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恭坐了起来，道：“皇上错了！用活人殉葬，已经绝迹一千多年了，可在我们西魏乾嘉盛朝，这样的大手笔，又死灰复燃了。不知道以后的人们会怎么讲这件事？怎么看这件事？在这一点上，我西魏的圣德，可以直追三皇五帝。”
顾昊炎正襟危坐，道：“你的话有道理，可是你说话尖酸刻薄，目无君上，哪有什么人臣之礼？你这又是什么手笔呢？”
顾长恭挑眉，面不改色心不跳道：“如果明主在上，我愿为明主尽忠而死，如果不幸遇上昏君，我情愿蒙冤含恨而死。算来算去，我顾长恭反正死路一条，这算不算尽了人臣的大义呢？”
顾昊炎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顾长恭将那张字帖收起来，道：“皇上还是回去看那些千篇一律的奏折吧，这个，你是看不懂的。”
说着，他就站了起来。
顾昊炎看了他一眼，哼笑道：“这是傅山的手迹吧？朕的书房里有一张完整的，朕虽然不是个明主，可也不是酒池肉林的桀纣之君。”
顾长恭转过身去，道：“哦？那我倒也死得其所了。”
顾昊炎拧着眉问道：“你就是为了这个，才私闯皇陵的？”
顾长恭答道：“不完全是。”
顾昊炎立马问道：“那是为了什么？你和那位朱姑娘，好像也不认识吧？”
顾长恭摇摇头，道：“不认识，但是有人逼我成亲。”
“成亲可是件好事情啊!”
“是卫坤觉。”
顾昊炎闻言微惊，站了起来，定定地盯着顾长恭道：“卫大将军大权在握，他能主动向你提亲，是看得起你！”
顾长恭握紧拳头，义愤填膺道：“他是害死我娘的仇人！可惜，我打不过他！”
“所以，你就被关在这里，你后悔吗？”顾昊炎眯了眯眼，问道。
顾长恭望着地面，摇摇头道：“如果能够再活一次，我会把我所有的事情再做一遍。只有一件事情例外。”
顾昊炎接过话头，道：“那肯定并不包括目无君上吧？”
顾长恭忙纠正他道：“皇上，我并没有目无君上。害死我娘，我也有责任。我很后悔。”
顾昊炎面色凝重道：“顾长恭，你私放先帝的侧妃，这还不算目无君上，还不值得后悔吗？”
顾长恭上前一步，道：“我不知道她是谁，我只知道活人殉葬，惨无人道。如果我还活着，她也活着的话，我会再救她一次。”
顾昊炎感到有些不解地道：“就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这么做值得吗？”
顾长恭喃喃地道：“当然值得！萍水相逢也是相逢，您说呢，皇上！”
顾昊炎皱了皱眉，默然不语，捏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
另一边，朱灵素仍被皇上下令再次关入皇陵地宫之中，不得出逃！
朱灵素回想起顾长恭以及他跟自己说过的那些话，不禁潸然泪下，他的影子，也一直萦绕在脑海，挥之不去！
翌日，顾昊炎又来到了天牢，刚到门口，就听见顾长恭正在吹笛子。
笛声悠扬婉转，像是在缓缓地倾诉着什么。
待顾昊炎进来之后，笛声却又戛然而止，顾长恭转过身去，看向顾昊炎。
顾昊炎微微一笑，道：“为了我你停止了吹笛，跟上次比起来，你这次很给我面子了。”
顾长恭站起身来，回道：“皇上推门很轻，已经给足了我的面子了。我只能以礼相待。”
顾昊炎近前两步，道：“你这张嘴啊，实在是太厉害了。”
“谢皇上夸奖。”顾长恭躬身行了一礼。
“你可知道你犯了死罪？你是否已经准备好了？”顾昊炎盯着他，淡淡地问道。
顾长恭挑眉一笑，道：“本来已经准备好了，现在改变主意了。”
“为什么？”顾昊炎闻言，有些疑惑地问道。
“如果皇上要治我的死罪，您就不会再来天牢第二次了。”顾长恭自信满满地道。
顾昊炎笑了一下，开门见山道：“果然聪明！我要你去替我办一件事，办完了再回来领死。”
“谢皇上！”
“谢什么？我可没有赦免你。”
顾长恭眉梢一扬，道：“因为皇上相信，我能顺利回来。”
顾昊炎掏出一个紫金色绣花包袱，递给顾长恭，道：“你我之间，不说这些废话，按我的吩咐去办吧！”
顾长恭将包袱解开，在桌上摊开一看，顿时吃了一惊。
......
有了皇上的圣谕和令牌，顾长恭光明正大地离开了天牢，骑着一匹快马，飞快赶往皇陵的地宫。
而此时的地宫之内，一心寻死的朱灵素，在棺材四周摆满了白色蜡烛，每一根都有大人手腕那么粗，点着了之后，又将那件大红衣裳挂在棺材边上，让火苗窜上，将衣裳烧了起来。
朱灵素自己，则躺回棺材里，静静地等待着大火将她的身子吞噬。
顾长恭赶到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刚要冲过去将火给扑灭，朱灵素却忽然坐了起来，手里挥舞着那根长长的软鞭，往他身上抽打。
顾长恭敏捷地躲过几鞭，一脸茫然地问道：“朱姑娘，你这是在干什么？”
朱灵素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一个劲儿地用鞭子抽他。
顾长恭见状，索性也就不躲闪了，站在原地，任由那鞭子一下下重重地打在自己身上，疼得龇牙咧嘴，也不发出半点声音来。
朱灵素尽管于心不忍，但还是一直抽打，顾长恭眼疾手快，猛地抓住了鞭子一端，用力一拽，便将火海中的朱灵素给拽了出来，抱在了怀里。
朱灵素想要推开他，却反而被顾长恭紧紧地抱住了，完全挣脱不开。
顾长恭瞪大眼睛问她：“朱灵素，我说过要带你走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为什么要想不开？啊？你不想连累我，对吧？”
朱灵素别过脸去，也放弃了挣扎，只是含着泪点了点头。
“走吧！是皇上要带你离开的，你看！”
顾长恭说着，从怀里摸出那张圣旨，给朱灵素看了一遍。
朱灵素吃了一惊，也就没有再反抗了，顺从地由他拉着跑出地宫去。
由于皇上之前给了顾长恭一张地宫的地图，所以，他并没有花多少时间，就将朱灵素从西侧门顺利地带出了地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