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莱坞，最后回合酒吧。
大概是因为奈恩斯他们今天不上台表演，这座地下酒吧今晚冷清了许多，没有人类客人，只有独立派的血族们还聚在一起开怀畅饮、哈哈大笑，毫不介意地玩着花样骂粗口讲荤段子。
褪去了疯狂乱舞的人影和迷蒙斑斓的灯光，这最后回合看起来便朴素甚至颓败许多——它几乎没有经过什么正式的装修，往墙上一涂鸦、摆上四座吧台，便是一座“酒吧”了，不过换个角度来说，这也算是一种艺术风格吧。
现在蕾欧娜再到这里来的时候，那些独立派血族的反应便不似第一次那般激烈了，该喝酒喝酒，该聊天聊天，只是时不时还会瞥她一眼、注意着她的行程。
这次，她毫不犹疑，径直走向了酒吧里最角落、没有人光顾的那个吧台。吧台后，杰克正和酒保一边聊天，一边摆弄着调酒器具，好不开心。
“嘿，瞧瞧，这丫头来了。”蕾欧娜还没走近，杰克便瞥见了她的身影，“来来来，蕾欧娜，刚好给你介绍一下酒吧的老板，盖恩。”
老板？最后回合的老板原来不是奈恩斯？
蕾欧娜一皱眉头，满面疑惑地看着杰克身边这个眉清目秀、面容干净、穿着整齐调酒师制服的中年男子，觉得他和最后回合的风格截然相反。
盖恩谦和地朝蕾欧娜一鞠躬，笑问道：“听杰克说你喜欢奶制品调酒……要不就来杯亚历山大吧？”
“好啊。”
这些日子以来，从不喝酒的蕾欧娜也终于是学着接受带酒精的饮料了——就像她到最后回合这地方来之前特意换上了一身不算夸张的黑色朋克装一样，这么做，是因为她在学着如薇尔维特教她的那样“融入人群之中”。
然后，吧台上有了一杯看起来相当浓醇精致、撒上了些许豆蔻粉的奶白色鸡尾酒。之所以只有一杯，是因为杰克更习惯直接拿威士忌酒瓶子往嘴里灌：
“所以……姑娘，”喝完，杰克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泛黄的牙齿，“考虑好了？”
“是啊。想来想去，不学点打架的技巧不行……”蕾欧娜自然是不会把她和施特劳斯商量过的事说出来的，“然后，我这不就找你来了吗？”
尽管蕾欧娜感觉杰克早就预料到这样的可能性，但无论如何，她还是得把自己是在“暗中”和他们独立派来往的样子摆出来：来的时候她坐的是公交车，打扮上也用墨镜和大帽子来遮掩自己的容貌，以确保哪怕是墨丘利奥这样的熟人都没法从外貌上一眼认出她来。
“找我？你们家那个一板一眼到小小年纪就白了头发的摄政王没有意见？”
“他不知道，自然就没有意见了。”
说完，蕾欧娜略有些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拿起酒杯，向杰克一举，一尝杯中不可思议的、犹如融化的雪糕一般甜美的酒水。这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自己坏透了。
杰克则一挑眉梢，眯起那双湛蓝色的苍老双眼盯着蕾欧娜，盯得她心头发慌，然后猛地将瓶中酒一饮而尽，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哪怕在众多肆意喧嚣的独立派中，他那简直就像牛仔在旷野中呼喊马儿一般粗犷十足的笑声也十分嘹亮，一时间纷纷引得旁人侧目。
“瞅什么瞅，龟孙子们，扯你们的淡去……”笑到缓过气来之后，杰克冲周围的独立派血族一摆手示意他们没发生什么，然后转过脸来，看着蕾欧娜，用食指轻敲吧台，桀桀怪笑，“蕾欧娜，你这个坏女孩，老坏老坏了……”
