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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叛神

裕美贞笑道:“算什么福气,我这里还需自己修炼,比不得你那一世界的诸神们,不必自己动手,自有灵物送上门来供其享用。”

不等少浪剑询问,便就解释道:“万物皆有灵,借灵源之力升腾真阳气,人生而有八分真阳气,你们取五分自己受用,一世界有多少人?足够了。”

少浪剑讶道:“人生而有三分真阳气,哪来的八分?”

裕美贞道:“人生而有金丹,金丹即是八分真阳气。”

少浪剑道:“然而人一旦沾染浊物金丹便已碎裂,这八分真阳气仍然是保不住的。”

裕美贞启唇笑道:“不,不是这样的,有道是金丹不败,金丹是不会自己破碎的,破碎的金丹亦非沾染了浊物之故,而是被你们拿走了,八分真阳气被你们拿走五分,三分贡献至高神尊,一分归主世尊神享用,剩余一分由辅世尊神与诸神使分享。”

少浪剑脑袋嗡地一阵乱响,只觉得天崩地裂,他丝毫不怀疑裕美贞会骗他,若她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他活这么大,知道的这么多的事岂非都是错的,可笑他竟认为自己已经能悟透了天理循环大道。

他摇头苦笑数声,轻声说道:“是他们,没有我,我又算得什么。”

“你一时不能相信,这很正常,你身在那一世界,自然看不清楚,若要看的明白,必须跳出来才行。”

裕美贞挥手之间,天地变色,却成了一片纯黑的虚空,只有屡屡金色的浮云在游动。少浪剑注意到自己和裕美贞也变成了一团由丝丝云絮聚成的物体。

他正要细看,忽嗅到一缕幽香。裕美贞只是一挥手,二人又恢复本来的形象。

她妩媚一笑,指示着漫天灿若星辰蠕蠕而动的金色气息:

“这金色之气便是真阳气,万物之源,世界的本质。修真之法无非是吸纳天地间的真阳气,炼成内丹,以顺应天理循环大道,趋吉避凶,达长生不灭之境。若要涵养神格,辄必须更多的真阳气。修真之难,自不必我多说,人的精力也毕竟有限。故而尊者常据灵穴,灵气自灵穴涌出,永无穷竭,又十分充沛。然而灵穴毕竟有限,尊者据之,牧者便不可得,于是退而求其次,饲养灵物,收获灵气。人、灵、兽都是灵物,都能为牧者提供真阳气,恰如牛羊为人贡献毛皮骨肉,所不同者,灵多,兽次,人最少。”

少浪剑忍不住道:“人最少。”

“人最少,灵最多,兽次之。你想问为何人最少却取代了灵和兽而为牧者独宠。因为人有贪念,因为人比兽更易饲养,更容易调教,如此而已。”

少浪剑暂时放弃思考,因为裕美贞说的这些完全超越了他以往的见闻范围。

“兽,准确地说是灵兽,灵兽修炼的灵珠灵气充沛,为修真者所亲睐。然而灵珠孕育的速度太慢,它们凶残、暴虐、天真,不易饲养,不易被调教,故而很快被牧者所厌弃。然后是灵,以灵为名,足见其灵性之高,他们敏而好学,公而忘私,其灵性既强,孕育又快,然而他们太难控制,太难调教,所以终为牧者所不容。只有人,有灵性,易调教,更易饲养,所以人就取代了兽和灵,一跃而成为神的宠儿。”

少浪剑想哭。

自诩为万物之灵的人原来在神的眼里跟兽和灵是一类的,恰如人饲养的牲口一样,所不同者,牲口或圈养,或放养,都在人的直接管控之下,而聪明的人则自己饲养自己,然后倾心奉献自己。真阳气为万物之源,万物依赖真阳气,破碎金丹贡献自己的真阳气,比之活牛活羊贡献自己的皮毛有过之而无不及,那是实实在在的在贡献自己的生命,而贡献者却无知无觉,至死不悟。

