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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零........有勇气的抚媚

云在天沉吟着,忽又问道:“她的人呢?”

南宫洪道:“这句话本也是我正想问你的。”

云在天道:“你没有看见她?”

南宫洪道:“你没有看见她?”

云在天脸变了变道:“但我来的时候,她已不在了。”

南宫洪皱了皱眉,道:“也许她去找别的男人......”

云在天打断了他的话,道:“她从不去找男人,来找她的男人已够多。”

南宫洪笑了又笑,道:“这你就不懂了,来找她的男人,当然和她要去找的男人不同。”

云在天沉下了脸,道:“你想她会去找谁?”

南宫洪道:“这地方值得她找的男人有几个?”

云在天脸色又变了变,突然转身冲了出去。

这次南宫洪并没有拦阻,因为他已发现了几样他想知道的事。

他发现小翠也是个很神秘的女人,一定也隐藏着很多秘密。

像她这样的女人,若要做这种职业,有很多地方都可以去,本不必埋没在这里。

她留在这里,必定也有某种很特别的目的。

但云在天来找她的目的,却显然和别的男人不同,他们两人之间,想必也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

南宫洪忽然发觉这地方每个人好像都有秘密,他自己当然也有。

现在这所有的秘密,好像都已渐渐到了将要揭穿的时候。

南宫洪叹了口气,明天要做的事想必更多,他决定先睡一觉再说。

他脱下靴子,躺进被窝。

然后他就发现了她脱去在被里的内衣。──是她脱下来的。

她的人既已走了,内衣怎么会留在这被里?

莫非她走得太匆忙,连内衣都来不及穿,莫非她是被人*着走的?

她为什么没有挣扎呼救?

南宫洪决定在这里等下去,等她回来。

可是她始终没有再回来。

×××

这时距离黎明还有一个多时辰。

杜军军还没有睡着。

宫本慧子也没有。

东条黯然和丁当还在喝酒。在小楼上。

松下见男也在喝酒。在小楼下。

每个人好像在等,等待着某种神秘的消息。

宫本藏木、花满天、洪乐山、沈三娘呢?他们在哪里?是不是也在等?

这一夜真长得很。

这一夜中三菱集团又死了十八个人!

风砂卷舞,黎明前的这一段时候,荒野上总是特别黑暗,特别寒冷。

狂风中传来断续的马蹄声。

七八个人东倒西歪地坐在马上,都已接近烂醉。

幸好他们的马还认得回去。

这些寂寞的马师们,终年在野马背上颠沛挣扎,大腿上都已被磨出了老茧,除了偶而到镇上来狂醉一场,他们几乎已没有别的乐趣。

也不知是谁在含糊着低语:“明天轮不到我当值,今天晚上我该找个骚娘们搂着睡一宵的。”

“谁叫你的腰包不争气,有几个钱又都灌了黄汤。”

“下次发饷,我一定要记着留几个。”

“我看你还是找条母牛凑合凑合算了,反正也没有女人能受得了你。”

于是大家大笑。

他们笑得疯狂而放肆,又有谁能听得出他们笑声中的辛酸血泪。

没有钱,没有女人,也没有家。

就算忽然在这黑暗的荒野上倒下去,也没有人去为他们流泪。

这算是什么样的生活?什么样的人生?

一个人突然夹紧马股,用力打马,向前冲去,大声呼啸着。别的人却在大笑。

“小黑子好像快疯了。”

“他至少有七八个月没有碰过女人,上次找的还是个五六十岁的老棒子。”

“像小翠那样的女人,若能陪我睡一宵,我死了也甘心。”

“我宁可要三姨,那娘们倒全身都嫩得好像能拧出水来。”

突然间,一声惨呼。

刚冲入黑暗中的“小黑子”,突然惨呼着从马背上栽倒。

倒在一个人脚下。

一个人忽然鬼魅般从黑暗中出现,手里倒提着斩马长刀!

热酒立刻变成冷汗。

“你是什么人?是人是鬼?”

这人却笑了:“连我是谁你们都看不出?”

最前面的两个人终于看清了他,这才松了口气,赔笑道:“原来是......”

