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趣 > 执手半生 >执手半生

第76章

已是丑时,夜里最安静的时候,整个都城都处于黑暗之中,此时宁王府里却是灯火通明,主屋里的烛火亮如白昼,屋里屋外站满了仆从。后来进来的人皆是睡眼惺忪,待看到这里的情形之后睡意顿时全无,紧张的情绪笼罩在每个人心中。

“太医还没来吗?”言暖紧紧盯着床上的风徽宁,眼睛不敢眨一下,生怕眨眼的瞬间就发生什么她不能承受的事。她紧绷的神经随着他胸膛微弱的起伏而波动,那细微的起伏是她救命的脉动,每一下都紧紧抓着她的心。

管家不停地看向门口,“还没到,估计快了。”从王爷倒下,夫人就不停地问太医来了没有,急迫的样子让他恨不能飞到太医家把太医抓来。

“怎么还没来,再派人去催。”言暖急躁地大喊,她等不了,一刻也等不了。从西凉国回来已经好几个月了,太医也说风徽宁的伤没有大碍了,怎么会突然吐血昏倒?莫非他们隐瞒了她什么?那次的伤势到底有多重,竟然在几个月后还会有这样严重的后遗症?

管家担心地看着言暖,“夫人,已经派出去三拨人去催了,应该快到了。”最后一拨人才刚刚出门,平时不管发生什么事夫人都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对王爷也是若即若离,没想到她竟然这样在意王爷。

“让开,太医到了。”随着这一声喊声,门被咣当一声打开,元翔提着吴太医疾步走了进来。

吴太医被“扔”到床前,哆哆嗦嗦地探上风徽宁的手腕。一时间房间静得出奇,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盯着他,目光随着他号脉时手指的移动而转动。

言暖的心像是被提在半空中,随着吴太医表情的起伏而上下浮动。他每皱一下眉头,她的心就紧上一紧。他每点一下头,她的心就放松一点。细微的情绪在此刻被无限拉大,心时紧时松、时上时下。脸已经憋得青紫,被元翔看到叫她时,她才意识到自己不经意间完全屏住了呼吸。她希望吴太医快点看完,告知她风徽宁并无大碍,只是累着了。却又希望吴太医就这样看下去,以免从他口中得知的她不能接受的结果。正想到这里,吴太医放下号脉的手,站了起来。

言暖喉间滑动了一下,颤抖着嘴唇想问他情况如何,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眼眶红得像兔子,眼睛却干涩得流不出一滴泪来。

“唉……”吴太医悠长地叹了口气,略显遗憾地看了一眼床上的风徽宁。

这声叹气像是一个巨大的拳头击打在言暖心头,她眼前发黑,腿脚一软立时跪坐到地上。情况很糟,怎么办?不可能,一刻钟之前他还跟她言笑晏晏,还跟她谈论朝局,怎么可能说不好就不好了呢?“吴太医,他没大碍的对不对,对不对?”她是溺水的人,而吴太医就是她的那根救命的浮木,只要他点点头,她就能从灭顶的水患中浮上来。

“夫人,王爷的情况……不是太好。”吴太医忙扶起言暖,神色间仓惶,说话间语气颇犹豫。“之前王爷的伤就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后来休养也不是很好,加之最近操劳过盛,元气大损,所以才会这样。”

“你只告诉我到底王爷到底要不要紧,有没有,有没有……”生命危险这四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仿佛一说出口就会成真。言暖哀哀地看着吴太医,手指死死地拽着他的衣袖,神情间充满了恳求之色。好似他说了风徽宁没事,就真的一切平安无事。

“臣开两幅方子让王爷吃下,暂时应该没有大碍。”吴太医在她凄楚的目光下别过了眼,那样的眼神让见惯了王公贵族间亲情淡薄的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在皇家也有真情,而这真情却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来。

“先去开方子吧。”言暖松开了吴太医的袖子,颓然地靠在床边。“你们也都出去吧,留个几个人伺候,其余人休息去吧。”此刻看着眼前的众人,她心里只觉得烦闷。吴太医的未尽之言让她害怕,明知道实际情况将比这要严重得多,却不敢深问。就让她多一些时间缓冲,现在的她再也经不起任何一丝惊吓。

吴太医拟好了方子,元翔带着他去其他房间休息,屋子的众人随之离去,一时间站满人的主屋里只剩下了几个人,空落落地房间一如言暖的心。她跪坐在地上,上半身趴在床边看着床上脸色惨白的人。他静静地躺在床上,除了脸色很难看,唇色极淡之外跟往常无异,就像是累了休息一下,只要她轻轻叫他一声,他就会睁开眼看着她,对着她温柔的笑。

言暖伸出手抚上风徽宁的脸,他脸上的皮肤不复往日的润泽,有一点粗糙。在烛火之下看起来并不明显,摸上去才发现与往日的不同。他的脸颊消瘦了不少,颧骨凸现出来,摸起来竟然有些硌手。她的手指顺着他的眉梢眼角细细地描绘下去,每画下一笔心里的酸楚就增了一分。原来在她的不经意间风徽宁已经憔悴至此,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关系他的,现在她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呵护,却从没有真正地关心过他。他说他伤势痊愈没有大碍,她就相信了他的话,却没有仔细观察过他身体的状况。如果她再细心一点,如果她再多关心他一点,是不是今夜的事就不会发生?

