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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章 白日将尽

神针鹤小施一计便教训了对手,心中甚是得意,当然如果玩出了人命它也不好交代,何况一起掉下去的还有它的伙伴。于是这禽兽一个潇洒的翻身,用力地拍打两下翅膀,箭一般地射出去,赶在二人距离地面不足一丈高的地方,抄过去,准确无误地接住了二人。

它旋即发出一声得意的长唳,展翅穿出云层,翱翔于青天之上。

明知这货在玩心眼,衣巧也是无可奈何,毕竟是少浪剑抱它的脖子在先,脖子是鹤的软肋,也是最敏感的部位,它有理由发难的。

少浪剑面若灰土,这回只能乖乖地抱着衣巧的细腰,一刻也不敢撒手了。

这禽兽见衣巧没找它麻烦,心里得意非凡,高兴地拍打着翅膀飞向了赵阳山的第二大高峰——永夜峰。

赵阳山有三千尺以上的高峰七十二处,五千尺以上的高峰三十六处,七千尺以上的高峰九处,而超过九千尺的高峰只有两处:飘渺峰、永夜峰。

永夜峰上终年见不到阳光,这座山峰如一根铁锥直插天际,四周灰褐色的岩石光溜溜的寸草不生,或是因为太高的缘故,山顶上终年环绕着一圈黑云,黑云以山峰为轴,日夜旋转不停,俯视之即如水之漩涡。

永夜峰顶晨降冰雹,正午飘雪,黄昏骤雨,入夜后风雨不兴,却雷鸣电闪终夜不停。

这种极端的气候对普通人来说无疑是场灾难,但对修真者来说却是洞天福地,无上炼法妙境。

一百三十年前,赵阳宗的第九代宗主、真龙朝护国右法师赵盐屠灭盘踞于此的邪魔外道谷阳门后,见此地灵源深厚,便在此筑庐修行,十年后他激发神破,破境成神。

成神之人无须驻留尘世,这处福地便传给了他的首座弟子洪洞。

洪洞在此清修三十年,破境封圣,接替赵盐成为赵阳宗第十代宗主,此地便成为赵阳宗的祖庭所在,世人谓之玄上宫。

白羽穿入厚厚的黑云中,盘绕永夜峰的旋风如虎啸猿啼,使人闻之丧胆,急切的旋风中夹杂着无数细小的沙砾,吹的人根本不敢睁眼。

神针鹤的眼睛里生有一层透明薄膜,并不受此影响,不过如墨的漆黑仍然是大敌,在激流旋风中若失去了前进方向,下场注定凄惨。

前方有一盏灯,放出莹莹黄光,恰如漆黑冰海上的灯塔,指引着白羽飞行的方向。白羽振翅一搏,终于穿透了黑云。

黑云绕山而行,真正贴近山峰的地方反而风平浪静,什么风也没有,故而当大家感知耳边如鬼嚎般的厉风消停后,便知道白鹤已经穿透了黑云。

睁眼一看,果然如此。

永夜峰的山顶远观似一朵含苞未放的莲花,“花瓣”的缝隙里长满郁郁葱葱的树木,依山傍势建着一座庄园,亭台楼阁,鳞次栉比,鲜花琼树,争艳如春,虽然没有阳光,树木仍旧生长的翠绿欲滴,这是谷阳门历经千年积累的财富!

一百三十年前的那场大战,谷阳门人尽遭屠戮,庄宅用物却一样不差地保存了下来。

导引着白羽穿透绕山黑云的那盏灯其实是一块拳头大小的西域皇玉,西域晦暗恒如长夜,当地人为了抵御不死族的侵害,采集黄玉悬挂于屋檐下、堂室内,或制成项链悬挂在脖子上,制成手镯戴在手腕上,琢成戒指佩戴于手指间。

皇玉是黄玉中的极品,光线十分柔和,穿透力却极强。

承载皇玉的灯座是一尊用汉白玉石雕刻而成的荷锄少女,她的身体微微向前倾斜,重心压在右脚掌上,目视前方,目光沉静、柔和,神情冷傲而矜持,她的一只手轻扶着肩上的鹤嘴锄,另一只手的臂弯处挎着一只百果篮,皇玉便被安置在百果篮内,和众鲜果混在一起,浑然天成,巧夺天工。

据说这尊荷锄少女是按照谷阳门创派祖师裕美贞年轻时的形象雕琢的,谷阳门被屠灭后,历代祖师的陵寝、雕塑和画像皆被毁去,却独独留下了这尊雕塑。

至于原因,千载岁月悠悠,只怕是个永难解开的谜。

神针鹤在玄上宫西门外空地上停落,少浪剑麻溜地跳下鹤背,伸手接住滑下来的衣巧,然后……他咳嗽了一声,猛地拍了白羽一巴掌,坏笑一声。

神针鹤抗议地叫嚷起来,翅膀一扇,卷起一股强劲的罡风,就要撒泼。

这鸟头大如木斗,鸟腿比人还要高,发起怒来十分骇人。它故意翻下眼膜,鼓着一对白眼盯住少浪剑。少浪剑跟神针鹤打交道太少,不解这家伙要做什么,但本能告诉他情况有些不妙,于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先跑了再说。

