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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孤注一掷

杜兴是一个人来这里的,他的左半边脸有一道长长的刀疤,粗糙的手上满是老茧。这是长时间操作帆绳和用刀留下的茧子,他并没有掩饰什么,在这海盗汇集的地方,过度的隐藏只会让他看起来胆怯。

随着海会竞拍气氛的展开,所有人快速地打成了一片,每每在喘息之间,海盗们的欢呼声便连成一片。杜兴却依旧像之前一样平静,只是他的双眼像火炬一般明亮。杜兴从那些展品里看到了不少前朝的旧物,小到先帝的亲笔手谕大到镇国宝玺,王朝更迭,如今这些东西也摆了上来,成为收藏家们的玩物。他还看到了内海闵中山的藏宝图,北陆荒原的狼皮古卷,甚至还有几柄魂印兵器,每一次展品的出现都会引来大批入场者的争夺。

每一位出价的人都会掷出一枚自己的典海币,接着喊出报价,伴随着报价声同时响起的还有鹰的啸声。盘踞在海昙花内的无数海鹰,它们在大殿上空快速地飞翔,叼住被掷出的典海币,准确地投向展台旁的大鼎中,而后呼啸着再重新飞回。

江琉华收集着那些散落在各处的细碎之音,她站在群鹰之下,却能够听清距她几丈之外的每一声报价。她始终微笑地看着那些出价的海盗们,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那样的微笑也是这典海盛会上难得的一抹清丽,甚至有海盗为了一睹江琉华的笑容,不惜在这盛会上挥斥重金。她的目光扫过哪片座席,哪片座席上就会传来一阵带着觊觎味道的欢哨声。

但杜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被她的笑容所吸引,他注视着依次展出的宝物,却从不出价,好像他来这里,并不是为了买下什么,而只是为了简单地观摩这场盛会,这让原本有些忌惮他的海盗们不免开始对他有些轻视,觉得这是一个装腔作势不敢出价的怂货。

“刀疤脸,你的典海币不用还不如送我,我有钱,但是典海币不太多,要是拍到了好东西,我另外给你两成。”有海盗在试图说服杜兴,但很明显他失败了,杜兴丝毫不在意他说的话,依然紧紧地捏着手中的典海币,这不禁让那个海盗有些生气,语气也变得恶毒起来,“下贱货,没见过世面的玩意儿!”

杜兴充耳不闻,紧紧握着仅有的那枚典海币。这唯一的一枚典海币是从恩公的仇人那里拿到的,那人还妄想用典海币换自己的命,但是怎么可能。他当初是怎么对待恩公的,他根本没有活下去的资格,只配被一刀斩下头颅扔到海里喂鱼。而后,换杜兴拥有典海币,拥有这唯一的一次出价权,在这里买到那个东西。

——十二兽面青铜尊。

对于一般人来说,这不过是一件仅具有收藏价值、买卖价值的古玩,但对于他杜兴来说,这却是能够挽回恩公尊严的东西,为了让恩公安魂,他务必要得到它,无论用什么方法。

冥冥中,他好像看到恩公提刀站在他的面前,血从他自刎的伤口中喷涌而出,将一旁的白色义海镖旗染成血红。

他不是来这里碰运气的,而是孤注一掷。他必须成功。

此时正是越州四郡山川图的竞拍,一浪高过一浪的报价声将下层彻底点燃,每个人都在审视展出的宝贝,并迅速在心里估价,而眼前这个四郡山川图,谁拥有它,从此在越州河络地界的行商探险,都将有所凭仗。但这并不是海盗们哄抢的关键,这份地图之所以这么受欢迎,是因为这是枭鹰卢郁行的遗作。卢郁行是在南北双王还未声名鹊起的年代就已经非常出名的大海盗了,曾经的势力在海上显赫一时,就算是羽族海军也不敢触这位海上豪杰的霉头,如果不是这个人最终急流勇退,在最后几年一头扎进了越州群山之中,如今的海上想必没有罗砚伦和碧海云什么事儿。

没有人知道他为何会去越州归隐,海盗们纷纷都在猜测,这样的人,几十年杳无音信,绝不仅仅是归隐这么简单。他肯定是为了什么,想想吧,是什么能让他不惜放弃海上的威名不惜销声匿迹?这样的背景下,四郡山川图显然有了某种别样的意味。在这典海盛会之中,居然出现了卢郁行的遗作,更是印证了典海堂无所不有的传言。