神的手段果然是比人要高明的多。

“初生金丹崩碎并非因为沾染浊物,而是因为神,被神取走的五分真阳气,三分供养至高神尊,一分供养主世尊神,剩余一分由辅世尊神和诸位神使瓜分,人之所以能战胜兽和灵成为中土的主人,是因为人比他们更有利用价值,因而取得了神的眷顾。”少浪剑说到这,激动的热泪盈眶,激愤之下他又问道:“那么请问前辈,神为何不一开始就取走全部八分真阳气?为何还要让人痛苦地活上几十年?”

他因为太激动,说话间就有些语无伦次。

果然这话逗的裕美贞咯咯笑了起来,身为一世界的主世尊神,她的身上并没有太多神的威严圣洁,反而有人的可亲可近。

“你说这话,真是,真是可爱。”

少浪剑羞愧地摸了摸头,自己真是太可爱了,可爱的近乎愚蠢,杀鸡取卵,竭泽而渔,人初生就死,岂非两三代后就要灭绝了。

裕美贞掩唇笑过,继续为少浪剑剖解疑难。

“天外有天,神外有神,主世尊神为一世界主神,却未必是神中尊者,似我这个主世尊神无灵穴可享,又不曾饲养灵物,只得自家苦苦修炼,苦熬岁月。而你那一世界的主世尊者便阔气的多,虽无灵穴,却有万万千千的人、灵、兽供其享用。”

少浪剑道:“既有如此多的供养,世间为何还会有圆真教?”

裕美贞笑道:“你很敏锐,一眼就看到了要害所在。”她继而解释道:“盖因每一世界除了主世尊神、辅世尊神和至少四名神使,还有其他许多散神,他们也需要灵气涵养神格,但他们地位卑贱,无缘那五分真阳气,故而只能可怜巴巴地向剩余的三分真阳气打主意。太古之时,神常犯禁害人,上古之时,神驱使妖兽害人,此后文明昌盛,主世尊神设置阴司,置阴使,专门勘察横死之人,对犯禁害人者,予以极严厉的惩处。阴使地位虽卑微,所担的责任却无比重大,故而多由主世神尊身边亲近散神充任,执法森严,向来公正。因为扎死了这个口子,捞不到好处的散神们只好另打主意,既然强夺不成,那就哄诱你主动将真阳气献出来。圆真教就是为他们干这个的,哄你诚心敬神,哭着闹着将自己的真阳气贡献出来,人取一毫,聚少成多,也颇为可观。”

少浪剑道:“他们此前做强盗,现在是骗子,主世尊神就不管?”

裕美贞道:“你在人世曾任将军,岂不闻皇帝不差饿兵?一世界只有寥寥数个正神,又有多少千头万绪的杂事,主事者还得处处仰仗他们。又怎么管呢?”

少浪剑呵呵笑了两声,忽然觉得这是一个很滑稽的故事。

“你不相信也罢,你生在那一世界,所见所闻,所思所想,都在他们预设的窠臼里打转,想明白很难。”

少浪剑道:“若是不幸真想明白了呢?”

“那就只有两个下场,其一,加入他们,同流合污;其二,像我一样,被放逐在这小世界里,享受着无穷无尽的牢狱之灾。”

少浪剑刚想说一句这里也不错啊,四周的景致忽然剧变,举目之间尽是熔化的岩浆,地上满是裂缝,喷出丝丝毒气。再看裕美贞,高髻、绿裙不再,华美的裙装被一袭薄衫取代,薄衫半透,可见她伤痕累累的胴体。一条碗口粗、烧的通红的铁链将之缠裹,悬吊在半空,铁链炽热,烤的她肌骨焦臭,半空之中又有一条夹带电光的神鞭时时抽打她,打的她半张脸上皮肉脱落,森森白骨,触目惊心。

