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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拿下苒山

苒山西南海域上,真正的影龙号正一路向北。雪凌澜接过魏江河手中的水,放在嘴边抿了一口,干燥的嘴唇沾上水,重新红润起来。她的手腕被绳索捆破了一圈皮,身上的伤口也还在隐隐作痛,在海上颠沛流离的这些天里,她身上没有一处伤不是这条影龙带给她的,在最后的关头,却偏偏又是他挺身而出。是敌?是友?这头难以控制的猛兽,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

“雪家公主,这一路上为了掩人耳目,影龙号对你多有冒犯,江河替大家给您谢罪了。”他双手抱拳高举到头侧,非常讲究地给雪凌澜鞠了一躬。这个动作让雪凌澜意识到,魏江河绝不是市井出身的小地痞——那是只有人族世家之间才被允许使用的礼仪。雪凌澜抬头看了一眼眼前这个年纪比她略大的人族男人,不禁对他产生了些许兴趣。

“我没有大碍。”她咬了咬牙,心中有无数种感情夹杂,她现在是该生气,还是该高兴?她看着东面海域,人族海军战舰已经看不见了,“他们为什么没有追上来?”

“是云中雾的效果,老大在典海盛会上买到的那件宝物,”魏江河继续解释道,“它能让迷雾短暂地充斥这片海域,我们同时用密罗秘术制造出影龙号的幻象,将陆擎引到了东边,我们趁此机会从西边前往丧流港。”

魏江河解释这些的时候,罗砚伦正从不远处走来,冲雪凌澜露出他那标志性的笑。就在不久之前,这个人还用恶语和劳役来对待她,把她当成一个失国的丧家之犬。雪凌澜不想再计较这些,她继续问道:“罗砚伦,既然本来就没想过与陆擎合作,为何还要用这种方法来诱他出来?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刚刚有没有害怕?”罗砚伦没有回答她,反而反问了她这样一句话,“你是不是觉得我真的要把你送给陆擎?”

雪凌澜对上那双谜一样的眼睛,两人对视片刻,雪凌澜最终摇了摇头:“你做事情,从来不隐瞒。有那么一刻,你的眼睛告诉我,你是真的是想把我送给陆擎;但是之后,你也是真的想要帮我。帮或不帮,对你来说不是天平的两端,只是不尽相同的两条路,所以你从来都没有因为选择而犹豫过。”

“你都明白的事情,告死鸟陆擎不会不明白。”罗砚伦乜着眼睛,眼角闪现着讥诮的笑意,“他不相信我,因此不会轻易露出马脚,但若想打下苒山,我首先要知道他的动向。只有你才能把他引出来,对他而言,你是个绝佳的战利品,他必须一搏。”

“然后呢?你现在知道他在南部的戟月港,并且把他骗到了岛屿的东南海域,所以……你要偷袭北部的丧流港?”雪凌澜思考着,“但我还是典海盛会上的那个问题,一艘影龙号,如何打下苒山?如今我对影龙号的各位再没有任何轻视,但也正因体会了大海的残酷,我更加清醒地认识到我们并无胜算。”

“废话真多。”罗砚伦打断了雪凌澜的话,从眼里喷涌而出的杀意让雪凌澜没有继续说下去,“南下黑市群岛,再带着你北上苒山,期间我失去了不少手下,黑市群岛之乱还让影龙成为众矢之的,但这都不重要了。我想要得到的东西现在终于有点眉目了,你以为我来这里是跟你闹着玩的吗?我没时间跟你在这里浪费,就算苒山是个死局,那我罗砚伦也得闯一闯。”

他拿出月氏海图,冲雪凌澜轻轻一挥:“这世上没什么东西能拦住我,敢上前的,就得死。”

之后再无人向雪凌澜解释北海之王的计划,影龙号的海盗们开始有条不紊地做着战前准备,索爷带着雪凌澜回到住处,这举动让公主以为自己又要被囚禁起来,她刚要争辩,就听索爷说:“船长让你换一身轻便的衣服,适合战斗的。”看着雪凌澜不明所以的困惑眼神,他咧开嘴,露出冷冷的笑,“你不是来当摆设的,小公主,想要苒山,就跟我们一起拿命来换。”随即门关上了,留下内心五味陈杂的雪凌澜愣在屋中。

这不正是她最期望的一个结局吗?亲自上阵,拿下苒山,可为什么第一时间却是迷茫呢?她发现自己一直在想着打败人族,夺回苒山,却从没想过到底要怎么做,怎么打。眼下她就要上战场了,才明白自己根本没有做好任何准备。

