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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西边光头东边去

大靖隆泰十四年,八月初二。

陵西漠州潼关城。

自十五年前,登基才半年的西魏皇帝与大靖先帝定下逐狼盟约后。

昔日乱战春秋,几国兵家必争重地“潼关镇”,便摇身一变成了大靖与西魏的商贸枢纽。

原本多是边防将士和流放罪民的稀城荒道,似那家境贫寒的穷姑娘一般,长相再如何,一身粗布麻衣还是有些“寡淡”。

这不天降横财,穷姑娘梳妆打扮成了现在的繁楼富地俊俏富贵模样。

啧啧,得多少后生挤破门楼想着入赘啊......

一些上了岁数土生土长的潼关老百姓,有时候晚上关起门来和自家儿女婆媳说夜话时,还是不免感叹万千。

最易变者是变由,年华总把旧梦抛。

“这活的久了,还真是啥都能瞅着,母猪都能飞啊,咱们大汉亡了不说,打的恁凶的西魏和大靖咋好成这样了。”

这是刚吃过晚饭,坐在门槛上看院中大孙子玩耍的年过花甲的老汉,对一旁长子闲叨叨。

“什么大汉大汉,是旧汉,咱们一家可都是本本分分的大靖百姓,爹你整天大汉大汉的,大伯他们还不是让你们大汉给征兵征死了,什么破玩意,念他们什么好,活该亡了。”年近四十的中年汉子敲打着有些酸软的膝盖,没等老人说完便打断嚷道。

“爹爹,啥时候再领我去小姑家啊?我想表妹了。”

二人没等再说,玩耍闷了的小男孩拿着一个竹蜻蜓就飞扑到老汉怀中,歪仰着头天真问道。

“等爹卖完这批货,就领你去啊,到时候让你在霏城可劲玩个够好不好?”笑呵呵的汉子捏了捏男孩脸颊宠溺说道。

“嘿嘿,好。”

男孩顿时眉开眼笑,小脑袋瓜里也随之浮现出好多好吃好玩的

中年汉子口中霏城,是留故州九城三镇之一。

留故,西魏十七州之一,与潼关一河之隔。

“你说这天下那么大,还非得姓一个姓不成?现在不也挺好,两国之间亲的跟哥俩似的,安生日子才吃得上饱饭啊。”眯着眼的汉子看着自家儿子,没来由的对一旁老父冒出一句肺腑之谈。

老汉愣了楞,琢磨了一会才缓缓说道“谁说不是啊,打仗打仗,老百姓谁他娘的爱打仗......可毕竟不是一个娘胎出来的,就算是,谁没动过单一个多好的念头。”

“兄弟越多,毛病越多啊。”

无意间道出千百年来分分合合真谛的老人,又絮絮叨叨起身回房去了。

潼关是大靖辖下少有不禁夜的城镇。

故这斜阳昏照时分,城中主干商道还是一派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甚至不难看到有些卖菜售食小贩,又从自家货车上掏出了一些漠州本地特产的各种玩意。

夜市又将至,买卖两份挣。

这一天什么时候最好挣钱?

自然是晚上,夜色教人迷,口袋把手没。这话可不仅对于青楼酒馆适用,对于潼关任何商贩都适用。

潼关作为朝廷钦定的陵西三洲对外贸城,对于两国临近几州去往商贩来说,潼关是他们的中转地,售货集,也是补给站,更是销金所。

......

靠近潼关城中衫花湖,也是城里最大的酒楼“知寒阁”外,一卖各色小吃和包子馒头的小摊前。

“我说,你到底买不买?我不说了吗,一个铜板就一个铜板,少一个没事的,你这都瞅了半天了,我这馒头又没开花,你不卖别挡道啊。”摊主老王无奈又好气瞅着摊前伫立着的少年说道。

“买,可我只有一个铜板,我要十六个馒头,还少三十一个。”留着毛刺寸头,穿着脏旧灰衣,斜背一个泛黄白包袱的少年诚恳回道,语气谦谦。

说是少年,也瘦弱了些,衣服都撑不起来,松松垮垮的,感觉风一吹都能撂他个跟头....可少年脸上没有稚嫩青涩的味道,倒有一副风尘仆仆的疲累老成样子,再看他身量高度,跟老王一般七尺足足,是个半大小伙子啊。

听少年回话,老王一拍脑门:“得,又绕回来了。”

“你到底想怎么着啊?我不说了吗,我这馒头分量很足的,一个馒头顶饱,不行我给你两个?你买这么多干嘛,一个真够了,难不成你还给别人捎着?”老王又打量着眼前瘦弱少年哼唧回道。

不像乞丐啊?衣服虽有些脏,鞋子也灰尘满满,可少年干干净净的倦容脸上没有乞丐那种“潦倒沧桑”和“厚脸风尘”,更不要提少年清澈的眼睛好似一泓小小清泉。

嗯,少年眼睛很小的,远远瞧着跟迷迷糊糊没睡醒似的,近看,也像眯着眼没睡醒似的。

逗闷挺好玩的,正好闲得慌....