少浪剑张开嘴,喉咙却似被人堵住,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又有一个黑色的人形妖物踏黑云而来,他一手持长钉,一手持铁锤,不停地钉凿余梅珍的心脏。只凿的她皮开肉绽,鲜血迸溅,再一探手将她的心取出,张开巨口吭哧咬下一口,咯吱咯吱咀嚼起来。

残破的心脏迅速复原,这妖物就再咬一口。

这一动作反复数次,直折磨的裕美贞惨叫求饶为止。

人形妖物刚将心脏塞回她的胸腔,又有两个妖物现身,各持带火的皮鞭一条,恶狠狠地抽打她的身体,皮鞭和皮肉交接之处吱吱作响,皮肉早焦黑一片。

下一刻又有两条赤膊壮汉走出来,将通红的铁条捅遍她全身的关窍……

少浪剑看的口干舌燥,一团火淤积在胸中,他终于喊了出来,声音却不算大:

“住手,你们不能这样。”

“这是叛徒应得的惩罚。”

漆黑的夜空,余音袅袅。但这恐怖景象却在一点点消失,光明重回大地。

少浪剑瞠目结舌,仔细打量裕美贞。

她高髻、盛装,依旧美的不可方物。

“前辈,你……”

她微笑着问少浪剑:“你看明白了吗?”

少浪剑什么都不再说,这一刻他入醍醐灌顶,一切都已经看明白了。

这场劫难,并非天意,也非人祸。

“叛者无处可逃,逆者必将死无葬身之地,不敬者,……”

“然而天谴已降,主世者相信了他们。”

“神非无所不知,亦非无所不能,但神就是神,神是不会有错的,有错的只能是人。”

“若欲脱去这场灾祸,先正人心,再祈求天神的饶恕。”少浪剑诚心拜道:“多谢前辈指点。”

“我什么都没说,你请喝茶。”

少浪剑回到坐席,喝了杯中茶,向裕美贞告辞:“他日定当再来拜访。”

……

“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杀阿浪,他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朋友啊。”

“你这样说,倒似我真的能杀他似的。”

麻衣武士余梅珍想在既愤怒又惊恐,少浪剑的肉身就在眼前,他只需一剑,就可以取了他的性命。

以他现在的修为,若无肉身遮蔽,出窍的魂灵是支撑不了多久的,夺舍重生是要讲机缘的,重生一次是造化,重生两次,除非他是神灵转世。

他跟少浪剑没有任何私人恩怨,但为了宗门利益,他不介意杀这个人。

现在的问题是,他被钉在原地分毫动弹不得。

一定是那个司空湖捣的鬼,那个烂泥一样的家伙不知用了什么卑劣的手段,不仅将他制住,还装着无辜的样子肆意地戏弄他。

司空湖这里却是另一种想法,少浪剑被阵法困住之前,用力将他甩了出去,他落地不稳,摔的七荤八素,半晌才爬起来跑路。

跑路并非是因为他不讲兄弟义气,而是他们兄弟之间有默契在先,遇到强敌,他先撤,去了他这个累赘,少浪剑或打或走,都很便利。

但这一回情况又有所不同,他走了,少浪剑却迟迟没有追过来,他担忧好兄弟的生死,所以又摸了回去,然后他就看见那个麻衣武士和少浪剑面对面地站着,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总之就那么站着,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

他终于还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好朋友,于是冒险蹭过去。

那个麻衣武士,原来是认识的,竟然就是少浪剑的好师兄,洪洞座下八弟子余梅珍。

司空湖挠了半天头,头皮都快抓破了,也没搞明白这对师兄弟究竟搞什么鬼,一上来就寻死觅活的一通乱打,还殃及他这条大池鱼,然后就站在那发愣。

炼魂术里有一门法术叫对眼术,据说只要盯着对手的眼睛看,就能灭杀对手的魂灵,那才叫杀人于无形之中呢。

不过这两个家伙显然不是在玩对眼术,因为少浪剑的眼睛根本就是闭着的,而余梅珍人虽不动,眼珠子却叽里咕噜乱转,也不像是在施法的样子嘛。

“你真的不能动啦?那,你可是个有身份的人,你可不能唬我,我胆子很小的。”

