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两个字，仿佛牵动了银舞的某根心弦，她的睫毛颤抖了一下。
随着战斗越来越深入，银舞却变得越来越沉默，她的表情始终带着一种淡淡的哀伤，即使在刚才将匕首刺入月帘身体的瞬间，她浑身上下也没有散发出任何杀气。
虽然她身处战斗之中，但她身上沉寂的气息，却仿佛始终游离于战斗之外。
但月帘显然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的状态和银舞恰恰相反，她已经完全沉浸于这场终于让自己得偿所愿的战斗里。无数个日夜的漫长等待，终于迎来了书写答案的时刻，月帘只是在全身心地将自己一次次的咬牙切齿的不甘化作击倒眼前之人的力量。
见银舞不回答，月帘于是也丝毫不加等待，足尖一蹬又一次冲了出去。
拳，肘，膝，腿，一瞬间，月帘全身上下的每一个部位，似乎都化为了最危险的兵器，带着窒息的节奏攻向了银舞，一瞬间四面八方似乎都有耀眼的橙光冲着银舞而去。
面对月帘的攻击，银舞不敢正面招架，因为她很清楚任何的接触都将以自己的消亡为代价。月帘的攻势很急，但急而不乱，在压向银舞的一瞬间，密不透风的攻势就像一张大网把银舞包裹其中。
一出手，就封死了银舞的所有退路。
银舞没有办法脱开月帘的近身，这一套体术是月帘为了配合金乌而专门研发出来的，它或许不那么凌厉，因为攻击的强度本来就不是它的目的，它的目的在于封锁。
她只需要让被这一套体术缠住的人无法脱身，只能和自己不断贴身短打，这样的状况下，拥有金乌之铠的自己，将占据绝对的优势。
而对方，一失手，就是死。
月帘的攻击如同一张令人窒息的网，而网中的银舞，则如同一只灵活的鱼儿，在网中穿梭躲避。
月帘的出手已经很快了，但是银舞的反应却更快，每一次月帘的攻击总能被他仿佛提前预料到一般避开。这种未卜先知的战斗方式，月帘在和银舞的战斗中，已经多次体验到了。
自己的每一次攻击，似乎都在银舞的预料之中，从而被她从容地避开。
看着银舞波澜不惊的眸子，月帘觉得心中的那一团火燃烧地更旺了，她手中的攻击不停，脸上的表情却有些狰狞起来。
“知道你最让我火大的地方是什么吗？银舞，是你的眼神啊，是你那种高高在上自以为洞悉了一切的眼神啊！你的眼神，你的话语，你的战斗方式！从刚才到现在，你的每一个表现，好像都在彰显着你比我更高一等！你觉得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中，所以从始至终你都可以安之若素，觉得你可以像以前一样把我玩弄鼓掌之中，对吗！！！”
说话间，月帘的攻击也已经越来越紧密，终于到了某一个临界点，橙色的光网骤然一收！
人影一晃，银舞又一次出现在了另一边，漆黑的眸子沉默地盯着月帘。
月帘转过身，看到银舞的表情，脸上的扭曲更明显了：“就是这种面无表情，还是这种面无表情！就算被我压制，就算居于下风，就算命悬一线，从始至终，你都是这个让人厌恶的表情！”
她的目光就像狼一样：“你觉得我根本不配引起你情绪的波动，我还不够格，对不对？银舞，那就带着你这份令人作呕的高傲，死在我手下吧！”
她的情绪已经有些失控了，这种情绪的沸腾表现在外，就是她身上的火光更盛了一些。带着满身的怒火和杀气，月帘再一次启动，不依不挠地冲向了银舞。
她注意到，银舞的额角，已经挂上了汗珠。
“我承认，你很强，我和你不一样，我不会故意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来否认对手的强大。我也承认，我跟不上你的极限速度，从纯粹的体术上来说，你比我更高一筹。”
“但你还能坚持多久！”
月帘又是一拳冲出，银舞再一次现身别处，这一次月帘连一丝的停顿都没有，追了上去，展开架势，重新网住银舞。
“极限体术，要爆发出这种速度，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吧？这样的速度，你还能用出几次，你还能逃避几次！”
如潮的攻势之中，她目光向下一瞥，捕捉到了银舞的小腿在一次移动的过程中轻微的颤抖。
她笑了起来：“认真来说，极限速度和我的金乌一样，对施术者的消耗都达到了禁术的水准吧。你的双腿，还能支持你用出几次这样的速度？但不论几次，我都不在乎，因为在这身金乌之铠下，我在任何时候都将处于不败之地。”
“而你，终将用尽全力，然后死在我手下！”