他的声音刚发出,斩马刀已迎面劈下。

鲜血在他眼前溅开,在夜色中看来就像是黑的。

他身子慢慢地栽倒,一双眼睛还在死盯着这个人,眼睛里充满了惊惧和不信。

他死也想不通这个人怎会对他下这种毒手!

健马惊嘶,人群悲呼。

有的人转身打马,想逃走,但这人忽然间已鬼魅般追上来。

刀光只一闪,立刻又有个人自马背上栽倒。

又有人在悲嘶大呼:“为什么?你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不能怪我,只怪你为什么要入三菱集团!”

×××

天地肃杀,火焰在狂风中卷舞,远处的天灯已渐渐黯了。

两个人蜷曲在火堆旁,疲倦的眼睛茫然凝视着火上架着的钢锅。

锅里的水已沸了,一缕缕热气随风四散。

一个人慢慢地将两块又干又硬的马肉投入锅里,忽然笑了笑,笑容中带着种尖针般的讥诮之意。

“我是在江南长大的,小时候总想尝尝马肉是什么滋味,现在总算尝到了。”他咬了咬牙:“下辈子若还要我吃马肉,我他妈的宁可留在十八层地狱里。”

另一个人没有理他,正将一只手慢慢地伸进自己裤裆里。

手伸出来时,手掌上已满是血迹。

“怎么?又磨破了,谁叫你的肉长得这么嫩?头一天你若已就受不了,明天还有得你好受的。”

其实,又有谁真受得了?每天六个时辰不停的奔驰,开始时还好,到第五个时辰,马鞍上已像是布满了尖针。

他眼看自己手上的血,忍不住低声诅咒:“洪乐山,你这狗娘养的,你他妈的躲到哪里去了,要我们这样子苦苦找你。”

“听说这人是个酒鬼,说不定已从马背上跌断了脖子。”

旁边的帐篷里,传出了七八个人同时打鼾的声音,锅里的水又沸了。

不知道马肉煮烂了没有?

年纪较长的一人,刚捡起根枯枝,想去搅动锅里的肉。

就在这时,黑暗中忽有一人一骑急驰而来。

两个人同时抄住了刀柄,霍然长身而起,厉声喝问:“来的是谁?”

“是我。”

这声音仿佛很熟悉。

年轻人用沾满血的手,拿起一根燃烧着的枯枝,举起。

火光照亮了马上人的脸。

两个人立刻同时笑了,赔着笑道:“这么晚了,你老人家怎么还没有歇下?”

“我找你们有事。”

“什么事?”

没有回答,马上忽有刀光一闪,一个人的头颅已落地。

年轻人张大了嘴巴,连惊呼声都已被骇得陷在咽喉里。

这人为什么要对他们下这种毒手?

他死也想不通。

×××

帐篷里的鼾声还在继续着。

已经劳累了一天的人,本就很难被惊醒。

第一个被惊醒的人最吃惊,因为他听见了一种马踏泥浆的声音,也看见了雨点般的鲜血正在从半空中洒下。

他正想惊呼,刀锋已砍在他咽喉上。

×××

这时距离黎明还有半个时辰。

南宫洪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似已睡着。

杜军军从后面的厨房舀了盆冷水,正在洗脸。

松下见男已喝得大醉,正踉跄地冲出门,跃上了他的马。

小楼上灯光也已熄了。

现在只剩下宫本慧子一个人,还睁大了眼睛在等。

宫本藏木、云在天、花满天、洪乐山、沈三娘呢?

荒野上的鲜血开始溅出的时候,他们在哪里?

小翠又在哪里?

