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书恒收回自己的手，脱下卫生手套，站起身。一旁的银舞看着他：“如何？”
步书恒看向了床上脸色惨白，双目紧闭的龙涛嘉，又看了一眼他旁边两个床位上同样躺着的两个同伴，缓缓道：
“瞳孔涣散，部分器官衰竭，脑组织有坏死趋向。虽然我用药物和术配合暂时稳住了情况，但能不能从这种状态里走出来，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银舞的脸色不太好看：“幻术还在发挥作用吗……”
步书恒平静地看着龙涛嘉，摇了摇头：“不。施术者的影响其实已经被我消除了，幻术的干扰已经不存在了。他现在的主要问题是，他的整个大脑，已经被幻术摧残地不成样子了。”
“施术者施加的，可不是仅仅只是致幻的迷惑神经的幻术‘浅幻术’，而是更类似于最传统的暗杀幻术的精神冲击，即通过营造极具攻击性的幻境，来直接摧毁受术者的精神防线。”
银舞目光闪动：“暗杀幻术吗……到底是谁……”
步书恒摇摇头，走向了门外：“这我就不知道了，具我所知，这种简单粗暴的幻术，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用了。小静怎么样了？”
银舞和他并肩走了出去：“她倒是没什么大问题，虽然受到了和龙涛嘉同样的精神冲击，但是毕竟她也有一定的幻术底子，现在已经缓过来了，只是昨晚值班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已经记不清了。”
“也就是说，对方没有什么太大恶意吗……只是龙涛嘉三人幻术底子薄弱，所以同样的精神冲击他们没能承受住，而承受住的小静，对方也就没有继续追击的意思，是这样吗？”
银舞冷笑一声：“不管他有没有恶意，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只要伤害了我们镜水的人，就已经不可饶恕了。我一定会揪出凶手的。”
步书恒推了推眼镜：“那么，对于凶手是谁，你有什么思路吗？”
银舞目光闪动，却没有回答。
于是步书恒也不再说话，两人就这么各自沉默着，走到了一个病房门前，推门而入。
让两人感到意外的是，病床上的少年已经起床了。他身穿病号服，正怔怔地靠在床头，似乎在发呆。听到脚步声，他才回过头，愣了愣，随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老……老师？“
步书恒推了推眼镜，走进了病房：“醒来了吗，和预计的时间差不多。怎么样，精神如何？身上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空名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面对步书恒的问题，他愣了好半天，才迟疑着回答道：“嗯……头……还有点晕，其他的话……好像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步书恒点点头：“这是正常的现象，好好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空名一脸懵懵的表情：”那个……老师……我这是……怎么了？我记得我还在上课……然后就……对了，突然觉得头好痛，然后就……晕倒了？“
步书恒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少年应该还处于不太了解情况的状态。于是他一边走向空名，一边解释道：“看来你还不太了解状况，我来给你简单介绍一下吧。“
“昨天——现在是第二天了——我在进行幻术测试的时候，你因为没有承受住我的精神冲击，导致精神力透支晕倒了。我和银舞老师把你送到了医务室进行了治疗，你在这里躺了一夜，不过现在应该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
步书恒面无表情道：“说到这里，我不得不要跟你说一句对不起，是我没有控制好力量误伤了你，还请不要介意。”
简单的两句话显然不能让空名完全明白过来，但他总算也大概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而步书恒干脆的道歉显然也让空名有些失措。
虽然还处于一知半解的状态，但他还是慌忙摆手：“啊，是这样吗……没事，没事！是我的问题，和老师没关系的，应该是我自己的承受能力太差了吧……我现在也没事了，没关系的……”
从两人表情的对比上看，仿佛空名才是道歉的那一方。
突然，空名脸色一变，仿佛想起了什么：“等等，你说，我在这里躺了一夜！？”
步书恒点了点头：“是啊，从昨天上午开始……有什么问题吗？”
空名顿时着急起来：“完了完了，居然躺了这么久，我还没有跟我姐姐打过电话呢！我一个晚上没回去，她一定会担心死的！”
步书恒看着惊慌失色的空名，扬了扬眉：“关于这一点，我昨天打过了你留给学校的家庭电话，但是一整天都是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无人接听？”空名一愣，随后露出了了然的神情，“哦哦，我忘了，姐姐昨天跟我说了，她要去出差几天呢……哈哈，害我担心了一下，真是急糊涂了……”
