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千川皱起了眉头，从刚才那一阵震动开始，他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而星銮的话更让他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他冷冷道：“你做了什么？”
星銮的声音有些捉摸不定，他没有立刻回答路千川的问题，反而缓缓地仿佛叙述故事一般开口道：“当年，我从那个地方逃出来的时候，因为一次偶然的际遇，误入了一处封印之地，那是……“
“四机灵王的坟墓。”
众人一愣。
星銮道：“操偶师一直是一个很冷门的修行途径，但古往今来，也终究还是出了一些屹立于灵界之巅的操偶大师。而其中之最，就是被称为’偶神‘的四机灵王。”
“四机灵王的操偶术旷古绝今，据说他可以同时操纵一支十万灵偶的军队，这对于灵力和精神力的需求，是不可想象的。他虽然只是一个人，但加上他的灵偶，他的实力就足以和一个国家匹敌。也因此，他被后人带着敬畏的心情，尊称为——”
“人型帝国。”
路千川眉头紧锁，他对操偶术并不了解，但四机灵王的大名，他还是听说过的。四机灵王生前光芒璀璨，但不知为何到了晚年却销声匿迹，这一直是历史上的一个谜。
星銮很快继续说了下去：“我那时候还不知道四机灵王的名号，但在他的坟墓里，我得到了许多让我受益一生的东西，包括我现在的操偶术，也是从那里习得的。”
“同时，在那里，我还获得了一本四机灵王生前的日记。透过他的日记，我才知道这个坟墓的主人是一个有着通天彻地之能的大灵术师，也了解到了他传奇的一生。”
步书恒觉得自己喉咙有些发干，四机灵王的坟墓和日记，甚至还有他的操偶术，这要是公诸于世，不知道会引起多大的轰动。他死死盯着空中木鸢，等待着星銮继续他的叙述。
星銮道：“一个操偶师的实力，取决于两点，一是他操偶的水准，二则是他灵偶的强大程度。”
“四机灵王的可怕之处，并不仅仅在于他出神入化的操偶术，他的制偶术造诣之高，也一直为后人所称道。最著名的，当然是他封号的由来，【四象圣偶】。”
“据说这四尊灵偶都有着超越封号灵王的实力，也因此，后人一直认为四机灵王很有可能是史上最强的封号灵王之一。“
“他毫无疑问是他的时代里屹立于最顶端的那个人，自身就有着封号灵王的水准，再加上四尊超越封号灵王的灵偶，让他的实力达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
“但是当他到达灵界的巅峰的时候，他却迷惘了，所谓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他一生追求力量，但到了这样的地步，即使是他这样的天才也已经无能为力了。”
“更可怕的是，他碰到了不论多么强大的’人‘，都终将会碰到的问题，就是’死亡‘。他很强，没有人可以击败他，除了时间。他开始衰老，即将走到寿命尽头的他，感觉到了不甘和恐惧。“
这些显然都是四机灵王日记里的内容，所以星銮讲述地很具体。他的声音也微微有些颤抖，显然这个日记给他的震撼，是非常深的。
他颤声道：“于是，为了追求更强的力量，也为了战胜时间的侵袭，他意识到，’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于是他找到了一个，自人类诞生以来，就一直在坚持不懈地追求的目标——”
“成为’神‘。”
空旷的大厅里一片死寂，不知道是谁咽了口唾沫，发出了咕噜一声。一直低垂着头的银舞，此刻也被星銮的叙述吸引，紧紧盯着空中的木鸢。
她对于四机灵王的故事当然也很感兴趣，但最重要的，是她想知道星銮一路走来的过程。她已经渐渐清楚现在的星銮已经不完全是他记忆的人，但她想要弄清楚，促成这一切发生的全部原因是什么。
星銮深吸了一口气：“我说过了，他的四个灵偶，都是超越了封号灵王的存在。但这还不够，超越封号灵王，和成为神之间，还是有着巨大而不可逾越的鸿沟。”
“于是他隐居起来，这也是他晚年消失匿迹的原因，他用了他生命中最后的十年，将四尊本来就已经超越了封号灵王的灵偶，重新铸造，融为一体，制造出了一个旷古绝今的最强灵偶，被他命名为：”
“【神躯】。”
众人都觉得心神一颤，这是一个再明了不过的名字，清晰地传达了四机灵王的野望。【身躯】，他铸造的不是灵偶，而是神的躯体啊！