宫本慧子的手紧紧抓住了被,身上还在淌着冷汗。

她刚才好像听见远处传来惨厉的呼喊声,若是平时,她也许会出去看看究竟。

但现在她已看见了太多可怕的事,她已不敢再看,不忍再看。

屋子里闷得很,她却连窗户都不敢打开。

这是栋独立的屋子,建筑得坚固而宽敞,除了两个年纪很大的老妈子外,只有她们父女、松下见男、沈三娘住在这里。

也许只因三菱集团只信任他们这几个人。

现在小虎子当然已睡得很沉,那两个老妈子已半聋半瞎,醒着时也跟睡着差不多。

现在屋子里等于只剩下她一个人。

孤独的本身就是种恐惧。

何况还有黑暗,这死一般寂静的黑暗,黑暗中那鬼魅般的复仇人。

宫本慧子咬着唇,坐起来。

风吹着新换的窗纸,窗户上突然出现一条人影。

一个长而瘦削的人影,绝不是她父亲,也绝不是松下见男。

宫本慧子只觉得自己的胃在收缩、僵硬,连肚子都似已僵硬。

床头上的椅子上挂着一柄剑。

窗上的人影没有动,似乎正在倾听着屋子里的动静,正在等机会闯进来。

宫本慧子用力咬着唇,伸出手,轻轻地、慢慢地拔出了挂在床头的剑。

窗上的人影开始动了,似乎想撬开窗子。

宫本慧子掌心的冷汗,已湿透了缠在剑柄上的紫绫。

她勉强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的手发抖,然后再慢慢地将气力提在掌心。

她准备就从这里跃起,一剑刺过去。

屋子里很暗,她已做好了准备的动作,只希望窗外的人没有看见她的动作。

可是她这一剑还没刺出,窗上的人影竟已忽然不见了。

然后,她就听见了风中的马蹄声。

窗外的人想已发现有人回来,才被惊走的。

“总算已有人回来了。”

宫本慧子倒在床上,全身都似已将虚脱崩溃。她第一次了解到真正的恐惧是什么滋味。

窗外的人呢?

等她再次鼓起勇气,想推开窗子去看时,马蹄声已到了窗外。

她听见父亲严厉的声音在发令:“不许出声,跟我上去!”

宫本藏木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跟他回来的是谁?

回来的只有一匹马,宫本藏木怎会跟别人合乘一骑的呢?

她正在觉得惊奇,忽然又听到一声女人的轻轻呻吟,然后他们的脚步声就已在楼梯上。

宫本藏木怎么会带了个女人回来?

她知道这女人绝不会是三姨,那一声呻吟听来娇媚而年轻。

她刚坐起,又悄悄躺下去。

她很体谅她的父亲。

男人越紧张时,越需要女人,年纪越大的男人,越需要年轻的女人。

三姨毕竟已快老了。

宫本慧子忽然觉得她很可怜,男人可以随时出去带女人回来,但女人半夜时若不在屋里,却是件不可原谅的事。

窗纸仿佛已渐渐发白。

刚才那个人呢?

他当然不会真的像鬼魅般突然消失,他一定还躲藏在这地方某个神秘的角落里,等着用他冰冷的手,去扼住别人的咽喉。

“他第一个对象也许就是我。”

宫本慧子忽然又有种恐惧,幸好这时她父亲已回来,天已快亮了。

她迟疑着,终于握紧了剑,赤着足走出去──若不能找到那个人,她坐立都无法安心。

×××

走廊上的灯已熄了,很暗,很静。

她赤着足走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心只希望能找到那个人,却又生怕那个人会突然出现。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一阵倒水的声音。

声音竟是从三姨房里传出来的。

是三姨已回来了?还是那个人藏在她房里?

宫本慧子只觉自己的心跳得好像随时都可能跳出嗓子来。

她用力咬着牙,轻轻地、慢慢地走过去,突然间,地板“吱”的一响。

她自己几乎被吓得跳了起来,然后就发现三姨的房间门开了一线。

一双明亮的眼睛正在门后看着她,是三姨的眼睛。

宫本慧子这才长长吐出气,悄悄道:“谢天谢地,你总算回来了。”

×××

这屋子里也没有燃灯。

沈三娘披着件宽大的衣衫,仿佛正在洗脸,她的脸看来苍白而痛苦。

刚才她用过的面巾上,竟赫然带着血迹。

宫本慧子道:“你......你受了伤?”

沈三娘没有回答这句话,却反问道:“你知道我刚才出去过?”