这一切才是老王愿意跟“少年”扯皮的缘由,不然真是乞丐或者没带钱的百姓,老王早摆摆手让他们滚蛋了。

“我自己吃,一个不够。”寸头少年言简意赅。

老王嗤笑了声,用木夹夹起来一个馒头递出:“你吃的完吗?不噎得慌?逗谁呢!行了,别楞在这了,快走吧,拿着。”

显然不善言辞更不懂人情世故的寸头少年,接过馒头又再诚恳回道:“还有十五个,你可以先给我,以后我会还给你钱的。”

语气很是认真,教人不容辩驳。

老王抿了抿嘴摸着下巴,也诚恳认真道:“滚犊子,哪凉快哪呆着,回家找你姥姥喝奶去,别在你爹跟前卖屁股。”

远处风也来,嗖嗖咧咧,像在耻笑两人如此逗弄。

这次轮到少年愣住了,他伸着拿着一个馒头的手,悬在半空,没有说话,呆在原地。

被骂懵了。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和尚惹尼姑,火烧还浇油。

“这位大哥?这是怎么了,怎么骂人呢?”一个醇醇声音传来。

许时两人的对话声音略大,传到了一个路过的中年男子耳中。

这中年男子应该是个爱管闲事的,或者是听到老王“笑骂”少年,误以为大的欺负小的,这才过来出口相问。

听中年男子询问,老王刚想再骂骂咧咧让人一边凉快去,谁啊你,用得着你多管闲事?

可等老王转过头来,看到那个相貌和善有些黝黑的中年人,老王又换了副口吻。

“这位爷,我可没有骂人,你是不知道...”

作为城中多年老贩,老王不说见多识广,也是个看菜下筷的主。

他见这中年男子一身素净蓝衫,虽不是什么华贵衣裳,可这男子用来固定束发的玉冠小环,啧啧啧,打眼一瞧就不是什么烂俗货,是个有钱的主啊。

万一是假的呢?

也得先当真的招呼!

听老王“好声”说完来龙去脉,中年男子也能理解一二了。

他这才看向寸头少年,目光转移过来后,中年男子发现自己已经被少年提前“打量”着了。

少年“饶有兴趣”,毫不掩饰的用小眼仔细瞅着中年男子浑身上下,此刻小眼正瞧着自己的腰间佩戴,就像王八瞅绿豆,对上眼了。

看来中年男子也是个好说话脾气温和的主,被少年用打量货物的目光扫视也不恼火。

他也学少年样子,眯着眼打量起这个小眼瘦弱少年来。

几个眨眼间,两人碰巧目光交汇,大眼瞪小眼。

有些尴尬。

“大叔,能否借我三十一个铜板?”

少年率先打破沉默,迎着略高于他的中年男子“坦率从容”问道。

“可以的,不过我这只有些散碎银子,可以吗?”中年男子微笑醇醇回道。

“没事,那大叔借我一钱银子吧。”少年善解人意又说。

“好。”

中年男子也不啰嗦,摘下腰间墨绿钱囊,拿出一块小小碎银,放到已经伸出右手的少年掌心。

一旁的老王心中更笃定这男子是个有钱人家的想法。

不然这一钱银子,那可是一百个馒头啊,说给就给,也不嫌心疼。

天知道老王一天辛辛苦苦,白天挣了晚上挣,还不知道能不能挣他个几钱银子。

老王想的是给,不用还的。

中年男子想的是借,不用还的。

“以后我会还的。”

说完,少年便抱着油纸包着的十六个馒头走了。

老王嘟囔了句:“还什么还,都不问问怎么还。”

中年男子不言不语,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看着少年背影走出几步后,他便也转身离去。

转过身去的中年男子走了十几步,耳边蓦地传来两话,空空荡荡却掷地有声。

“贫僧严谨,来日有缘定当偿还施主的银子”

“东西皆好去,不可入堂中。”

是少年认真诚恳的语气。

两人原已背道相驰,一人停下脚步急转回望,却再也找不见那人,于是楞在原地,琢磨起那两句话来,兀自出神呆傻。

大街上行人来来往往,中年人驻停在道路中央似木桩一般。

走马观花的过往行人,自是像看傻子一般看着中年男子。

半炷香后。

“朱大人,朱大人?朱方圆大人!!”

终于在一个着锦缎紫袍的胖子呼喊里,中年男子这才回过神来。

带着员外帽一身富贵样子的胖子担心道:“我的朱大人哟,您这是怎么了?怎么楞在这里了?”

没有理会胖子的好心询问,中年男子只是怔怔对着少年早已消失不见的背影方向,自言自语了八个字。

“大自在观音禅院吗?”

男子名为朱方圆,字介浦,陵西漠州州牧,从四品官员。

......

一路走一路吃,没过多久便吃完十六个大馒头。

出了城门的寸头少年拍了拍肚子停下了脚步,回首眺望着那座已沉浸在夜色漫漫的潼关城,小小眼睛里泛出星光璀璨的幽邃明亮。

“还欠九十文。”

“唉,没吃饱啊。”

说罢,寸头少年又拽紧了紧背后行囊,回头迈步大大,继续走起。

有僧自西土来,直直而行,往东边去。

已行了大半年路,由冬到秋,走了一万里整。

再往南行。

心中有念,步履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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