黑暗的夜色缓缓褪去,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树上的鸟开始“喳喳”地叫着,扑棱棱地飞向外面。稀稀疏疏的阳光从窗外射了进来,照在王府主屋的床前。柔和的光斑落在倚靠在床边的女子脸上,她脸色蜡黄,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眼下的黑眼圈浓重得连水粉都遮挡不住。

风徽宁直直地看着床边的女子,脸上浮起淡淡的心疼,淡淡的喜悦。或许是真的累了,女子睡得很熟,几缕乱发从鬓边散落下来都没有惊醒她。风徽宁轻轻支起身子,伸手去整理她鬓边的发丝。身子刚支起一半,有些力不从心地摔回到床上。细微的声响把女子惊醒,她猛地睁开眼,在对上他的视线时惊喜得红了眼眶。

“傻暖暖,又哭。”风徽宁温柔地看着她,伸手牵起了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失而复得?喜极而泣?言暖不知道此刻该用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她的心情,三天了,风徽宁昏迷已经三天了。这三天她每时每刻都处在煎熬之中,自责和愧疚吞噬着她的心,让她无法安宁。“徽宁,你要是再不醒过来……”她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在风徽宁安抚的眼神下才勉强平复了情绪。“下次不准再这样吓我,不准再昏倒,不准再一睡就是好几天,不准……”

“好,我都答应你,别哭。”怕吓到她最后还是让她担心了,“只是一点小毛病,倒让你担心了。没事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如果他再小心些,在发现自己身体不对劲的时候就让她回房的话,就不会让她看到那一幕了。

“还好好的,都瘦成什么样了?”风徽宁眼中的自责让言暖不忍再说,强忍住眼中的泪,勉强一笑故意抱怨着。“得好好补补,要恢复成原来飘逸俊朗的样子,不能像现在这样瘦。”这三天只能给他喂下药汁,一点吃食也喂不下去,他本就瘦削的脸庞更瘦了一圈,整个人清减得好似竹竿一般。

“好,只要是你做。”风徽宁不失时机地讲起来了条件,言暖的手艺很好,做的饭菜都很有味道。他只在风岚生日的时候吃过,平时是没有机会吃到,现在倒是可以一饱口福,而且找些事让她忙碌些,总比让她胡思乱想他的病情,然后担忧伤心要好得多。

言暖明白他的意思,心里的感动如夏日的清风,暖暖的让人感觉舒适宜人。风徽宁就是这样的人,他从来不会对她说他有多爱她,他只会在细微之处表现出他的好,慢慢地渗透到她的生命里,待她发觉的时候才知道他已经为她付出了这么多。“想吃什么告诉我,保证满足你的要求。”虽然讨厌在古代厨房里烟熏火燎,但若是为了他,这点讨厌就不算什么。

“你。”风徽宁低低地吐出一个字,温润的眼睛对上言暖因惊愕而瞪大的双眼,唇畔的笑意如波纹荡漾开来。“你做的东西,我都想吃。”

言暖收敛了惊讶的表情,僵滞的肩膀放松下来,暗暗舒了口气,却对上风徽宁促狭的神情。“又捉弄我,不管你了。”脸上似被阳光照得发烫,自己都能感觉到脸红了。她作势起来要离开,却被风徽宁一把拽住衣袖。

“别啊,刚刚是谁哭得像花猫似的,这才多大会功夫就变脸了。”不过是想开个玩笑让她情绪放松些,没想到却让她不好意思起来。没有生气尴尬,而是害羞不好意思,那是不是说明他们的关系更进一步了。

“哪有变脸,我去给你煮粥去。”言暖逃也似地离开了主屋,身后是风徽宁爽朗的笑声。

风徽宁清醒过来之后,连日来沉浸在阴暗气氛中的王府也变得明朗起来。上至主子,下到仆从,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随着风徽宁身体的康复,天气也一天天凉爽了起来,炎夏在他的修养中和太子风徽仲的焦头烂额中过去了,秋日在朝局的诡秘波动中悄悄来临。

虽然风徽宁在王府养病,贪污案他不再过问,但御史台的那些官员可不是吃素的,既然已经查出了苗头,他们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皇上也对此事大为重视,令任命了都察院御史阮棋查处贪污案,并对朝中卖官卖爵者一并查处。在阮棋的雷厉风行之下,很快证据确凿,吏部尚书倪琛被收监,贿赂他的官员被一一查处。一时间朝中人人自危,生怕被牵连。正在这个微妙的时候风徽宁痊愈,开始正常上朝。

“徽宁,你把风徽仲逼得太紧了,就不怕他狗急跳墙吗?”言暖吹凉了玉竹粥,递给了风徽宁。他的病早已康复,她却留下了给他做吃食的习惯。上次的经历太过可怕,让她现在回忆起来还似在眼前,所以尽力照顾好他的饮食,药补无论如何也比不上食补。