但即使在这样的百般挑衅之下，银舞却从始至终保持着沉郁的表情，一言不发，只是不断躲避着月帘的攻击。
月帘终于无法再忍受这种在她看来的沉默的蔑视，她怒吼一声，窥准时机，又是一拳挥出。
银舞又不见了。
月帘连将这一拳收回来的时间都不留给银舞，即使架势未稳，她还是急不可耐地冲向了躲避到另一边的银舞。
也就在这一刻，在这月帘的攻势在仓促的追击中露出了纰漏的这一刻，银舞动了。
月帘还没有反应过来，刚才躲开的银舞，就已经去而复返，重新出现在她眼前。
她心中一惊，知道自己的仓促追击，让自己空门大开。但她同时也冷静了下来，即使已经来不及防御，但金乌之铠还在，自己身体表面的这一层高温，就是自己最好的防御。
说时迟那时快，也就在月帘心念电转的瞬间，银舞的两根指已经出现在了月帘的瞳孔之前。
直取月帘的眼珠。
月帘一瞬间感觉到心脏被攥紧，眼珠，这是自己全身上下唯一没有防备的地方。而就这么小的一个漏洞，在这样一个短暂的瞬间，却被银舞捕捉到了。
她下意识想和上眼皮，与其说这是自己面对银舞的攻击做出的应对，不如说这是身体本能的反应。即使只是一层薄薄的眼皮，只要合上了，它就可以融化任何即将到来的攻击。
合上眼皮本来就是一个只有零点几秒的动作，更何况在并非有意而是出于本能驱使的情况下，这个动作就来得更快。
但是银舞出手的速度，却比这一瞬间眨眼的速度，还要快。
从银舞出手，到月帘反应，再到眼皮本能开始运动，只有一瞬间。
但这一个瞬间，银舞的手指，已经贴在了月帘的视网膜上。
来不及了，月帘做出了判断，同时觉得心里一凉。
她眼前的世界一下子黑了。
她的心跳紊乱了那么一瞬间，突如其来的黑暗就像汹涌而来的实体化的恐惧，带着千军万马的呼啸声闯进了她的身体里。
但她也很快反应了过来。
不是自己瞎了。
而是眼皮合上了。
她觉得很诧异，她确信最后时刻自己应该已经赶不上了，她都已经绝望了，为什么……
她下意识张开了眼。
银舞的手指依然停在她的眼前，只要再往前一毫米，就可以碰到自己的眼珠。
但它停住了。
不是自己最后赶上了，而是银舞的手指停住了，对手主动终止了这一次致命的攻击。
她的目光怔怔地顺着银舞平举的手臂往后蔓延，看到了银舞正目光复杂地望着自己，其中蕴藏的情绪太多，月帘一时难以分辨，但有一种情绪却像针尖一样刺进她的瞳孔里。
不忍。
银舞最终还是停下来了，面对儿时的故人，她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她不忍心下杀手。
这种情绪传递到月帘脑海里，却让她的表情一瞬间扭曲起来，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银舞！！！”
她狂吼一声，一拳挥出，拳风所过，她觉得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什么。
银舞出现在她远处，一缕发丝从她脸上滑落，轻盈地落在地上。
月帘的拳头碰到了她的头发。
月帘如同一只发狂的野兽，片刻不停地冲向了银舞，再一次占据了压倒性的上风，但她这一次的攻击却不再像先前那样严谨，而带着一股狂暴和狠戾。
为什么，为什么要手下留情，为什么！
我不需要！
唯独你，唯独是你，银舞！！！
我不需要你的怜悯，不需要你的忍让，不需要你的留情！
我只想击败你，狠狠地把你踩在脚下，摧毁你所有的高高在上！
我想让你一直波澜不惊的眼神里，流露出挫败和绝望，而不是依然带着上位者的姿态，对我流露出怜悯的情绪！
我只想堂堂正正地击败你！！！
银舞终于退到了墙角，退无可退，月帘的拳头高高扬起，裹狭着灼热的温度，冲着银舞的头，砸了过去。
但这一次，银舞没有躲，她甚至连极限速度都没有用。
下一秒，月帘的拳头，擦着银舞的耳朵，砸进了墙体里。
这一拳一开始就不是冲着银舞去的，但在如此紧迫的战斗里，银舞居然还是一瞬间就判断出来了这一拳的去向。
月帘的拳头随着高温一点点深入墙体，而月帘的脸也一点点凑近银舞，眼中凶光闪烁：
“这一拳是我还给你的，银舞，我最后，最后，最后再说一遍，不要再对我有任何的留情。你明白吗？我宁可死在你手下，也不想再被你放过一次，这对我来说是比死还要可怕的屈辱。”
银舞目光一颤，月帘决绝的话语，终于让她的心冰冷了下去。
月帘看着她一点点冷下去的目光，咧嘴笑了起来，一字一句道：“就是这种表情，银舞，如果你真的还记得我是你曾经的朋友--”
“请你竭尽全力，杀了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