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梦里全是穷凶恶极、厉害得不得了的厉鬼，看来这小阎王真是怕极了鬼……”
“这倒是，连锁魂棒都不怕的鬼，还是很少见的。”
众人点头，肯定慕老板的结论。
“这小阎王到底什么来历？空负一身鬼力，却怕鬼怕成这样，真是奇怪！”
“别看我，本少爷可没闲工夫，关心这些八卦。只是听闻这个苍鹰身负十殿阎罗鬼力和上神法力，放眼四界，都是不容小觑的对手。谁知道，她竟然惧怕灵力脆弱的鬼魂？真是可笑！”
行走路上，慕老板和路西一番讨论，让小阎王怕鬼的真相愈发扑朔迷离。
很快三人就走到了噩梦深处，路西突然停下脚步。
“本少爷就不去看热闹了，”路西假装凑近慕老板说悄悄话，实则用大家都听见的声音说道，“别说没给你机会，二人世界哟！”
说罢闪身躲过慕老板的攻击，挥手道，“我先闪了！”
话音刚落，人影已消失无踪。
“这家伙……”慕老板低声抱怨，一面偷瞄玖笙，只见她神色如常，无半分不满，方才放下心来。
“咱们快进去吧，力求速战速决！”
玖笙带着纸鹤，率先踏进散发着光晕的梦境深处。
奇怪的是，小阎王的噩梦深处，并无一丝厉鬼的痕迹，反而干净得不可思议。
阳光穿过一排笔直挺拔的翠竹，细细碎碎地洒在幽静的小院里，在厚厚的院墙上勾勒出两个若隐若现的身影。
“答应我，不论做鬼还是神，你都要带着凡儿好好地活下去……”
温柔的女声似压抑着极大的痛苦和疲惫，才说出这一句话。
一个粗犷的男声立即打断了她。
“不……我不准你说这些丧气话！”
女人似苦笑了一声，“我怕再不说，就没有时间了……在认识你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这么勇敢……生命对于我而言，除了漫长的永恒和无边的孤寂，什么都没有……我从来没有想过，生命竟然可以这么美……
所以，请你一定要原谅我的自私，因为我是那么爱你……”
女人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直至再也听不见……
玖笙和慕老板对视一眼，皆是一头雾水。
突然院里传出一阵压抑的鬼哭声，接连天色大变，黑云密布。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小院，只见院墙上的两人身影突然变成了一个奇怪的黑影。
黑影不停抖动，不断变幻，同时还伴随着，一连串凄凉的惨叫声，好似一头即将苏醒的怪兽！
就在这诡异之际，院门口突然窜出一个小女孩，扎着两条小辫，高举一只纸风车，蹦蹦跳跳地跑进院来，一边高喊着。
“娘亲……快来看凡儿给你折的风车……漂不漂亮？”
小女孩突然顿住脚，墙上的怪兽转过头来。
“啊，鬼啊！”
女孩发出一声尖叫声，响彻云霄，同时，纸风车“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一瞬间，周遭的一切突然消失不见，只剩那只掉在地上的纸风车，悠悠地转动，慢慢沾上了灰尘，最后慢慢消失……
至此，所有的画面都消失不见，一切都恢复成两人刚下马车的街头。
“那个小女孩就是曾经的小阎王苍鹰？”
慕老板和玖笙立在洒满夕阳的街头，终于松了口气。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小阎王之所以怕鬼，是因为她在娘亲临死前看到的鬼影，给她留下了巨大的童年阴影。潜意识里，她将不愿面对的娘亲的死，都归咎于院墙的那个奇怪的鬼影身上，这种突然失去至亲的痛苦，转化成了她对鬼影的恐惧。”
“所以，她一见到鬼，潜意识里就想到娘亲的死，但不敢面对，才表现出害怕鬼！”
“所以，怕鬼，等于，想娘，亲！”
纸鹤见两人讨论得愉快，忍不住伸出个小脑袋，凑个热闹。
“明白这点，就好办了。咱们赶紧出去吧！”
慕老板说着，拿出仅剩的一张灵光符，就要点燃。不料，玖笙突然打断他。
“等等，能不能先陪我去一个地方？只要一刻钟就好。”
杨柳依依，河水幽幽。
慕老板第一次觉得黄昏的河畔，是那么的可爱。
两人静静地走在洒满余晖的河畔，地上的影子轻轻重叠，像永远都不会再分开一样。
玖笙毫不掩饰眼中不断涌出的伤感和怀念，慕老板也默契地一个字都不问。
终于，在月亮悄悄爬上树梢时，玖笙在一棵飘着柳絮的杨柳旁停了下来。
“有时候，我真的不敢相信，竟已过一千多年了，你瞧，这树、这水、这堤畔分明都还在，分毫未改……可是……”
玖笙突然停下来，使劲摩挲着那颗柳树的树干，喃喃道，“可是……那些曾经留下的痕迹都去哪儿了？全都不见了……”
眼看玖笙的手指都快磨破，柳树粗糙的表皮依旧完好如初，并无半点刻过字的痕迹。
慕老板实在看不下去，一把握着她的肩膀，将她扳正，望着她失落的眼睛，安慰道：“这只是一场梦而已……你清醒一点，不管时光怎么冲刷，怎么湮没，都磨灭不了你存在过的痕迹……因为它刻在我们的心底，脑子里，谁也别想拿走！
你比谁都清楚，不是吗？”
玖笙失神的眼睛，渐渐恢复光彩，她看着慕老板激动得发红的眼，只觉一股力量涌入心头。
“能借你的肩旁靠一靠吗？”
“哈？”前一刻还喋喋不休的慕老板，此时像卡了壳的机器，一下子楞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幸福似乎来得太陡然了些。
就在慕老板还在想象该用什么姿态，迎接着这来之不易的幸福时，玖笙突然将他转了个身，拽起他一只胳膊反拉到背后，然后反身靠在他并不宽阔的背上。
“谢谢你！”
慕老板刚扬起的嘴角，瞬间垮了下去。
纸鹤懂事地扒在慕老板的胸口，一动不动。
就这样，慕老板保持着一手僵直伸在背后的姿势，另一只手默默地将有讲话嫌疑的纸鹤，一把塞进口袋。
整个世界，安静得很美好，只剩下星星和月亮在遥远的夜空中，说着悄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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