风徽宁接过粥舀了一勺放在嘴里,满足的笑了。“手艺见长,再不过了多久咱家的厨师就得走人了。”其实不论她做得好不好,只要是她做得他都喜欢。一碗粥很快见了底,他有些意犹未尽地放下碗。“不怕他着急,就怕他不着急。”

“你做好打算了?”言暖不动声色地吃完早饭,心里的震动却如惊涛拍岸。风徽宁一直病着才痊愈没多久,太子的情况却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即使是在病中,贪污案的事情也顺利地进展着。倪琛虽然是吏部尚书位居六部,但这样猖獗地卖官卖爵贪污受贿只说是他一人所为,未免抬举了他。倪琛原不过是地方小官,是偶然得到了皇上的赏识才一点点提拔到今天的地位。这样在朝中高位立足不过几年,又没有深厚世家背景的人,怎么可能单凭他自己升迁提拔了这么多官员?这背后盘根错节的关系恐怕连倪琛自己都不敢深究。

风徽宁没有答话,他站起来走到她身前,骨瓷般的双手放在她的肩头,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坚定肃穆。“暖暖,我已经准备了十多年了,我不想输也不能输。何况我答应过你,将给你最尊崇的地位。”他的目光中含着少见的炽热,那种势在必得的气势让言暖的心情不由得也跟着激动起来。

“我不在乎什么尊崇地位,但只要是你认定的路,我都会与你并肩走下去,哪怕是最艰难的路。”荣华富贵尊崇地位不过过眼云烟,这些跟风徽宁比起来不值一提,她要的不过是和家人在一起。他是她的家人,他要去哪,要走哪条路,她将和她的家人并肩而行。承诺了就不会反悔,哪怕那是一条不归路她也要跟他一起走下去,却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来得这样快。

直到三十年后言暖还记得那惊心动魄的日子,那天天气很闷,闷得让人喘不过起来。乌云笼罩着都城却迟迟没有下雨,暗沉的天色让人的心情变得压抑。季铭盛匆匆到后院找她的时候,她在书房陪着风岚练字。“夫人,太子已经封锁了城门正带着大批羽林军往怡林苑去了,说是要‘清君侧’。”

言暖手中的毛笔一抖险些从指间脱落,来了,这一天终于来了。清君侧,这是造反管用的名号。风徽仲到底是沉不住气了,趁着皇上在怡林苑小住的功夫要改朝换代。“王爷现在在哪里?”风徽宁早起说要去怡林苑觐见皇上,如果没有变故现在应该也在那里。

“怡林苑。夫人,属下奉命保护您和郡主,北城门现在还在咱们手中,王爷让属下带你们先出城避开,等事情稳定了之后再回来。”季铭盛躬身示意言暖带着风岚一起随他离开,一旦太子的羽林军在怡林苑和禁卫军拉开战事,很快就会波及到全城,到时候宁王府也不再安全。

言暖并没有立即跟他走,而是抱起了风岚小声地跟她商量着。风岚很快皱起了小脸,眼眶里蓄起了泪水,却在言暖的哄劝之下没有哭出来。不一会言暖便放下风岚,风岚虽然红着眼睛,却没有再表现出不满。言暖把她的小手递给季铭盛,“季将军,你带岚岚出城吧。”

“夫人,那你呢?”临走的时候王爷特地吩咐要保护好夫人和郡主,如果她们出了什么事,他不敢想象王爷会如何。

“元将军在皇宫吧,我一同去皇宫。”风徽宁在怡林苑对付太子,那么皇宫这个重要的地方就一定是交给元翔来攻。怡林苑有他坐镇并不需要她再去,而皇宫是决定成败的关键,她必须去。

“夫人……”季铭盛还想再劝,却在言暖坚决的眼神下闭了嘴。夫人一向是个温柔的人,但是说一不二,只要是她决定了的事,任是谁如何劝说也改变不了她的心意。况且她去也好,将来王爷事成,夫人也好凭着这份功劳跟王爷并肩,否则依她无依无靠的身份将来如何在后宫立足。

“派人告诉徽宁,皇上一定是在太子手上不幸遇难的。”她刻意强调了太子和遇难,只要叛乱一起皇上必然得死,但杀君弑父这样的大罪不该由风徽宁来背。他恨他父皇,却不会动手杀他,但他忠心的属下却未必,如果真发生了那样的事,将坏了他一世英名。

“是。”季铭盛抱起了风岚,“夫人,属下派人保护您与元将军会和。”

“走吧。”一场最艰难的战斗在等待着她,是生是死,是成是败,她都跟风徽宁一同承担,血雨腥风他们一起经历。(未完待续)

相关推荐:那些年,我爱过的女人笑傲云端逆天刀神疯狂小魔女诸天从金山寺灭门开始大明:我爹乃是九千岁快穿:渣了病娇反派后我被圈养了大奸雄天龙变女儿说她重生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