战争总是不给她丝毫准备的时机,她过去常以这种方式来安慰自己。秋叶城破是万东牒策划良久,大风大浪是突发状况,羽家军倒戈也是意料之外,她所失去的东西,永远都是让她猝不及防的。在这个节骨眼,她慢慢意识到,不居安思危,到头来,不过是倾覆的前兆,事必躬亲,才能成事啊。

所幸的是她未失去一切,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当雪凌澜准备好,重新走上甲板,影龙号已借着浓雾停靠在苒山西麓的一片陡崖之下,罗砚伦和魏江河站在船舷上等待着她。虽然内心有无数疑惑,但雪凌澜最终选择不做任何询问,他们三人下船之后,影龙号很快就又隐在浓雾之中,继续向北驶去。

站在陡峭的山壁下,罗砚伦压低身形,快步向前走着,魏江河也不怎么说话,只管跟在后面走。横在他们眼前的是数丈高的悬崖,绝壁上挂着青绿色的苔藓,湿滑无比,想从这里爬上去简直难于登天。但罗砚伦没有借助任何工具,一个助跑就跳到了半坡,他的手指扣进岩缝,巨大的力道让指尖没入岩石之中,好像在他面前的根本就不是岩石,而是一块松软的黏土。他就那么手脚并用,一路从山崖爬上去,魏江河也沿着他之前留下的印迹攀爬上去,身手同样矫健,像一只灵活的山猫一样三两步就翻上了山头。在他上去之后,一根绳子便从山上扔了下来。

“公主,请上来吧。”魏江河往下说道,他把绳子绑在自己腰上,“现在我们是同伴,别害怕。”

然而他话音未落,眼前就被一抹炫目的白盖过去,他感觉好像雪幕从平地中被风卷起,伴随着清凉的水汽,两片轻薄如蝉翼的片羽轻抚着海风扶摇而上,倏然间雪凌澜便如一片孤叶落在他的眼前。

这让魏江河有些愣神。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都快要忘记了,这个女孩可有着翊王朝最荣耀的血统,是随时都能翱翔于苍穹之上的赋羽啊。

“老大就是这样的脾气,你看他冷冰冰的不愿意说话,其实对自己人可好啦。”他一边尴尬地收绳子一边说道,还不忘对回过头来看的罗砚伦打个手势。即便在海上漂了很多年,但他的举手投足之间依然能显露出一些宫廷中的礼仪习惯。

雪凌澜简单地“嗯”了一声,“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她直接问。

“找援军。”魏江河轻松地说道。

“苒山内部还有援军?是被俘虏的羽族海军吗?”

“应该有一些羽人,但大部分不是军人。”魏江河边走边说道,“陆擎初来苒山的时候,遭到了此地羽族海军的强烈抗击,但是孤岛难以久守,为了保护岛上那些崇尚元极道的平民信徒,他们最终向陆擎投降。陆擎为了岛屿的稳定,最终背弃盟约,依旧将羽族海军和大部分平民杀了。”

魏江河很是轻描淡写地述说着陆擎的背盟,雪凌澜听后暗暗齿冷:“奸诈的家伙,他比南方的江暮燃还要狠毒。那他们为何留下了一些人?”

“这我就不知道了,据老大说,那些活着的人,主要是侍奉神木园和碧温玄圣像的,其中有一些赋羽和一些神木园的信徒,这些人可能掌握着苒山的秘密,万东牒想要查明苒山的真相,所以就留了活口。”

果然还是为了苒山,雪凌澜心中想着,继续问道:“那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们之前来过一次,并在这里留下一些不太好的经历。老大说他知道苒山的布防以及势力关系,所以这次只带了我一个人,就是为了绕开重兵把守的地方,直接去救人。”

雪凌澜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有些担心:“关人的地方守卫肯定众多,我们怎么救人?”

“恰恰相反,我们要去的地方,那里的守卫,只有一个。”魏江河说到这里不禁苦笑了一下,“但并不代表,我们这次一定可以救人出来。”

“为什么?”

魏江河有些忌惮地看向罗砚伦,看到罗砚伦并没有在意他们两个人的对话,他才凑到雪凌澜的耳边小声说道:“老大上次在那个人手里吃了点小亏,你可别跟别人说。”他刚说完这句话,抬头就看见罗砚伦杀人一样的眼神,便非常乖巧地闭上了嘴,像犯了错的小猫一样躲在雪凌澜的背后,不敢抬头去看那双眼睛。看到魏江河这种反应,罗砚伦不禁有点想笑,但他没有表现出来。

“赶紧跟上,别跟个娘儿们一样在背后婆婆妈妈的。”这话看似在斥责魏江河,却连带雪凌澜一起骂了,雪凌澜不悦地皱了皱眉,跟着魏江河一起加快几步跟上罗砚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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