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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世间哪有意料中 上

花开还未下地道时,城外杜秋山上,夜色明盛晃晃。

离山顶约莫二十丈的距离,立于暗处灌木矮林从中。

一灰色长衫、背着朱色狭长剑匣的老叟正皱眉望着远处亭中。

面容清奇的灰衫老叟缕着稀白长须沉声道:“新儿,应该快来了吧,为师这胡子都快捻断了。”

语气急躁几分,像眼瞅着美酒佳肴,可非得等人全部落座才能下筷一般。

自称为师,老叟自然是安言新的师傅,江湖上有“奔雷剑”之称的长河宗三长老-孙迟音。

孙迟音身边是青衣长衫的安言新,他知晓自家师傅的火爆性子,于是宽心安慰道:

“应该快了,师傅您别急,听大伯说那妖兰余孽每次都不按约定时间,但左右不过一个时辰的差。”

孙迟音这才回复平静,微微颔首:“那就行,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再熬熬吧,辛亏宗里这几年培育出了这敛息虫,站着稍微注意便可,不然像以前一样,还得更难受的窝藏隐匿身形,那才遭罪。”

敛息虫——世间有虫静默,虎狼擦身而自不觉,置其囊中,可助于纳神敛气,故千奇百怪谱上列为九十九。

“所以那时候师傅您才没忍住,直接不等探子回话,就孤身一人杀入敌人老巢,怒而登九楼,御剑杀尽贼寇,这才换来奔雷剑的称号吧,徒儿当时听师叔说您这大侠旧事,可是自豪的紧啊。”安言新听着师傅感叹说完,不禁打趣说道。

“哈哈,就是,当我去时,师兄都昏倒在血泊里了,可手里那柄怒雷还紧紧攥着呢。”

似是为了辅证安言新的话语,孙迟音旁边一个圆头圆脸的蓝衣老者也笑呵呵的出声说道。

孙迟音又捻了捻胡须,有些自得地瞅着蓝衣老者说道:“行了,都多少年的老皇历了,拍什么马屁啊,要不是你当年救我,我这早成了死鬼了,杀了那三十六个悍寇有什么用?还不是得陪着共赴黄泉。”

似是想起什么,孙迟音歪过头来,对着安言新继续言道:

“再说了,要不是为师当年太过冲动,入今早就登出云阁,也能直接给你要来去咱们长河秘地修行的名额了,一年之内让你稳稳晋升意气楼,丝毫不用担心什么心境不稳...还用的着咱爷俩用这功劳去换?唉,都怪为师这破性子。”

几份惋惜自责隐于其中。

“师傅您才是说错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关您什么事?是我的跑不掉,不是我的也强求不来,其实如此也好,帮我们安家一把,也帮我自己一把,两全其美。”

安言新摇了摇头平静说道,语气古井无波,丝毫没有觉得什么惋惜。

孙迟音好笑又好气指着安言新嗤道:“你啊,瞅你这说话样子,有时候真比我这个老头子还像个老头子,连个女人都没尝过的雏,不憋的慌?还一点狂气傲气都没有,也不知道当年怎么选的你当我关门弟子的,连一夜驭七女的决心都没有,如何继承衣钵!”

圆头圆脸的蓝衣老者对孙迟音的“为师不尊”早就见怪不怪,他眼观鼻,鼻观心,望着远前小亭只当是一阵风过。

随他去吧。

安言新默不作声,不理不睬,将这个无数次引诱他同去青楼享乐的老不正经晾在一旁。

场面随夜又无言,尴尬落在孙迟音的身上脸上。

“新儿,待会我们跟随你大伯和那余孽找到妖兰老巢后,我跟你师兄先试探一二,你和你迟徽师叔在外领着旁人好好守着便是,等我们的消息。这次你是宗门行动领头,不用身先士卒,要是真如你大哥所说,宗门调查出来的情报也属实,那群余孽应该顶多只有两个九楼的宗师人物,哪怕再多帮手,咱们长河宗的迷药也够用的...可万一有什么变动,你也得仔细着点先传话宗内,别轻举妄动,我跟你师兄能出的来的。”

咳嗽了一声的孙迟音正经吩咐道。

圆头圆脸的蓝衣老者点了点应承下来:“放心,我跟言新在外面一觉出不对,定会谨慎而行。“

安言新也点了点头应了下来:“嗯,到时候真要有什么变动,师傅你跟师兄以自身安危为首,切勿恋战贪功。”

话虽这般谨慎,可他也知道孙迟音半步楼外的分量,就算当时还是鼎盛时期的仙兰宗,也不过两位楼外人罢了。

孙迟音打是打不过,逃出来还是相当有把握的,更别说对付一群孤魂野,还能翻出什么浪花不成?

