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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背后切勿较短长

念词读书时,安府会客正厅里。

一个蓝衣老者和七八个下人打扮的男女正恭恭敬敬的跪于大厅中间。

一身锦缎沁绣长袍的安林守站定在为首跪着的蓝衣老者身前,见他端着茶杯厉色训斥道:

“好一个迷糊过去了!娘亲那么一个大活人你们没看见?一晚上你们都昏过去不成!还不赶快给我把那白灯笼取下来!挂着干嘛呢?”

“还问我怎么办,我倒要问问你们怎么办!要是娘亲再摔出个好歹来,我看你们的腿脚是不想要了!前日我处置二管家,你们觉得轻了是不是?这老宅你们平时都是这么看的不成!苏吉啊,你这总管是不是当腻歪了。”

听着安林守有些狠凛的语气,坐在一旁的安林圭皱了皱淡淡细眉,神色几分无奈。

安林圭没有理会打定主意看戏的其余几人,轻快站起来身来。

只见着浅黄长衫,梳了个类似坠马髻发样的安林圭慢走上前,扶了一把领头跪在地方的蓝衣老者:

“苏伯您先起来吧,二哥他这也是担心娘亲,话说重了些,您就别跪着了,二哥你也是,大清早的,苏伯这么大年纪了,你又不是没听苏伯说,昨晚他不在府里。”

蓝衣老者却不为所动,仍跪着头仍低着,身子微微颤抖。

“大小姐,您就让老奴跪着吧,老爷骂的对,要是老太君真有个好歹,我怎么对得住老太爷啊!”说着说着,蓝衣老者竟颤抖哭诉了起来。

见老者这般,揉着眉间心中烦闷其实旁事的安林守挥了挥手:

“行了,既然娘亲没事就好,以后你们仔细着点,先罚你们一个月的银子,值夜都能睡过去了?一个清醒看见的都没?都瞎了吗?那么多白灯笼呢!算了算了,苏伯你先领着他们去把灯笼取下来吧。”

“对了,苏伯,待会你去找易大夫拿几贴膏药,我看你这风湿还没好利索,药不能停啊。”

低沉嘱咐说罢,安林守示意蓝衣老者和下人们起身离去。

“老爷。”

擦着泪痕的苏伯却还是不起身,其余下人更是不敢起身。

“怎么着?还得我扶你起来不成?”安林守有些好笑又好气的说道。

“快起来吧苏伯。”

安林圭又扶了一把老人。

苏伯犹犹豫豫的半直起身子来却,仍跪着继续恭敬说道:

“不是,是那白皮灯笼。”

“白皮灯笼怎么?”

安林守和一旁站立的安林圭同时开口疑惑道,他俩都瞧出苏伯的为难样子。

“那白皮灯笼,那白皮灯笼,老太君说不让取下来。”

苏伯磕了一个头后才喏喏说道。

“什么?”安林守没听清。

距苏伯更近的安林圭则是泯紧双唇疑惑几分。

苏伯又提了提音量回道:“老爷,老太君今早让易大夫传话,说不能取下来,就那么挂着。”

安林守站起来身再次问道:“娘说的?不让取下来。”。

苏伯立马说道:“对。”

安林守立刻冷笑一声,低沉讽刺问道:“那你听我这个家主的!还是听娘的!”

“这。”

苏伯畏畏缩缩犹豫为难。

“就是,二哥才是当家的家主,我看娘亲是有些糊。”

“是谁说我糊涂啊?”

没等今儿特地换了身素青浅色长裙的穆云珠迎合说完,一个枯沉低哑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如此声调,说话的自然是安老太君。

听闻安老太君声音传来,堂间众人跪着的继续跪着,站着的还是那么站着,坐着的却再也不敢坐着了,立马站了起来,跟屁股被针扎了一般。

不对,那门口那个白袍男子还是呆呆坐着,打着哈欠,深色疲倦,两眼无神。

可怜的穆云珠更是急急起身出门迎道:“娘,您怎么来了?我可不是这个意思。”笑脸盈盈,语气温顺。

可安老太君并未搭理穆云珠,一言未发的她拄着龙头拐杖慢悠悠的径自走了进来。

得,枉费功夫白打扮,背后切忌议论人啊。

半柱香后,厅间已无外人,连安老太爷那一辈旁枝子侄们都退了出去。

包着黑色头巾、一身白锦缎服的安老太君,极其显眼的正襟危坐于大厅右边主位。

厅下十人老老实实的弓于两侧不言不语,场面有些僵持尴尬。

安林守率先开口,只见他弯了弯腰恭恭敬敬的温和问道:“娘,您干嘛挂上那些白灯笼啊,多不吉利。”

