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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联合355年7月11日的日记(上)

奥维德·王

联合355年7月11日,俄苏尔,第伯尼——提格里安公寓

叶伽的情绪开始低落,这是我早就预料到的事情。自从被那名神秘的公民公开地指责、嘲笑过后,他就再也没有走出过他的橱柜。那间小隔间位于隔着一条小街道的矮房子中,从大门进去向右一推就能够进入他的屋子。我可以清楚地看到那间两平方米的屋子分了三层:最下面的一层堆满了各种各样的脏东西,一张白单子盖着它们,不过你可以根据那张单子的脏污程度知道下面都是什么。最高的第三层架着一块金属板,义务医院派发的毯子蜷缩在一个可怜的角落;第二层不知被谁改制成了一张椅子与一对放脚的踏板,不出意料的话,叶伽总是坐在这里,你必须顺着梯子爬上去,伸手去确定:因为屋子里通常没有丝毫光亮。

我知道叶伽进行想象时需要什么样的条件:一间绝对黑暗的屋子,不过需要有一点恒定的声音,比如某种亘古不变的噪音。若是绝对的黑暗与绝对的平静相结合起来,“一个人就会陷入不知所往的状态”,而噪音微小却平稳的折磨会使他起码感到自己仍然存在。这间橱柜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制的:它没有窗户,唯一的光源就是一盏不知什么时候能点亮的灯,发出闪烁的黄光。他说这盏灯很令他害怕,几乎从来没有开过。那个恒久的声音来自第三层上方的通风管道,它是整座建筑中唯一一处连接着联合电缆的设备。极度困乏时叶伽的听觉近乎失灵,听不见任何声音;而在非常清醒时则会慢悠悠地翻下去,坐在椅子上呼吸。“只是呼吸。”他对我讲,呼吸声与通风管道的声音巧妙地相互交错,按他的话说“有无穷种组合的可能性”,于是在丧失视觉的黑暗中,一切东西都会渐次浮现。

“你了解这些吗,奥维德·王?如果可以这么说的话,这是艺术。”叶伽发出极度虚弱的声音,我赶忙将口袋中还余下的半盒食品塞给他。他伸手挖起一块,黏糊糊地填入口中。“在这里你会了解到时间是不均匀的。这不是物理问题,奥维德·王,你的意识会出卖你的真理;这是一个关于艺术的问题。”他说,他本可以供职于一所艺术研究所,可是他的高谈阔论没人听得懂,公民办公室对他的履历又不是很信任。他说,对于他这个中途逃避义务学校的公民,他们宁可认为他先天有缺陷,而根本就不听他的解释。于是,现在他会不时地为人们设计雕像。

“同其他东西不一样;雕像与画没有一种绝对的评判标准。”叶伽为人设计雕像从不要任何报酬,甚至不说出自己的名字与编号。他总是假模假式地扮作观众,期盼那顶显眼的头套会出卖它。它也果然不会辜负叶伽的期望。那些人叫他“头套”,知道他能够创作出一些与众不同的、不平凡的作品。不过他们不知道这个隐匿着的艺术家躲藏在哪个角落;维尔里斯艺术宫想要请他帮助时,总是会联系汉弗莱斯·古里斯丹特,因为那个人是叶伽唯一的联系人。古里斯丹特凭借心情决定要不要告知叶伽;即使叶伽最终知道了消息,十次中也有九次不会去。当所有人渐渐忘了他时,他却又换上一套联合工作服,戴着标志性的头套走进艺术宫。

“我没有津贴,”叶伽说,“那些人都以为我是个富人。可我不是。我不知道富人有什么用:他们享有与我们完全同样的东西,只不过有些时候富人必须浪费时间让自己看起来更加体面,仿佛不这么做就对不起他的财产似的。我不愿意去伺候那些账目上的数字。我宁愿领食品度日……”

但是他总是连食品也懒得去领。在那间终日黑暗的橱柜中,能量消耗“是如此的少”,以至于他能够安静地坐上三四天也不觉得饥饿。我只能多取一些食品,装在手推车上。帕维尔大街上的食品站耸在街旁,一只机械臂与一条传送带源源不断地将一盒盒食品送上平台,直到平台堆满。不时地有人到那儿去取食品,有的像我一样推着手推车,有的仅仅用双手捧走几盒。来这里的都是几乎没有丝毫收入的人,这些没有味道的食品,像我之前所讲述的——被切成了立方体。不需要调料,因为它很奇妙地满足了我们所有的要求,而且我们永远不会对它感到厌烦。它就像饮用水。事实上,食品与饮用水是我与叶伽整天见到的两件东西,我们对待它就像对待联合一样司空见惯——我送食品给叶伽时,他总是用手抓两下,将半透明的立方体搅成一团黏糊糊的东西,随后塞进口中,在毛毯上擦两下手。他的橱柜中总是弥漫着食品变质后难闻的酸味,可他却不以为然:“你如果在这里待上一天——不,仅仅一个小时的话,你就什么也闻不到了。”

他拉开了灯。灯安装得很不稳定,在天花板上左摇右晃,嘶嘶乱响。一些火星飞溅出来,落在他的毛毯上,一个接一个地熄灭。

“你对我说过你的父亲,奥维德·王,”叶伽眯着眼睛问我,“他如今在哪?”

我总是觉得自己记得这件事情,并且本来就应当记得。可是每当我试图精确地将那些用以描述的已经成型的话提取出来时,又发现那儿并不存在什么明确的东西:仿佛一只手在我需要它的前一秒伸了出来,偷走了它,我只得无奈地放弃努力。但就在我放弃的那一刻,我却明确地感到了那只手将偷走的东西物归原主了,它就在那儿;我只要再寻找一次——当我再次尝试时,那只手又及时地出现。我说不出话来,总是支支吾吾。我只记得那个夜晚,他与我一起回到第三克莱维尔大街的公寓中。“他之前住在我那里,之后……”试图说下一句话时,我又陷入了同那只手的无穷的搏斗。他终于不耐烦了。

“你说你的父亲之前住在你那里?第三克莱维尔大街的公寓吗?他为什么走了?留下了什么吗?”

我无法回答。我承认:甚至“父亲”本来就不存在。我仅仅是一个从维尔里斯中心塔走出的公民而已。

PS:11月3日。作者尽最大的努力保持一天一更——仅仅是想写完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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