“来了。”

耳觉异动的孙迟音压低声音道。

山上崎岖小路中,一男一女披着飘摇黑袍正向小亭抬步前去。

女子正是昨日那个妖娆丰满女子,男子容貌却隐于黑袍帽下,只能隐隐看到脸上绘满奇怪花纹,有些相像于妖娆丰满女子额间的妖兰花纹,再具体就瞧不出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谁是蝉?谁拿着弹弓呢?”

丰满妖娆女子心间浮出一话,嘴边泛起一个弯弯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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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酒的人大抵是好客的,好客的情况千万种,害怕孤独便是其中一份。

酒入愁肠愁更愁,哪怕再好的独酌小味,怎能比得过呼朋唤友的对月狂歌。

常伯是最晓得其中真谛的人,一人喝酒到底是不好的,可他已喝了几十年孤独寂寞的小酒,小酒很小,因为他从来不敢多喝。

忍耐了太久的结果是,当初那个雷厉风行孤傲冷僻的仙兰宗二护法,放荡成了如今酒糟鼻子红红的慈祥老人样子。

这份放荡不是堕落,是打磨以后的轻松,以前的二护法想要,现在的常伯拥有。

常伯十分喜欢现在的安逸日子,这大概就是他选择当初那个愚愚墩墩的少年继承自己衣钵的原因。

孤单寂寞的滋味,傻子才想一直品尝不是?

虽说他这糟老头子在府里少有人陪,可少有人陪也是有人的。

同样好酒的易大夫就是一个,所以骨子里喜欢热闹又好客的常伯都是掏自己的钱买酒买菜,每当易大夫想分摊或自带,常伯就冷着一张脸-

“怎么着?瞧不起我这老头子啊?觉得我这点钱都出不起?是,您是大夫有钱,可我这老头子就喜欢装阔,就不能让让我充充大头?感受一下有钱人的滋味?这酒我还是管的起的!”

易大夫还能说什么?再说什么不就打老人家的脸不是?

当下常伯想打自己的脸,使劲拍的那种,啪啪作响也中。

那安府藏书楼前小小空地上,一四方小石桌喜着月光濛濛,嫌着远处灯笼白晃,它若能开口,定会说,最爱两边老梅落雪,冬日暖阳微香不凉。

当下秋夜里,清风也好,石桌默默顶着一桌小菜酒盏继续无颜无言。

“老弟啊,慢点喝,喝酒伤身啊,哎哟哎哟,别一杯一口灌啊。”常伯苦着脸委婉的对着面前易大夫搭声劝道。

“哎哟,老弟今儿这是怎么了,慢点喝,是遇到啥高兴事了还是难受的事啊?跟老哥我说说不是,我好帮你高兴高兴或者排忧解难啊?哎哟,慢点喝,别撑着了。”常伯轻瞥了眼桌上仍是不见动筷的小菜和地上歪歪斜斜空了两个的酒坛子,心中哀痛小凉。

易大夫迷瞪着双眼歪着身子呼出酒气晕晕说道:“常老哥,满上!这酒壶空了。”缕着山羊小须的易大夫此刻脸醉红醉红的,再也看不出半分常年于药琢磨的脸色润黄。

见对面没有动作,易大夫又挑眉斜眼问道:“没有了吗?不是说管够吗常老哥吗?今儿老弟心情好?想多喝点行不行?”

常伯还能说什么?要脸啊得,必须行!

“这孙子平常不就一酒壶的量吗?怎么成了千杯不倒了?这半个时辰喝了两坛子二斤装的老云烧了,也不吃菜?不难受吗?”

估算着月银已消半的常伯,艰难挪着步子,拉长着个脸转身去藏书楼他的小屋子搬酒去了。

“以后得委婉着让易老弟出点,要是早知道他藏着这么大酒量,傻子才装大头?花钱不心疼?那是大傻子!”

常伯更是琢磨着要不要把这半月一次的小酌给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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