蕾欧娜只低头一勾嘴角，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管杰克是不是真的相信她，至少，他没有拒绝蕾欧娜请他教她格斗术的请求。
“行吧，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
“杰克，”一直在默默擦洗各类酒杯的盖恩突然开口道，“你莫不是喝酒喝糊涂了，竟然忘记你身上那些老好不了的旧伤？”
在蕾欧娜迷茫的目光中，杰克一拍脑壳，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思索了一会儿，抱歉道：“对对对……都怪我这秀逗脑袋，找完打就忘了疼了，真是对不住了。”
杰克的个性，确实属于那种喜欢用拳头解决绝不废话的类型，而且往常和杰克聊天时他也常常跟提及他如何如何把惹恼自己的蠢货海扁一顿的事迹，所以他身上伤疤多不奇怪，蕾欧娜也就没有多想，回答：“那不行的话也就不勉强了……”
“没事没事，我歇着的话可以找另一个更牛逼的。”杰克说完，转头大喊一声，“奈恩斯！你小子人呢？”
正听丹赛尔讲笑话的奈恩斯就好似一个偷溜出去玩却被抓了个现行的逃学少年一般浑身抖了个机灵，喝光杯中啤酒，起身行至蕾欧娜等人这边的吧台旁、又礼貌地朝她微笑致意一下，然后问杰克道：“有事吗，杰克？”
“我们的蕾欧娜?李小姐想向你讨教一下近身搏斗的技巧。”杰克拍了拍奈恩斯的肩膀，便朝蕾欧娜伸出手来。
随后，蕾欧娜和奈恩斯两人不知所措地对视一眼，心情复杂、难以开口。
“如果她要学习如何战斗，随便在秘党里找个导师教一下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特地找到我们这里来？”发现事情不太对劲，丹赛尔也跟了过来，满脸怀疑地替不知为何没有开口的奈恩斯说出了他们共同的不解之处。
“那天晚上我见过你们独立派的人和魔党战斗……”知道如果自己不好好解释的话只会更加引人怀疑，为了不另生事端，蕾欧娜赶紧开口跟丹赛尔解释道，“你和奈恩斯的战力很强。而且……我也不相信一群强行杀害我的尊长、逼迫我给他们做牛做马的混蛋会教给我什么真本事。”
说到最后，蕾欧娜压低了声音，视线下垂，虽然没有在语气上显得咬牙切齿，但眼神中却流露出了几丝极力压制的怨念。
当然，她在演戏。
但这份怨念，并不完全是凭空捏造的。
丹赛尔看着双拳暗中紧握的蕾欧娜，一时间也无话可说，把视线转而投向奈恩斯，寻求他的意见。
奈恩斯则低头轻叹一声，答应道：“行，你要学，我可以教你……不过因为没有系统性地学过任何武术、我懂的理论性知识不多，所以我能教给你的都是一些基础性的东西，其他的，你得自己在实战里摸索。”
不知道为什么，注视着奈恩斯同样注视着自己的双眼，蕾欧娜很确信地认为这个对待她不说热忱友善、却总归很谦和有礼的独立派血族青年是知道自己口是心非的。
“谢谢……”于是她的道谢也变得真诚起来。
把这件事商定好之后，奈恩斯便在蕾欧娜旁边的吧台椅上坐下，丹赛尔则问老板盖恩要了两大杯掺了汽水、咕噜噜直冒泡的白兰地，一屁股坐在桌面上，一杯摆在奈恩斯面前，一杯自己喝。
“首先对于我们吸血鬼来说，关于格斗，无论远程或近身，你都要首先意识到最重要的一点……”讲到一半，奈恩斯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就是你已经不是人类。”
