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预料的，冷若冰霜的琳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沉默地低下了头。
“你走吧。”
咆哮过后，左郁又渐渐回复平静，淡然开口。
这是左郁第三次说出让琳离开的话。很显然，对于所谓的召唤，左郁比以为然，甚至心生厌烦。
“我不过是个最低级的战职者而已。”
左郁想了想，补充道。
他没有心情去了解眼前这个自称琳的女人，有着什么样的身世来历，更有着什么样的目的。如果可能，他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尤其，是在琳说出“你的朋友”的时候。
琳没有言语，场面也再一次陷入死寂，除了篝火燃烧时候，偶尔发出的轻响。
良久，琳打破沉寂，声音竟然有着些微的轻柔。
“你应该面对现实。而且，你那位朋友也只是暂时陷入了沉睡。”
左郁抬了抬眼，随即又举起酒瓶，眼眸中，竟然失去了焦点。也只是右眼里那一抹紫色，稍稍的闪烁了一下。
“琳，等级10。职业：战士。生命值：未知。攻击力；未知。防御力：未知。”
一段信息，从左郁脑海闪过，却依旧没有引起他的一丝注意力。
看见左郁的右眼，琳一直几乎没有表情的神色微微一怔，眉头轻颤。
“我，应该已经成为你的佣兵了。”
琳继续说道，也恢复了先前的冰冷。
左郁依旧木然，没有一丝表情。
篝火熊熊，左郁沉默之下，琳也似乎失去了继续说话的兴致。
※※※※※※※※※※
凌晨。
第一次，左郁在体内生物钟无数次的提醒下，没有从冰冷刺骨的地上爬起，甚至没有睁开重若千均的眼皮。
篝火早已在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没有变化的，也只是依旧抱着腿，端坐在左郁不远处的琳。
良久，实在忍受不了心中那种空虚带来的烦恶感觉，左郁从地上慢慢爬起，看了双眼依旧毫无表情的琳一眼，一步一步朝着水潭走去。
走出一段距离，左郁回头：“忘记告诉你了，现在的世界，已经没了佣兵一说。”
琳嘴角牵动，却是没有说话。
…………
捧了几把水浇在脸上，左郁心中的空虚感觉稍稍清淡了几分，没有回头，依旧淡淡地问道：“你跟着我，也没有丝毫作用。”
“倒不如，直接说出你的目的。”
“自由。”
琳的声音，冷冷从身后传来。
“是契约么？”
左郁问，传说中，战职者可以与半职者之类的存在签定一种规则承认的契约。只是，早在几千年前，这种契约就没能再继续发挥功效了。
琳沉默，半晌才回答：“我不知道。”
左郁笑，慢慢转过身子：“你告诉我解除契约的方法，我还你自由。”
虽然一点也不相信琳的言语，可现在的左郁也没了拆穿她的心情。一看到琳的身影，左郁就会想到自己刻意压制，却怎么也掩盖不了的意念的记忆。
让琳离开，是他心中仅有的想法。
“你是男人么？”
琳问道，语气有了明显的怒意。
“在你眼中，我是什么？”
左郁反问，没由来的感到一阵无端的滑稽。
可惜，他却没有
笑上一笑的欲望。
“身为一个战职者，你连面对这么一点变化的心理条件都不具备，还想在修炼上有所成就？我很怀疑，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琳毫不留情，寒冰一般的目光直直盯着左郁。
看着左郁依旧没有一点焦点的视线，琳微微皱眉，再度开口。
“你的武器呢？你的弓箭呢？怎么，发现我不能战胜后，就干脆放弃抵抗，任人宰割了？”
琳的情绪越发激动：“拿出你的武器！告诉你，我也只有10级，还没有任何装备！杀了我，什么事情都解决了！”
左郁抬头，目光中有了一丝焦点。
“怎么？还是没有一战的勇气？你还是一个战职者吗？还是一个男人吗？”
琳赫然起身，玲珑的身躯有着微微的颤抖。
左郁淡然一笑：“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一个废物。”
“可我一个堂堂的候补族长，不想跟随一个废物！”
琳大吼，冰霜一般的面容也有了一些扭曲。
“那是你的事情。”
左郁惨然一笑，随即闭上眼睛：“我说过，我没有召唤你。你也根本不是那个10级的女武神。”
琳瞬间怔住，眼中有晶莹闪过。
缓缓坐下身子，琳闭上眼，半晌才悠然一叹：“如果，我告诉你，我就是那个所谓的女武神，你信么？”