步书恒看了空名一眼：“因为你的大脑还没有完全缓过来吧，这两天记得好好休息，保证睡眠。”
空名平复了一下心情：“嗯，谢谢老师。”
而正当两人说话的当儿，银舞却一直在一旁默默盯着空名的脸，试图从他脸上捕捉到一点信息。但让她失望的是，空名脸上的表情从始至终，似乎都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于是她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插入了两人的对话：“所以你现在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或许是因为还处于懵圈的状态的缘故，银舞突兀地闯入让空名吓了一跳：“啊——银舞学姐……你也在这里？”
一脸见鬼的表情让银舞心中无名火起：”我从刚才就一直在这里了。怎么，我那么没有存在感吗？“
“……”熟悉的冰冷的语气让空名下意识一慌，他赶紧摇头，“没……没？”
银舞柳眉一竖：“嗯？”
空名吓了一跳，赶紧点头：“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没有觉得你没有存在感，我……我是说……你是很没有存在感……不对不对，是没有说没有你没有存在感的意思……”
“……”空名快哭了，“总之，就是……那个意思！”
“哼，连组织语言的能力都还没有恢复好吗……”银舞总算没有在这一点上多做纠缠，“总之，你没事就好。要是你出了什么事，你自己的问题事小，影响了学园的声誉，那才是大问题。“
“……”
空名无语，虽然对于银舞的性格已经有了一些了解，这种不近人情的说法也还是让空名一阵尴尬。
这种时候果然还是应该吐槽吧……这么想着，空名却还是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但银舞此刻却显然想听他说些什么。她一边踱着步子，不着痕迹地观察着病房的四周，试图寻找出一些蛛丝马迹，一边假装不经意般问道：“怎么样，昨晚睡得好吗？我是指……有没有认床睡不着，半夜惊醒之类的？”
面对这个有些突兀的问题，空名显然不会以为这是学姐在关心他。为了防止出现刚才语无伦次的状况，他支吾了一下，先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嗯……认床的话……其实我还真的是挺认床的呢，哈哈……但是正如你们说的，昨天我昏过去了嘛，又不是特地跑来医院睡觉的，所以……嗯……倒是没什么感觉呢……“
银舞意有所指道：“所以，你昨晚没有醒来过是吗？”
空名显然也觉得这个无厘头的问题有点不对劲，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没有啊……我刚刚才醒过来的，老实说，我现在都还搞不太清楚状况呢……哈哈……”
银舞皱起了眉头，盯着空名的脸，但却始终找不到一点说谎的痕迹。
她就这么一直上下端详着空名，一直看地空名浑身不自在，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嗯……那个……学姐？有……什么问题吗？”
银舞这才慢慢地收回目光，沉默了一下，却没有说什么。过了很久，她才一挥手，冷冷道：“别发呆了，快去上课吧，第一节课应该已经开始了。”
“……”
明明是你一直看着我，才让我连动都不敢动一下的啊喂……
虽然心中疯狂吐槽，但表面上，空名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嗯……那……我先走了？再见，老师。”
银舞透过窗户，看着空名一路小跑向教学区，倒影在玻璃上的眸子晃动着莫名的光芒。
步书恒来到他身边，也看着楼下的人影：“怎么，你怀疑是他做的？”
银舞答非所问道：“你觉得他撒谎了吗？”
步书恒推了推眼镜：“我不知道。但是我刚才在他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用精神力去窥测他的心境，考虑到他薄弱的精神力储量，我没敢太过分，但我应该可以肯定，他说话的时候心境很平和。”
“除了说起他的姐姐，他的心境大规模波动了一下之外——这个波动似乎大得有些不合常理，但考虑到他刚醒来情绪不稳定，也情有可原——其他时候，他的心绪一直没有太大动静，这绝不是一个在撒谎的人应该有的表现，除非他受过专业的训练。”
银舞皱起了眉头：“我也觉得他没有撒谎，而且照你所说，他的精神力为零，也不可能施展出幻术……难道真的不是他？可是我总觉得他身上似乎有什么秘密，今天早上看到他，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步书恒的眼镜反射着冰冷的光：“放心吧，就算他真的有问题，也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的。”
“毕竟为了监视他，院长可是破天荒地将你我和千川，足足三个位列于【镜水十王】之中的，有着灵王水准的老师，都安排到了一个班上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