宫本慧子笑了,眨着眼笑,道:“你放心,我也是个女人,我可以装做不知道。”

她在笑,并不因为她发现了别人的秘密,而是因为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大人。

替别人保守秘密,本就是种只有完全成熟了的人才能做到的事。

沈三娘没有再说什么,慢慢地将带血的丝巾浸入水里,看着血在水里溶化。

她嘴里还带着血的咸味,这口血一直忍耐到回屋后才吐出来。

松下见男的拳头真不轻。

宫本慧子已跳上床,盘起了腿。

她在这屋里本来总有些拘谨,但现在却已变得很随便,忽又道:“你这里有没有酒,我想喝一杯!”

沈三娘皱了皱眉,道:“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

宫本慧子道:“你在我这样的年纪,难道还没学会喝酒?”

沈三娘叹了口气,道:“酒就在那边柜子最下面的一格抽屉里。”

宫本慧子又笑了,道:“我就知道你这里一定有酒藏着,我若是你,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也会一个人起来喝两杯的。”

沈三娘叹道:“这两天来,你的确好像已长大了很多。”

宫本慧子已找到了酒,拔开瓶盖,嘴对着嘴喝了一大口,带着笑道:“我本来就已是个大人,所以你一定要告诉我,刚才你出去找的是谁?”

沈三娘道:“你放心,不是南宫洪。”

宫本慧子眼波流动,道:“是谁?杜军军?”

沈三娘正在拧着丝巾的手突然僵硬,过了很久,才慢慢地转过身,盯着她。

宫本慧子道:“你盯着我干什么?是不是因为我猜对了?”

沈三娘忽然夺过她手里的酒瓶,道:“你醉了,为什么不回去睡一觉,等清醒了再来找我。”

宫本慧子也板起了脸,冷笑道:“我只不过想知道你是用什么法子勾引他的,那法子一定不错,否则他怎么会看上你这么老的女人。”

沈三娘冷冷的看着她,一字字道:“你喜欢的难道是他?不是南宫洪?”

宫本慧子就好像突然被人在脸上掴了一拳,苍白的脸立刻变得赤红。

她似乎想过来在沈三娘脸上掴一巴掌,但这时她已听到走廊上的脚步声。

脚步声缓慢而沉重,已停在门外,接着就有人在轻唤:“三娘,你醒了吗?”

这是宫本藏木的声音。

宫本慧子和沈三娘的脸上立刻全都变了颜色,沈三娘向床下呶了呶嘴,宫本慧子咬着嘴唇,终于很快的钻了进去。

她也和沈三娘同样心虚,因为她心里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幸好宫本藏木没进来,只站在门口问:“刚起来?”

“嗯。”

“睡得好不好?”

“不好。”

“跟我上去好不好?”

“好。”

他们已有多年的关系了,所以他们的对话简单而亲密。

宫本慧子又在奇怪。

她父亲明明已带了个女人回来,现在为什么又要三娘上去?

他带回来的女人是谁呢?

宫本藏木一个人占据了楼上的三间房,一间是书斋,一间是卧房,还有一间是他的密室,甚至连沈三娘都从未进去过。

他上楼的时候,腰杆还是挺得笔直,看他的背影,谁也看不出他已是个老人。

沈三娘默默的跟着他。

只为他要她上去,她从未拒绝过,她对他既不太热,也不太冷。有时她也会对他奉献出完全满足的热情。这正是宫本藏木需要的女人。

太热的女人已不适于他这种年纪。

楼上的房门是关着的,宫本藏木在门外停下来,忽然转身,盯住她,问道:“你知不知道我找你上来做什么?”

沈三娘垂下头,柔声道:“随便你要做什么都没关系。”

宫本藏木道:“我若要杀了你呢?”

他的语气很严肃,脸上也没丝毫笑意。

沈三娘忽然觉得一阵寒意自足底升起,这才发现自己也是赤足的。

宫本藏木忽又笑了笑,道:“我当然不会杀你,屋里还有个人在等你。”

沈三娘道:“有人在等我?谁?”

宫本藏木笑得很奇怪,缓缓道:“你永远猜不到他是谁的!”

他转身推开了门,沈三娘却已几乎没有勇气走进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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