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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联合355年1月28日的日记

奥维德·王

于355年1月28日,布拉斯柯维尔,第三克莱维尔大街

我不认为钱财,那些联合币与账目上的数字到底有什么用处。我已经有半年没有见过联合币了,可我的生活并不因此而显得更加潦倒了一些,反而更加容易让我淡忘了。每天我会象征性地抓一些食品送到嘴里,任由它们融化成黏稠的糊状物流进我的胃。我并没有饱腹感,更没有饥饿感。我生活中的一切都不需要那些东西,三块钱的味道刺鼻的酒精,五块钱可以买到从义务医院的某个地方流出的纯正货,那些酒精没有怪味,它的味道是纯粹的。这些感受是达特·赖斯对我说的,他说,俄苏尔的黑市上有两个人逼他把酒精喝下去。他喝了,倒在黑黢黢的角落里,神志不清。但他记得那种味道,那“是要用钱来换的”,而食品不是。我可以任意地糟蹋它们,它们游离于支离破碎的货币体系之外。它没有价值,这是最奇怪的一点……联合无限量地供给它们……我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我大可以将食品塞满整个屋子,它们不会腐朽,却会受潮。当它们受潮之后,也没有人会搭理它们。很多人毫不吝啬地扔掉它们……

乘坐大交通线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我只需要站在那里,走上去,站在运输车上,随后钻进车厢中。无论有没有乘客,车流是源源不断的,车厢五秒钟就有一趟,仿佛根本没有人控制它们,即使人们全都离开了,到什么地方去了——再过无数年,它们还会是这个样子。它们永远不会变,每当我向那里,向大交通线的站台投去一瞥,那些惊人的、记忆中存在的画面会与它重合——我眼前的画面好像离散开了,离散入过去的时间中去,没有尽头的时间在向我招手。它们从来不变,即使最微小的细节也是如此。但天空在变……我用了多少时间观察头顶永不停息地运动着的天空呢?

今天我刚刚到大交通线时,突然忘记了要去做什么。我的思维似乎刚刚被清洗干净,连清洗的过程都没有留下。我望着站台,那里像一处新世界,亮白刺目,仅有的一个人站在那里,几分钟不曾移动一步。于是我手足无措地走回来,羞愧填满了我的心胸。我把自己欺骗了。

现在,我想要去蒙特索斯——它在维尔里斯的东边,自维尔里斯海域向东越过科马洛夫岛——第三十二海区那里有一处半岛,伸入无人可见的海水中。那里远离北方圈,甚至高于塞波托斯的纬度。它建立时,我想,那是在十五年之前,还是一个“未来的大区”,可现在已经成为了维尔里斯的一部分。听说那里居民很少,但新的公民已经定居在那里,我想要去看看新的公民是什么,他们是什么样子,究竟与我们有什么不同?不,如果这样说,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可我从未这么想过……

说到钱财,我想,我能够利用它们的时机实在是少之又少。当然,我可以购买有味道的食品,还是那种方块形状的胶状物,不过却有了特殊的滋味——一种咸味。那种咸味令人心情舒畅,使封存许久的舌头得到了稍许解放。我也可以添置家具,那往往是最昂贵的部件。

有些人,我当然见过,那是一些旧世界的遗民,围成一张桌子,坐在街旁拥有玻璃橱窗的酒店中。我在橱窗外黑暗的街道上望着他们,他们却看不到我。我可以看到他们举起透明的玻璃杯子,将一模一样的酒精喝下去,一杯接一杯——他们可以坐在那里喝上三天三夜,也同样可以喝上五天五夜。没有人约束他们,他们就做他们想做的。酒精的辛辣与刺激造就了一种梦幻般的快感,好像它从来没有存在过,以后也不会存在似的。所以,只有狠狠地抓住现在哪怕是一分钟、一秒钟的时间,只有它是在他们的手中的,他们只能控制它一件东西……酒精被源源不断地灌入喉咙……有些人昏倒了,恶浊的液体流遍了地板,虚假的暖光照耀着他们通红的脸。这时义务医院的人员们会把他拖走……经过噩梦般的疼痛……可其他人仍旧在那里饮酒,不去理会他们,沉浸在只有一个人的世界里,或许根本就不想自拔。那是一种怎样的堕落的快感啊!可我永远没有机会尝试那些,毁灭是需要被毁灭之物的。若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毁灭,当然就谈不上摧毁某件东西。那酒店本身就是疯狂的载体,人们把自己投入进去,彻底毁灭一切自己见到的,陷入了无底深渊,愤怒地向下坠落,而钱财则是他们唯一所凭借的。

如果有必要——我要将那段特别的经历记录下来。这越发成了我的一种责任,我在对未来的奥维德·王负责。可他并不发给我什么报酬,这是自愿的义务劳动——就像公民效忠于联合,没有理由的效忠——

我见到了一个彻底被它摧毁的人。接受转移并不是什么问题,即使是在转移之后,他那凶恶而癫狂的目光也会使我胆战心惊。十二年内他接受了七次转移,而最近的三次转移是在一年内发生的。这些疯狂的举动为他带来了永无止境的痛苦,可他却自得其乐,“我喜爱这样。如果说我有什么爱好的话,这就是我的爱好”,他数次杀死邻居,邻居不得不申请迁移,搬到了无人知晓的遥远地方——可能是蒙特索斯,也可能是塞波托斯。如果他有名字的话,他叫赫德,这是他的医院名,护士为他起了名字。顺便一提,他才三十三岁。新的身体并不能为他带来一点好转的征兆,反而使他越发肆无忌惮了。

我是在上个星期的第四天路过那里的。赫德与我所见过的一名邻居在那里饮酒。酒精摆在一旁,他不停地颤抖着手,把那些液体倒入发黄的杯子中去。我敲门,并向他问好。他没有回答我,却示意我坐下。

“你知道吗?我认识你,你是奥维德·

王,我知道你。这是第二次见到你了——祝你健康!”