“……‘不是人类’？那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低头看着杯中好看的金色酒液，奈恩斯笑了笑，笑容里颇有几分前辈面对后生的感慨：“对于人类来说，能感知外界的工具只有最基础的五个生理感官，直觉，往往是一种弥补或替代品……但吸血鬼的直觉比人类要强烈且准确得多，它能让你更快地作出反应、甚至是预判形势。这对于你这样在行动速度上不占优势的瑞摩尔氏族尤为重要——正因为你不比别敌人快，所以你更得提前知道敌人想干什么，比如说……”
奈恩斯这么讲着，行至挂在墙上的飞镖盘面前，丹赛尔也很有默契地从桌沿上跳下来，从一旁的小盒子里抓了五个小飞镖，二话不说，一口气全部朝着奈恩斯哗啦啦扔了过去。
换作一个普通人类，恐怕在整个过程中是体会不到任何东西的，只觉得一眨眼五个飞镖便瞬移到了奈恩斯的指缝中，但以蕾欧娜这样的超自然体质，便能勉强观察到一个很小的细节——其实在丹赛尔扔出飞镖的那一刻之前，奈恩斯便已经伸出手去接最先飞到他那里的两个了。
直觉已经预先告诉他，哪两个飞镖会先飞出去、飞到哪里。
“明白了吗？”
奈恩斯站在原地，看向蕾欧娜，挥了挥夹在五指间的小飞镖，问道。
蕾欧娜点点头，然后问：“那要怎么训练直觉的运用呢？”
毕竟说是说“吸血鬼的直觉比人类强烈和敏锐”，但对于将生前依赖于五官的习惯很自然地带到“死后”的大多数血族来说，是不可能一下子就能达到奈恩斯这样的水准的。
然而这个问题倒是一下子难住了第一次当老师的奈恩斯。或许是自己便从未“刻意”地练习过如何运用直觉，他坐回吧台前，喝酒，想了好一会儿，脑子里才大概有了个奇怪的训练方法，道：
“你平时最熟悉的地方……是瑞摩尔教堂吧？”
“嗯，”蕾欧娜点点头，“怎么了？”
“以后在教堂里走动的时候，把眼睛、耳朵、鼻子全部封住——最好不一样伸手探路。”
……
在得到奈恩斯的第一条指导后，蕾欧娜便不在最后回合中多作逗留，赶紧回去了。
可是，她的问题得到了解决，有的人却没有。
比如丹赛尔。
这个个性火辣如她的发色和身材的苏格兰姑娘在奈恩斯被别的独立派血族叫去谈话的时候，单独找到了杰克，坐在他旁边，却又不说话，只安静地喝了一大杯啤酒。
“咋了，血腥玛丽？”杰克问，“难得见你这么犹豫不决，有啥事直说呗。”
“我不明白……”丹赛尔有些烦躁地用力把大酒杯往桌子上一放，“为什么奈恩斯会这样帮那个蕾欧娜？”
“哇哦，你吃醋了？”
丹赛尔又羞又恼地红着脸踹了杰克一脚，咕哝着：“我是在认真地问你问题啊……你想，除了今天这件事之外，审判会那次其实也很反常啊？平日里奈恩斯脾气那么好，为什么那一次情绪会那么激动？就算当时拉克鲁瓦害死的加列特是我们的老朋友，也不至于会让他愤怒到失控吧？”
但当她一股脑把自己满肚子的纠结吐露出来之后，沉默不语的反倒变成了杰克。
“……我不知道这事儿由我来告诉你合不合适。”很久，杰克吐了个烟圈，在烟灰缸中掐灭烟头，回答，“不过以你和奈恩斯的关系，想来他也不会介意你知道的。”
“怎么？”
杰克看着丹赛尔好奇而不安的眼神，放慢了语速，回忆说：“当初奈恩斯的尊长，是以和加列特一样的罪名被处死的……所以某种程度上说，现在的蕾欧娜，就是从前的奈恩斯。”
今天直接逃课（大雾，我是请了假的）赶着在宿舍里早早地更新了这一章……这周末要考四级，爸妈又要来查水表，如果不这么玩的话恐怕这个月全勤要么得了_(:з」∠)_
另外收藏过百撒花庆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