白羽旗开得胜,自鸣得意,它巨大的脚掌在地上恶狠狠地跺了跺,高亢地鸣叫起来,继续施以恐吓。

衣巧亲昵地抚摸着它,笑道:“行啦,行啦,你赢了,再不走,魏师傅可要来了。”

神针鹤是神兽,神兽的智商与人不相上下,相处一久,能听的懂人话,是以一听到“魏师傅”三个字,这畜生激灵灵打了个哆嗦,紧张的不行。它翻回眼膜,侧着脑袋朝宫门口看去,两条巨大的鸟腿微微错开,已经做好了开溜的准备。

魏师傅是玄上宫的大厨,熟悉各种灵兽的脾性,对付神针鹤很有一套办法,他不止一次扬言要把白羽的双腿卸下来炖了下酒。白羽智商虽高却究竟非人,哪分得清这话只是调侃,它以为魏师傅真要卸它的腿炖了下酒呢。

是以一听到“魏师傅”三个字,天不怕地不怕的白羽立即浑身发抖,它长唳一声,转身向西面猛跑起来。

一箭之地外就是断崖,身躯巨大的白鹤纵身冲下断崖,像块巨石轰然坠落。

断崖高约七千尺,够它好好玩一阵子的。

白羽跑路的囧像落在两个人的眼里,此二人皆高髻紫袍,仙骨翩然。一人白净面皮,身形富态雍容。一人黄瘦脸膛,浑身透着一股子精悍气。

白面道人对衣巧和白羽的关系发生了兴趣,理论上说只有赵阳宗内室弟子才能和神针鹤结伴,而衣巧年纪尚幼,一身白衫,显然不是内室弟子。

“她叫衣巧,是江南衣家的三小姐。”

“衣家,是衣凤鸣家吗,原来如此。”

道人了悟,衣家,赫赫有名的江南八大家族之一,与赵阳宗渊源深厚,果然是他家的女儿,在赵阳山上拥有一头神针鹤又有何稀奇?

“跟她在一起的那个少年……看着有点不成器啊。”

黑瘦道人嘘然一叹,无奈地说道:“师兄好眼力,他就是少浪剑。”

白面道人淡淡一笑:“原来是他,看着挺好的一个少年嘛。”

黑瘦道人叹道:“人是不错,就是修为上长进太慢,当然这也不能全怪他,他背负的仇恨太深,乱了心智。”

白面道人道:“我看他身手很麻利,筋骨功应该不错。连衣家三小姐都对他刮目相看,想来也绝非泛泛之辈,你们应该多给他一些机会。”

黑瘦道人叹道:“不说他了,他已经十七岁了。十二年尚且虚度,余下这几个月又能做什么?不过他虽未能破境入流,筋骨功却练的很不错,脑子也够使,或许此一去也能成就一番大事业呢。”

白面道人不以为然地笑笑:“万般皆下品,惟有修仙高,修不成神仙,终究是个俗物。”

这两人都是赵阳宗的内室弟子,黑瘦道人名叫俞梅珍,是洪洞老祖座下八弟子。白面道人叫弋徽,是赵阳宗寒上宫倒山真人的座下掌门大弟子,现在山下主持赵阳院,此番来永夜峰是有一件要紧的事向洪洞老祖求告。

二人来到洪洞老祖在永夜峰的清修别院前,恰遇到洪洞老祖座前童子溶月送客人出门,弋徽连忙掐了个隐身口诀,隐蔽神识,躲入一丛紫竹中,等那客人走了方才现身。

溶月不解,却问:“师兄为何要避着他,有甚不方便处吗?”

俞梅珍笑道:“休要多问,快引我们去见师父。”

溶月不敢多言,忙将二人引入洪洞老祖的坐堂,洪洞老祖八十三岁时方悟得大道,故而容颜显得十分苍老,须眉皆白,皮肤松弛,手脚枯如松枝,他垂目凝思时,让人由不得担心他会不会忽然功德圆满,一去不返。

不过人们若能见到他那双通澈的双眸,印象便会有绝大的改观,那双眼睛深不可测,有着摄人心魄的魔力。

弋徽入拜时,洪洞老祖座前七弟子武梅珺也在,洪洞老祖共收有九名内室弟子,自武梅珺以上修为皆已步入妙境。

彼此见了礼,武梅珺就要告辞,洪洞老祖指着武梅珺对弋徽说道:“她是个闷葫芦,话入她耳,不会外传的。”

弋徽向武梅珺一揖:“师姐无须回避。”

俞梅珍向上拜辞,溶月也退了出去。

洪洞老祖这才问弋徽:“所需人手都挑齐了吗?”

弋徽欠身答道:“共一百八十二人,选齐一百七十九人,尚缺最后一人。”

洪洞老祖点点头:“论修为,你出类拔萃,论勤勉谨慎,赵阳宗上下无人可及。这最后一人自是非同寻常,务必慎重。梅儿,白日将尽,地覆天翻,你可助弋徽师兄一臂之力。”

武梅珺欠身答道:“弟子遵法旨。”

弋徽忙谢道:“多谢师伯、师姐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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