“这个灵偶的强度，很可能已经接近了神，但这依然不够。因为还有一样东西，是无论如何都造不出来的，它是万事万物的神圣的源头，却也是万事万物的罪恶的终结，那就是——”
“生命。”
星銮已经陷入了一种有些痴狂的状态，他颤抖的声音里说不清是恐惧，还是钦慕：“而且，制造出了身躯，要如何为自己所用，这也是一个关键的问题。综合方法和目的二者，四机灵王终于做出了一个疯狂而决然的决定，那就是……”
“用自己的生命，充当这个完美的灵偶的最后一件材料，补足生命的空缺。如果成功，【身躯】将真正为神所用，这个灵偶将成为真正的神，而操纵这个灵偶的，或者说成为这个神的……“
“就是四机灵王本人。”
整个空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最后是路千川问出了众人心中的问题：“那他……成功了吗？”
空中沉浮的木鸢沉默着。
过了很久，它才缓缓地吐出一句话：“他……失败了。”
这是个理所当然的答案，如果他成功了，显然不会从此销声匿迹，而也不会有所谓的他的坟墓。得到这个答案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心里一松，不知道是惋惜，还是庆幸。
星銮显然比众人的情绪要激烈一些：“他失败了，他本来可以成功的，他几乎完成了所有不可思议的准备工作。但是他忽略了一点，就是他自己的实力，根本无法匹配神的躯体。”
“他成功将自己的生命融入了身躯，但他的实力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封号灵王，身躯对于他的生命非但起不到互哺的作用，反而瞬间把他本来就所剩无几的生命力抽取一空。”
“他死了，这个历史上最惊才艳艳的灵术师，很可能是历史上最接近神的人，就这么死了……他死了。”
众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种天方夜谭的计划的失败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但放在这个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的大灵术师身上，却不由自主让人觉得惋惜。
就在众人都沉浸在莫名的情绪里的时候，空名的声音突然响起：“原来如此，这样一切就都说得通了，你刚才的那一具被我杀死的身体，其实也就是四机灵王的造神的计划的缩影吧？”
众人都一怔，看向了空名。
空名有条不紊道：“或者，确切地说，这是一种’造人‘的做法。用’人躯‘替换’神躯‘，同时借鉴了四机灵王把自己的生命注入了’神躯‘的做法，通过某种方式，把自己的一部分生命里也注入了那个灵偶里？”
众人都惊异地看着空名，一方面是因为空名惊人的联想逻辑能力，另一方面，却也惊异于他不近人情的冷静。在所有人都被四机灵王的壮举吸引的时候，他却仿佛无动于衷一般，只是把它作为一个资料来参考和利用，这是怎样的心境？
星銮显然也被震住了，过了很久，才语气复杂地开口道：“不错，就是这样。你还真是个怪物啊，我一直以为我的心已经够冷了，但和你比起来，我还真是自愧不如。”
空名罕见地没有微笑，他的脸色带着不屑的神情，这种尖锐的情绪平日里几乎不会出现在他脸上：“我只是觉得这种做法很无聊罢了，延长生命？真是愚不可及的追求。”
“生命不过是痛苦的载体，人因为活着才会痛苦，神？在我看来那才是最值得同情的生命体，永远忍受活着的煎熬，永远享受不到死的解脱，不是很可悲吗？”
星銮笑了：“某种程度上来说，对于你的说法，我再同意不过了。我很钦佩四机灵王的才能，但这并不代表我认同他的做法，在看完他的日记以后，我决定用我的方式，来继承他的意志。”
“成为神是遥不可及的追求，我不想成为神，也不需要成为神。但他的做法，却给了我一个启示，如果神都可以被制造，那么人自然也可以。”
“当我想通了这一点之后，我发现一切都豁然开朗了，生命本身是无罪的，罪恶的，是‘人’这个污浊的意识体。既然如此，就让我来毁灭这个被罪恶的意识体占据的世界，创造出充满纯粹和平等的新的人类，这些人类，将组建成真正的……”
“理想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