这些废话过后是长久的沉默。那名我并不认识的邻居眼睛已经完全变红了。我想,他一定有三天三夜没有停止了。

“嘿,派弗莱斯,”赫德猛然睁大眼睛,“你知道吗?现在我发觉喝酒的确是最受罪的事了。”

邻居瞪大眼睛,什么话也没有说。我想,他的中枢神经已经受到了某种损害。转移几乎已经是刻不容缓的事。

“可我仍然享受它,”赫德低声自言自语,“我享受它的每一秒钟,每一个动作,就是因为它能给我带来痛苦。越大越好!你知道吗,你以为我是在贪图享受,派弗莱斯?按你的话说,我也是崇高的。我想追求我想要的某个东西。它就是痛苦——在某种程度上令我愉快至极,你要知道!——愉快至极!我损坏这与我毫无关系的身体!折磨它!每一滴酒精都是我的至爱!因为它能够杀死我,我感到自己被杀死了,派弗莱斯,——你相信吗?”

邻居在那时颓然倒下了,眼睛仍然瞪着,发着幽幽的红光。我想义务医院的人很快就会来。他们不会理会赫德,他们只管把邻居搬走,搬到那个地方去。我也曾去过那里。那时邻居会继续他没能得到的痛苦,他会继续追求它——像赫德一样,我想。

“在那一瞬间,我的全身火烧火燎,”突然他转过身来面对着我,“我的全身,我的喉咙就要断裂开来,断掉。我清楚地感觉到它断成了四块,在胸腔内不停地搅动,像几把锋利的刀切割着我。可我高兴,奥维德·王!这种感觉再熟悉不过了!那是我的朋友,我的亲人,我找到了他们。他们从来没有存在过,但在那一刻,我受痛苦折磨的时候,我看到了他们。他们就在影子里隐藏着,只有那时候我能够看到他们——亮着光,要我过去!”

我的全身顿时一阵颤抖,因为我想到了峡谷中的光亮。我想他是不是看到了那些,我所看到的,我无法描述——它们要他过去!它们也曾要我过去,可我没有过去。我违逆了那些从不存在的东西,从它们的面前逃开,背过身去,逃走。它们很失望,我也知道。但它们要他过去。

“你知道吗,你能够想象得到吗!酒精是多么让我痛苦啊!折磨着我!我再说几遍,折磨着我!我喜欢这种折磨,简直是沉醉于这些折磨。谁被疯狂地践踏时不会产生某些快感呢?我就是这样,奥维德·王,不要瞧不起我。我知道你瞧不起我,这无需多说,我并不怨恨你。我祝你健康,奥维德·王,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你来这里要干什么呢?看我如何挣扎吗?我想要挣扎,并不是因为我害怕折磨。相反,我渴望它们来临,我挣扎,因为我想要它来得更加猛烈,这象征性的反抗!我爱它们!你想要欣赏吗?让你欣赏吧!”

我忘不了——他举起方形的酒精壶,倒进那发黄的高脚杯里去。酒精倒进去了一半,其余全部溢出来或者洒出来了。他举起那杯子,一饮而尽——我看到他的全身剧烈地抽搐,嘴唇被咬得流出汹涌的鲜血。那紫黑色的上唇已经满是伤痕,血迹斑斑的上衣中遍布着抓挠的痕迹。

“我高兴!看到这种样子的一个人,你能够发誓,奥维德·王,你能够发誓你不感到高兴吗?同我一样?!你不能!……我知道你是诚实的,承认你的内心吧,奥维德·王,你也同我一样——”

他举起已经空荡荡的瓶子,向我砸来。我没有躲避。那一刻我直直地站在那里,没有躲避,我的本能竟然暂时失去了效用。它不偏不倚地砸在我的左肩上,前所未有的痛楚使我痛得蹲下来,那里肿胀成了一片发软的脓水。我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想必你已经体会到了吧!我想你是明白的!你一直很聪明,奥维德·王,愚钝同你搭不上边。你从来不是一个不懂得理解的人,”赫德哈哈大笑,血从他的口中小股流出,“像这样的堕落,想必你没有经历过!你要知道一种什么样的东西,那种东西从来就没有逻辑与理性。……它早就已经死了。可疼痛可以唤醒它,你可以使它复活!……控制你,把你完全地掌控,你会着迷的!我就是它,它就是我。现在我不是公民,我是赫德。奥维德·王,这是何等伟大!……要知道,这是怎样的一番事业?”

我说不出话来——我真切地感受到,他说的不是谎话,他没有撒谎,他在剧烈地燃烧着所有最珍贵的东西与我说话!他说的是真话,可我无法证明。我只能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他笑了:

“那么我可以那么做,你会懂得的……”

我不懂。他站起来,驼着背,矮小得惊人。可他千疮百孔的身体中突然爆发出一种惊人的力量,把我掀翻在地,用那瓶子击打我。灼烧般的疼痛袭来,酒精渗入我流血的伤口……他用各种方式伤害我,我一动不动,毫不反抗。最后我昏了过去,那疼痛令我无法忍受。我像是逃避开了那些疼痛。它不再存在,存在的只是光与声音,他的影子,可怕地投射在惨白的墙壁上,血的颜色与味道与那拖得长长的号叫混合在一起。我在义务医院醒来时,什么都消失了,现在我回到这里……

我越来越觉得,抛下所有东西,见识我从未见识过的那些未知事物,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情。现在我就要着手这么做。我想要到哪里去,一天以后我就会在那里了。空想永远不是我真正的希望——要解决那些尚未解决的,就要行动。我想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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