余梅珍除了白他一眼,无计可施。

“真是奇怪了,你们俩兄弟究竟在搞什么鬼嘛,完全让人莫名其妙。”

“哼,你想知道吗,你过来,我附耳告诉你。”

“傻×,你当我跟你一样是傻×吗,过去,还附耳,我怕你咬我耳朵。”

“你不过是条狗,又不是猪,你的耳朵不中吃。”余梅珍咧嘴笑着,心里却在打鼓。

若是司空湖放胆过来刺他一刀,他真没把握能扛的住,因为他发现自己不能动的原因是浑身关窍被封死,内丹真阳气一丝一毫也不能调用。他的锻身虽然已臻精钢境,但司空湖的刀显然并非凡物,若他再聪明一点使用少浪剑的三斤神精铁砍他,那他将必死无疑。

可笑这条人狗胆子小的出奇,喷了一堆口水就是不敢上前来。

“你别得意,惹毛了我,我跟你来个同归于尽。”

这话倒是有些威慑,不怕人强,就怕狗疯,疯狗咬人,入骨三分啊。

一道灵光划过天际,将半个天空染成白昼的颜色,司空湖闭目遮眼之际,已有一只手拍在了他的肩头。

他肩膀一塌,腰也软了,索性直接跪了下去,张口大叫:“别杀我。”

少浪剑摇了摇头,自己的好兄弟一身毛病,胆子尤小,自己不该这么孟浪。

“为什么?”他问余梅珍。

“不为什么,各为其主。”

“各为其主?你的主又是谁,为了宗门利益而投敌,值得吗?”

余梅珍低头无语。

……

“就这么走啦?刚刚他正准备杀你呢,幸亏我及时赶到。”

少浪剑知道这是一句假话,就算是偷袭,司空湖也不可能伤余梅珍分毫。余梅珍之所以杀不了他,是因为他人在赵阳宗,心在谷阳门。

见少浪剑不理睬他,司空湖只好跟着一溜小跑,走了一程,又忍不住想开口问些什么。

“你想问什么?”

少浪剑的脸色不大好看,身为多年老友,司空湖知道这个时候他不想说话,多嘴多舌会很不受待见。

“我想问,想问,想问我们去哪?”

少浪剑道:“我们去冥州。”

“去冥州,你疯了,去找死吗?”

……

“算了,我还是跟你一块去吧,你别得意,我其实是放心不下你,我怕阿斯密或那扶摩会要了你的命。哎,你等等我嘛。”

大昌法难后,圆真教一分为二,愿意修改教义、卖身为奴顺服皇家的称之为新教,而坚持特立独行、不改教义的称之为旧教。旧教设总教于冥州,托庇于阿斯密家族,新教则仍留在中京城,充当柏氏的花瓶。

新教的教首叫那扶普石,旧教的教首叫那扶摩。

那扶普石的头上有一大串皇家册封的尊号,但除了官家人,哪怕是新教自己的教众私下里也只叫他“普石”,打心眼里认为他当不起“那扶”两个字。

而那扶摩就是那扶摩,是新教、旧教共同的那扶。

永夜即降,圆真教的那一套“清心迷魂咒”对付血灵、傀儡并无任何效果,阿斯密家族多年来的付出看起来是要打水漂了,一时怒火攻心,对圆真教便也不再像以前那么客气。

失去阿斯密家族的供养,圆真旧教现在处境艰难,弟子们沿街乞讨,以供养教中师傅。好在圆真教在冥州深耕多年,信教者众,一时衣食倒可无忧。

……

注:那扶,即“圣者”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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