闪,落入了一个人的手。

湘江老人不知何时已来到他们面前。

他冷漠的目光凝注着剑锋--这只不过是柄很普通的青钢剑,是小兵在半途中从一具剽客身上"借"来的。

但湘江老人却像是对这柄剑很有兴趣。

只要有宁云在身侧,就没有别的事再能吸引小兵。

直到现在,他再想起这里还有个人--他本来想杀的人。

此刻他的剑却已到了这人手上。一只稳定得出奇的手,这种手只要握住了剑柄,就随时都可能将剑锋送入别人的心脏。

这柄平凡的青钢剑似也突然变得有了剑气,杀气!

小兵厉声道:"你是谁?"湘江老人没有回答,也没有瞧他一眼,冷漠的目光还停留在剑锋上,嘴角仿佛带着一丝微笑,轻蔑的微笑。

他淡淡笑着:"你就想用这柄剑来杀我?"小兵道:"这柄剑又如何?"湘江老人道:"这柄剑不能杀人。"小兵道:"无论什么样的剑,都可以杀人的!"湘江老人笑了笑,道:"但这却不是你用的剑,你若用这柄剑,只能杀得死你自己。"剑光又一闪,剑已倒转。

湘江老人手捏着剑尖,将剑柄递了过去,微笑着道:"你若不信,不妨试试。"小兵的手虽未伸出,臂上的肌肉已紧张。

他忽然发觉自己在这人面前,始终总是被动的,在别人面前他未有过这种感觉,这种感觉令他紧张得连胃都似乎在收缩,似已要呕吐。

但他又怎能不将这柄剑接过来?

他的手终于伸出,刚伸出,剑柄已被另一只手抢了过去--一只柔若无骨、春葱般的手。

宁云的眼中似已有泪,道:"你要杀他?你可知道他是谁?"宁云接道:"他是我的恩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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