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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三十九章 这里有女人吗

“现在光亮还绰绰有余。”马鸣斜睨了天空一眼。幢幢暗影覆盖了昆莫山谷中的每一个角落,不过至少还有足够的光线让他看清周围的东西。“我的祖母现在也能戳中靶子,我就是把眼睛遮住也能做到。”

另一个蹲在池边上的厌火族人名叫鬼永眠,他向周遭的观众们看了一眼。

“这里有女人吗?”鬼永眠的身材像熊一样壮硕,但他总是以自己的智力自豪,“男人会这样说的时候肯定是为了引起女人们的注意。”分散在人群中的枪姬众和男人们一起发出大声的哄笑,大约她们的笑声还要更大一些。

“你以为我不能?”马鸣喃喃地说道,扯下脖子上的黑围巾,他戴这条围巾是为了掩盖住脖子上的一圈勒痕。“阿慢,你把靶子扔起来的时候,喊一声‘现在’。”

马鸣飞快地将围巾绑在眼睛上,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小刀。现在全场只剩下观众们的呼吸声。马鸣想,还说自己没有醉?我只是比小流氓更醉一点而已。

但这时马鸣突然感觉到了自己的好运气,感觉到了那种知道骰子在停住时会落在几点的波动,这似乎让他的脑袋清醒了一点。“扔吧!”他平静地低声道。

“现在!”阿慢喊道,马鸣抬起胳膊,向前一甩。

一片寂静之中传来一声金属戳~入木头的闷响,然后是标靶掉在石板地上的声音。

在马鸣将围巾绕回脖子上的时候,没有人说出一个字。一块有马鸣手掌大小的椅子扶手碎片就落在他面前的空地上,他的小刀牢牢地戳在木片正中央。

看起来,阿慢刻意找了一块小一些的木片。当然,马鸣没有指定靶子的模样。马鸣现在才发现,他这次竟然没有下任何赌注。

终于,沙陀信的一名手下颤抖地喊道:“这是百眼魔君的运气!”

“运气从来只属于能够驾驭它的人。”马鸣自言自语地说着。马鸣其实并

不知道这句话是从哪来的,就像他不知道自己的运气是从哪来的,他只是竭尽全力想要驾驭它。

虽然马鸣说话的声音很小,但鬼永眠仍然向他皱起了眉头:“马鸣,你在说什么?”

马鸣张开嘴想要将刚才的话重复一边。但当那些字句清楚浮现在心头时,他却又一言不发地将嘴闭上,禹敷土, 随山刊木,奠高山大川。这是古语。“没什么,”他嘟囔道,“只是自言自语。”观众们纷纷开始离去。“我觉得天色真的是已经太黑了,没办法继续玩了。”

阿慢伸脚踏住那块木片,将马鸣的小刀从上面拔出来,还给马鸣。“下次吧,马鸣,等下次吧!”这是厌火族人提醒对方“没有下次”时的委婉说法。

马鸣点点头,将那把小刀插回到袖中的刀鞘里。他在连续掷出二十三次六个六的时候,人们也是这样对他说的。

马鸣不能因此而责备他们,这样的事情不能只用好运气来解释。看到离去的厌火族人没有一个脚步有半点虚浮的时候,他不禁感到一丝嫉妒。

马鸣用手拨了一下头发,沉重地坐在池边上。那些曾经像点心里的葡萄干一样胡乱插在他记忆中的陌生事情,现在已经和他自己的记忆混在一起了。

马鸣思想中的一部分知道他二十年前出生在红河,但他也能清晰地记得:他在九门率领军队突袭黑水修罗阵地的侧翼,将它们击溃;在治所胥浦的宫廷中跳舞;还有上百件、上千件的其它事情。

其中大多数都是战争。马鸣记得自己无数次的死亡,而这些人生中已经不再有任何裂隙,全然融为了一体,除非他集中精神,否则他也无法确定其中哪些不是他的记忆。

马鸣伸手到背后拿起那顶宽边帽,将它戴在头上,同时把那根古怪的钩镰枪横在膝头。这根钩镰枪的矛头仿佛是一把两尺长的剑刃,上面刻着一对鬼鸮。

孔阳说这个矛头是在暗影之战,即混元之战中用上清

之气打制的,它永远也不用磨砺,永远也不会折断。

马鸣觉得除非必要,否则自己不必相信这种话。大约这枝钩镰枪已经有了三千年的寿命,但他从来就不信任上清之气。黑色的矛杆上布满了卷曲的铭文,每一段铭文后面都有一只鬼鸮。镶嵌这些鬼鸮所用的材质,似乎是某种比黑色矛杆颜色更加深黑的金属。这些铭文是用古语写成的,当然,他现在已经可以阅读了:

如为吾等所书者,如议已成。

志在矢日,言无消息。

已得然与,代偿其直。

沿着这条宽阔的大街再向前走半里,有一座在大多数城市里都称得上巨大的广场。

楼兰的商贩们都离开去睡觉了,但他们的大帐篷仍然立在原地,这些大帐篷和普通的楼兰帐篷一样,都是用灰褐色的黄麻毡搭成的。

几百名行商货贩从荒漠的各个地方聚集到昆莫,为了参加这次楼兰历史上从未有过的盛大聚会,每天还会有更多的人到来。实际上,行商货贩正是第一批住进这座城市中的人。

马鸣不经意地朝另一个方向望去,大街在那里一直连接到城市中心的巨型广场。他能分辨出沙陀信马车的轮廓,它们明天还要装载更多的货物。今天下午,有一道扭曲的苍石门框被装进了一辆马车,纯熙夫人特别小心地确认它被牢牢地固定在马车上。

马鸣不想知道纯熙夫人对那样东西有什么了解,他也不打算问,纯熙夫人最好已经忘了他的存在,不过这种可能性应该不大。但不论她知道些什么,马鸣都只知道,自己肯定比那位鬼子母更了解这道门框。他曾经走进那里,想要寻求答案。

事实证明了马鸣其实非常愚蠢,他在那里面得到的是一脑袋其它人的记忆,而且还差点死在那里。他把脖子上的围巾系得更紧了些。还有另外两样东西:一枚被他藏在中衣里面的银狐狸头徽章,以及膝头的这件兵刃,但他显然是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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