安老太君微闭双眼,不做回话。

“就是,大娘您这身子这么弱,万一摔着,让我们兄弟姐妹可怎么办。”安林润笑嘻嘻的大大咧咧说道。

安老太君微闭双眼,仍不作答。

安林圭眼看两位兄长不受待见,这才开口柔声喊了一字:“娘。”

“好了好了,我这老太婆又没糊涂,听得见。”

安老太君枯哑声音终于落地,也又睁开双眼打量着眼前子侄儿媳,一张张熟悉的脸不熟悉的心被她纳入眼前。

老人顿了顿,慢悠悠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对着安林守说道:

“前几天啊,只要我一沾枕头,一睡着,哪怕是瞌睡,都能梦见你们爹,说来也怪了,你们爹走了这十几年了,我都没梦到过几次,可我这“死”了一回后,一闭眼睡着,就梦见那死老头,怪了也,本来想让你啊,再去请年前那个道士给我算算的,可前天晚上吧,老大让人把那白灯笼拿下来,我又梦不着了!唉,本来都快忘了那死老头什么样子的,这再梦见,还挺想的,这不昨儿晚上,我又让小七跟我去挂上了,还别说,刚眯了会,又梦见了,你说怪不怪?”

纵使这世间一直有神仙鬼怪的传闻痕迹,可听见这般说辞,众人也不知是该信还是不信,都回头用询问打量眼光对着站在左后边的白袍男子。

畏畏缩缩满身酒气的安林逸看上去有点傻,却也不是楞十分傻,只见他点了点头,继而又神色萎靡的打了个大大哈欠,径自低头看地面找蚂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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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这样的话,二哥啊,我觉得这白灯笼就先别撤下来了,什么吉利不吉利的,娘她老人家开心最重要,说不定爹他老人家有什么嘱咐呢。”

仔细说罢,穆云珠又暗暗瞅了一眼自己男人。

“唉,当年大伯还在的时候,就常说让咱们一家人多聚聚,尤其是咱们这一辈一脉的,别都守着小家忘了老家。可这最近一两年,委实侄儿太忙了,实在该打!大娘,您放心,以后我跑的肯定勤些,您有什么吃的喝的都让我捎来便是,反正我离的最近。”

刚领会到娘子催促意思的安林方将要迈步开口,却被干干瘦瘦的安林宁劫了胡去,也就只能随着白肿的安林灵一旁附和说是。

安老太君点了点头,脸上挤出个皱花笑容来:

“到底是老五说话体贴,你有这份心,大娘就很知足了,不过家中生意才是首位,这才是你们最应该操心的,我这黄土都埋到脖子的糟老太婆,你们搭理个什么劲,我有翠儿照顾和易大夫帮忙看着就行了。”

话音未落,安林宁心里湖面轻桨划划,有点小激动,面前还是老实孝顺模样,荣辱不惊。

“行,既然娘你这样说了,那白灯笼就先挂着吧,不过长久下去还是不妥,还是得让翠儿去找冯仙师过来看看,是不是爹他老人家在下面有什么吩咐。”安林守摸了摸下巴短须,踌躇片刻亦是回道。

安林圭缓缓搭言:“娘,我觉得二哥说的也有道理,这个法子最为稳妥。”。

“老二你这太慢了!等那个道士来得什么时候了?大娘你放心,待会我就去采办些冥钞银两给大伯送下去!有钱能使鬼推磨,我看大伯肯定是这个意思。”挺了挺腰背的安林润的正经说道。

“奶奶放心,我们也会给爷爷磕头祈祷的。”

最后边那一个如四两一般大小的姑娘也朗朗开口,脆生生的说道。

安老太君紧握了握左手老杖,深刻皱纹里再次绽放了一个小小的菊花笑容,有些诡异的慈祥:

“好啊好啊,你们都是有孝心的好孩子,老头子地下知道了,心里肯定也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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