江琉华的声音在众人耳畔回响,她一边介绍着这份宝图的细节,一边讲述着枭鹰卢郁行的生平。在她的讲述中,一代英豪的形象如史诗般展现众人的面前,她讲述的东西,不像街坊说书人讲的一些粗鄙传言,也不像吟游诗人嘴中的虚无缥缈,而像宫廷史官所记载的史书一样,虽然正式简要,被她讲出来却让人身临其境。

这就是江琉华的魅力之处,她的话术有着极高的统御力,让局面无形之中就陷入到她掌控之中。她对越州四郡山川图的讲述,让对之感兴趣的人们纷纷投下了珍贵的典海币,而这张宝图也短时间就被炒上了两百金铢的天价,有的人为了拍这张宝图失去了所有的竞价权,不得不垂头丧气地离开会场,但得到宝图的只有一个人,也就是最后落价的那个人。他稳稳地投下自己的一枚典海币并报出了二百五十金铢,将那张越州山川图收入了囊中。一时间,海盗们被这个人的气魄震惊了,纷纷自发为这位英雄的豪气鼓起掌来,但更多的人则是叹息,有的人甚至因为没有抢到而大声骂了出来。手中金铢不多的到场者正在丧失出价的底气,展品价值越来越高,他们很可能一无所获。

然而跟之前一样,即便是像越州四郡山川图这样的宝物,杜兴的视线也都丝毫不在那些花绿之物上徘徊,他睁着右边的虎狼之眼,另一个眼睛只张开一半,蚕虫大的刀疤压住了那半个眼睛,这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无比狰狞。

杜兴一直在等,等十二兽面青铜尊,那东西流落海外,最终只可能有这一个去处。典海堂一年来囤积的宝物,今天将尽数展现在世人面前,他不可以有任何疏忽,可能任一个错愕失神,他就会跟那个展品擦肩而过。他务必要保持低调,他没有资本在这里斗钱,他只有一次机会,错过就得想别的办法。

正因为他太过专注不想错过任何展品的信息,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海水正在不断上涨,底下的座席不断地被海水淹没。很大一部分海盗拥有的钱,已经不足以拍下任何东西了,他们将被海水卷着,送出会场。那些手中只有一枚典海币的人不得不立刻抛出来喊着自己能出的金铢数,希望在从这里离开之前,能撞个大运博一点机会。

但现实是非常残酷的,即便他们有着赌徒的心理,但机会还是攥在那些有家底有准备的人手里。有的人布局多年,处心积虑吞并了对手才侥幸获得了一枚典海币;有的人为了它杀人无数,从拥有它的人手里抢夺;而有的纯粹是因为运气好,从剖开的鱼肚子里面发现了它们,但拿到它之后又得小心保存,生怕被其他人知道了而惹来祸端。而这些人都不会成为典海盛会的主宰,他们只是旁观者,典海盛会真正的宾客们,从来都不是这些底层的人们啊。

杜兴虽然只有一枚典海币,但他手中的钱还足够出价,所以他坐在相对高一点的地方,即使如此,激起的海水也已经浸湿了他的鞋子。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了,一旁的海盗或者是没有典海币了,或者是没有足够的钱再买,不得不灰溜溜地离开。唯独杜兴还钉在自己的座位上,炯炯有神地看着不断从展台浮现出来的珍贵展品,为了那个可能出现的青铜尊,他只能继续等下去。

海水不断地上涨,杜兴终于意识到海水没过了他的小腿,皮肤泡在水里,已经发白,有不屑的声音从上面传来,但杜兴始终像个机警的猎人一般看着那些展品,他坚信那青铜尊的估价绝对没有超过自己携带的钱,他还有一搏的机会!

就当海水即将淹没肩膀的时候,杜兴的眼睛一亮,一个熟悉的物件缓缓地从海面浮现出来。随着宝物的出现,江琉华的声音也开始响了起来。那是个茶盏大小的器物,四面环绕着龙状纹饰,十二面兽脸威风凛凛。

杜兴好像见到了救命稻草,再一次目睹心中的夙愿之物,让他恨不得立刻就把他抢过来。

恩公所托之物,终于有着落了!当初押送此物遭受劫掠,让恩公含恨而终的东西,现在就在不远处的平台上展示着。

但让杜兴心凉的是,那方尊并不是拍卖品,真正要典卖的,是容器内一个叫做云中雾的东西。

杜兴眼睁睁地看着,不敢相信。十二兽面青铜尊即便不起眼,但做工异常精良,更是古物,之前他们押送那批货物的时候,青铜尊已经是船上最贵重的东西,公开售卖的话,绝不会低于五十金珠,而这种珍贵的东西,居然被拿来当做容器,那这云中雾的真正价值,恐怕是他无法承担的了。

