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尘归尘，土归土
摩托车在夜晚的街道上，犹如一道白色流光疾速的穿梭而过。
我不由得闭上了眼睛，脸被雨水刮得生疼。
前方骑车的银没有戴头盔，似乎对扑面而来的劲风和雨水毫不在意，她道：“刚才真的好险，若是那只吸血鬼不顾一切的冲上来，恐怕我们就危险了。”
“他是在忌惮仇皇。”
“仇皇鼬镰？”银发出了嘲讽一般的笑声，“哈哈哈…真是老狐狸，老糊涂了，那仇皇与我俩只是泛泛之交，又怎么会在危难时刻出手相助？那吸血鬼，活了这么久，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我也这么觉得…”
沉默了一会儿。
“小兄弟，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要带着一个死人到处跑？”
我有些生气，但还是忍住了，我问：“你有没有办法能救活她？”
她用笃定的语气回答道：“死人是没有办法复活的。”
我提高了嗓门，又问：“你怎么知道？你又没有亲眼见过！”
“死人我见得太多了，这姑娘是死是活，我一眼就能判断出来…我再说一遍，死人，是没有办法复活的，这就是现实。”
我终于忍不住，歇斯底里的吼道：“放屁！什么是现实？老子见过的怪事儿多了去了！我告诉你，我一定要救活她！！”
最终，银，没有再回答。
不一会儿，银将我们带到一处破旧的公寓前，进入了一件昏暗的屋子。
她将小洁轻轻放到床上，而我，则是无力的坐在椅子上，身上已经被雨水浸透，衣服上不断有水滴落在地板上，发出滴滴嗒嗒的声响。
灯被打开，眼神聚焦，能看见，在十几平米的房间里，就在我的对面，一具中世纪黑色盔甲摆放在那里。
似乎是新打造的，盔甲上还透着漆黑的光泽…
然而这幅空盔甲与其说是被摆放着，倒不如说它是自己坐在地上，它的手搭在膝盖上，漆黑的头盔朝着我，似乎正在看着我。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瞪大了眼睛，仔细一看，果不其然，那副漆黑的盔甲的胸口处，镶嵌着一颗晶莹的黑玉！
“好久不见，霖。”
充满磁性的声音从那副空壳里传了出来，声音就像是从简易扩音器里放出来的一样，但是我一听就能辨认出来，这正是艾连的声音！
终于找到救星了！
银一直没有说话，而是转身走进了另外一个房间，顿时有水声传来，似乎是在洗澡。
“老师！真的是你？太好了！”
如果我的脚没有受伤，此时一定高兴得跳起来，对于这个神通广大、无作不知的饰灵，我是保持着绝对的信任，只要他出现，一切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这也就意味着，小洁有救了！
我相信，就算不能立刻将她复活，但只要有办法，无论让我去做什么，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只要，有一丝的希望…
这唯一的希望，便是面前盔甲里的那个灵魂！
“哎呀，你看看现在的我，还真的有些好笑，空壳里装着另一个空壳…啧啧。”艾连自嘲道。
“老师，你怎么会在一副盔甲里？你不是应该在魔法师公会的么？”我问道。
“比起这件事…”艾连反问道：“我倒是想知道，你在干什么？”
2:49 S
“嗯？”我一愣，答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学院似乎是被什么人袭击了…”
“我说的不是这件事。”盔甲抬起了左手，指着床，问道：“你为什么要带一个死人回来？”
我带着僵硬的笑容，挠了挠头，“这个…瞧我这反应，我正想和你说这件事，她…”
“她已经是你的恋人了？”
“是的，老师，你有没有办法…”
我的话再次被他打断，这次，他的语气中夹带了怒意。
“不用说了，我已经猜到你想要说什么了，而且我要警告你，不要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类似的话！”
面对艾连的怒斥，一时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呆呆的看着他。
而面对呆滞的我，良久，盔甲的语气渐渐平和了下来。
“霖，你冷静下来，听我解释…普通人，都同时拥有健全的精神、健全的灵魂、健全的躯体，但是你要知道，这并不是理所当然的，生命并不是理所当然的，而是一个个的奇迹！一旦肉体毁灭，人的精神便会消散，灵魂则会自己去到另外一个世界，这一切，常理来讲，都是不可逆的，魔法固然神奇，但却无法使人复生。
“这名小姑娘的情况，则是再寻常不过的…至于我自己的这种情况，则是最特殊的，因为严格的来讲，我生前并不算是一名人类，因为只要亲手杀掉的人数超过一千，那么，这个人便不能算作一个人类了，而我，正是如此！起初我并不知道，这是天地法则…再者，寻常人通过不停的修炼与磨砺，灵魂的强大程度便会超过一般的界限，挣脱法则的束缚，很明显，这名小姑娘，只是一名普通的人类。
“我之所以生气，是因为你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蔑视‘存在’与‘生命’二词的意义，你就算是直接把她留在她死去的地方，也总比带着她的尸体到处乱跑来得好，因为，一个人和她死亡的地方会有微妙的联系的。
“对不起，霖，你应该做的，就是让她安然的离去，尘归尘，土归土，这是我们生者，唯一能为死者做的事情，这也是，对生命的尊重…”
听了艾连的一番话，我已是心如死灰。
上天是在惩罚我么？
为什么？我活到现在，从来没有那么渴望过，想要通过努力，最终将那个女孩带回来，再次拥入怀中，难道，我所能得到的，就只是接连不断的绝望么？
我虽然以普通人自居，但从未觉得自己弱小，难道，自己已经无能到了这个地步？
在最开始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结束，难道，我已经这么老了？
“那…那当初在13区，我们碰到的那只游魂呢？那个小女孩算什么？”
“你还不明白么？霖，游魂、怨灵，才是真正可怜的存在，他们所残留下来的精神碎片，甚至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你所爱的这名姑娘，她死的时候，是没有遗憾的，她已经到达了彼岸。”
彼岸？
中海的海底，亚特兰蒂斯？传说？真的是这样么？
对了…存在与生命的意义…
对了，我回想起来了，那时，在白金学院宽阔的舞台之上，聚光灯打在少女身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那个拿着一把吉他独奏的少女，她歌唱出来，歌声传达给了所有的人，那么的美丽，那么的动听，那么的渗透人心。
【My Way】
直到最后，少女看向我，露出甜甜的微笑…
像这样不断地把歌唱下去，这就是她活下来的意义，就像她自己被拯救了一样，也这样拯救着别人，她终于…
终于…找到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