左郁睁了睁眼，摇头。
“看看你的黄金护身符，还在吗？”
左郁愣了一愣，机械般打开属性栏。
黄金护身符的位置，空空如也。
“知道规则不？”
琳继续问道。
左郁点头，心念一动，关上属性栏。
“我钻了规则的空子，才会被你召唤。相应的，也受到了规则的束缚。”
“规则，呵呵……”
左郁轻轻一笑，重新闭上眼睛。
“杀了我，你能否获得自由？”
左郁问。
“有武器么？”
左郁一愣，随即将副手的黄金军刀卸下，递给琳。
琳伸手接住，在左郁坦然的目光中，一刀直刺，狠狠贯穿左郁心窝。
没有疼痛，军刀仿佛在瞬间变成了虚无，一圈洁白的光芒，将之包裹。
琳松手，军刀在左郁胸膛缓缓消失，出现在琳的右手。
“伤害豁免？”
左郁再度一愣。
“是强制性的契约。仆从契约，或者是佣兵契约。”
琳惨然一笑，像是自言自语地回答。
左郁嘿嘿笑着，抬眼望天：“没想到啊，规则竟然给了咱一个佣兵……”
转头，左郁第一次直视琳深邃的双眼：“还是一个绝对的美女，啧啧……”
琳坦然对望：“怎么，想杀了我？”
左郁摇头，自嘲的笑笑：“就像我朋友所说，规则之下，也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杀了你，就能回到以前么？”
顿了顿，左郁继续：“我们，都是规则里，无数棋子中的那一颗而已。”
“那你想过没有，跳出规则？”
看着左郁抬头，琳补充道：“跳出规则，我们都能获得自由。真正的自由。”
“我这样的废物，行么？”
左郁摇头：“很多传奇强者，也不敢说能够完全摆脱规则。”
“这里，有怪物没？”
琳想了想，突然问道。
左郁点头，朝着峡谷的另一边看了看。
“跟我来。”
琳起身，提着黄金军刀，径直朝左郁所指的方向而去。走出几步，才发现左郁就根本没有起身。
“跟我来。”
琳重复一句，语气稍稍加重。
左郁摇头：“我累了。”
琳一怔，随即走近几步，一把将左郁从地上提起：“过了今天，你想自杀，我也不拦你！”
左郁无奈笑笑，稳住重心。
※※※※※※※※※※
有些麻木地跟在琳身后，闻着空气中淡淡的香气，恍惚间，左郁眼前的人影，竟然有了几分芬尼的模样。
可惜，自己是永远也不会让芬尼走在自己前面的。
左郁使劲摇摇头，想要赶走充斥心底的疲累和厌倦，却如何也不能奏效。而他此刻的状态，也完全就是一副能够行走的，仿佛没了灵魂的躯壳。
行尸走肉，大抵如此。
琳的脚步够快，本能的，左郁倒也没有被落下太多。也就十来分钟，两人一前一后，便到了左郁已经清理了十来天的小广场。
广场上，零散地还有着一些骷髅，拖着破败的骨架四处转悠。
“这是什么怪物？”
远远的看见骷髅，琳一愣，脚步也慢了几分。
“骷髅。”
左郁回答。
琳停步转身，看着左郁道：“你看看，用你的右眼看看。”
左郁摇头：“不用看了，我知道，我能看到它们的属性。”
“监工骷髅：等级：18。生命值：未知。攻击：未知。防御：未知。……”
不用刻意引导，左郁在看见最近的一个曾经艰难磨死的高防高血量的骷髅时，一些信息便自然出现在脑海。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左郁点头：“变异。”
“变异？”
琳用手捂了捂额头，好一会才轻声问：“那么，你听说过，有超出技能以外的变异吗？”
技能以外？
左郁一惊，随即唤出自己的技能栏。
“自然之叹（残）：生命的力量，永恒的归属。？？？”
代替鹰眼的技能，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不是技能的作用？
左郁疑惑地抬眼，望着琳。
“战职者自身发生的变异，是跳出规则束缚的征兆。”
琳淡然回答，却在左郁死气沉沉的心里掀起一阵如同狂风肆虐的波澜。
“你，……想说什么？”
定了定神，左郁苦涩地问道。
“你坐拥宝山！却像个真正的废物一样！甚至，连废物也不如！”
琳一字一顿地回答。
左郁苦笑，这样的话，似乎在哪里听过。
“我们种族，流传着一个预言。”
琳放低声音，喃喃自语。
“可惜，我却没有想到，预言里的人，会是如此不堪。”
“别跟老子提预言！”
左郁勃然大怒，朝着琳咆哮：“老子就是一棋子，连自己是谁都TM不清楚的棋子！连一个朋友都无法留住，可怜的棋子！”
抱着头，左郁痛苦地缓缓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