云中雾在海盗的传闻中并不是第一次出现。相传这是大邪之物,这种雾尤其古怪,被这大雾覆盖之地能够产生幻象,能让人在幻觉之中迷失,曾经就有舰队遭遇这种古怪的大雾而全军覆没的传闻。而且在海上遇到大雾,是非常不吉利的一件事,谁都不希望跟这东西打交道。

典海堂居然公开售卖这种东西,这不禁让现场的气氛安静下来,典海盛会上出现了第一次沉默,海盗们面面相觑,居然没有一个人出价。因为没有人真正见过这种东西,这是邪恶之物,他们可不希望让霉运降临在自己头上。所以静止片刻后,才有一个一脸阴云的男人说道:“云中雾没什么用,但这容器跟我有点缘,拿来收藏倒是不错,我出一百金铢。”随即投下一枚典海币。

听到这个价格,全场哗然,这样一个邪恶的东西,居然第一次出价就定到了这么高的价码。一百金铢,足够支撑天启一个大户人家数年开支,居然被这个男人随意就抛出去了。杜兴也是吃了一惊,这样一来,难保不会有人觉得这是件稀世珍宝,从而胡乱抬价。但是幸好大家的情绪都还算稳定,只零星有人跟价,加价幅度不过五金铢而已,如果最终的出价在一百三十金铢左右,这样的价格,杜兴还是可以接受的。

杜兴的心里像有蚂蚁在爬,他只有一次出价机会,一旦出价不慎就将永远错过这个东西。他尽量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周围人的脸,见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冷漠,似乎恨不得早点见到下一个拍品,这让他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

于是他在这个时候掷出了他唯一的一枚典海币,喊出了价格,一百五十金铢。这个价格说出来之后,之前轻视他的那些海盗一下有了改观,但对着一个这样的东西出这样的高价,他又被当做了在典海盛会赌一把的人。

“兄弟,你是不是不知道这云中雾的底细?”杜兴身后有人狡黠地试探着,杜兴努力维持住高深莫测的表情,对方从更高处俯下身,瞪视着他,但最终一无所获,也就不再纠缠了。杜兴这才放松下来,冷汗淌在背上,他心里很清楚,一旦自己表现出一丁点露怯的表情,那么这个东西立刻就会被别人抢走。

一百五十金铢带来的沉默持续了那么一会儿,杜兴对典海盛会中竞拍的心态把握还算精准,卡在了一个漂亮的时机,给出的价格在很多人的心理承受点上,留在下层的人已经几乎没有了,剩下的人或者不愿浪费典海币,或者并不想用更高的价格拿一件意向凶险的玩意儿。杜兴身后那些拥有更多金铢和典海币的人不时审视着他的表情,猜测他是在赌还是胸有成竹。

但一切的宁静被打断了,在大殿最高处,一枚典海币坠落下来,影龙投下了他今天的第一枚典海币,魏江河高声说道:“两百金铢。”

北海海盗之王,最上层最尊贵的席厅主人,居然在下层角逐中报出了价格,整个大殿中发出了如风卷过的嘘声,那是百人的惊叹声,但随即大家反应过来,影龙看中的东西,绝对不是什么凡物!罗砚伦宁愿花二百金铢都想买的东西,一定有着极高的价值,这价值远远压过了它的传说,虽然他们现在并不知道具体有什么用,但若花几百金铢拍到手让影龙欠上一个人情,那可是再合适不过的事情啊。

率先出价的男人又一次掷出了自己的典海币,伴随着一声高呼,二百三十金铢!但这声音同时被几十个声音盖过,数十只海鹰穿梭中,一瞬间云中雾已经超过了二百八十金铢。这时,失去了唯一那枚典海币的杜兴,已经不得不退场了。他心里满是不甘和愤怒,刀疤涨成了绛紫色,顿时涌现出无数种疯狂的想法,要杀了他,杀了那头搅局的影龙!但海水席卷了他的席位,将把他送往大殿下方的通道中,他甚至没有机会听到最后的价格。

影龙,三百五十金铢,无人跟拍,云中雾归北海之王罗砚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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