骏骏是个早慧的孩子，爸爸最近很少回家，回家了也不怎么和妈妈说话。妈妈面对爸爸的时候，眼神冷而狠戾，却常常在他不在家的时候，偷偷红了眼圈。
家长总觉得他们可以瞒过一切，其实对骏骏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讲，他已经有足够的心智去了解世界的真相了。他的同班同学杨杨就是父母离婚，跟着爷爷奶奶过的。每次开家长会都是杨杨爷爷去，杨杨说自己已经好久没见过妈妈了。
今天晚上，他意外醒来，妈妈没睡在身边，出来一看，爸爸也没在自己的小屋。屋子里黑压压静悄悄的。
骏骏开始思考，他想都也不用想，他们一定是去谈离婚了。
父母离婚之后，自己肯定是和妈妈、姥姥一起过了。生活看似也没太大变化。只是他也会象杨杨一样，很久很久，再也见不到爸爸了。虽然爸爸最近并不常在家，可是一想到要长久地见不到他，骏骏还是鼻子发酸，从心底里难过。
又或者，他们也会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就象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法官问小孩，离婚后，你是跟爸爸，还是跟妈妈？如果有那样的机会，他一定要对法官回答，我都要跟。
骏骏赤脚站在客厅的地板上，嘴唇哆哆嗦嗦，等着父母开口。父母在他对面，惊惶得象两只被人意外拨开草丛暴露了的鹌鹑。这情形，也许用不着法官，他们就应该问他那句经典的问话了：“我们离婚了，你是跟爸爸，还是跟妈妈？”。
王进勇不知道说什么好。今天白天，他在球场边看着儿子，那时候他是青草和阳光做成的少年。而现在，在黑暗中，他十岁的儿子瘦削单薄，瑟瑟发抖，眼中似乎还有泪光。
终于到了摊牌的时刻。做为父亲，他有罪，他有愧。
“搞什么搞，这么晚了还不睡，明天还要上学呢。”
沉默被向晓敏的轻笑打破了，她把包放到桌子上，转身开始数落骏骏。她的神情轻松，像是在轰一头迷了路的小猪回圈。
“赶紧睡觉，今儿白天这是运动量不够吗？爸爸妈妈晚上去看个电影，也不省心。”
“妈妈，你们真去看电影了？”骏骏心中一阵狂喜。
“怎么着，大人看电影还要跟小屁孩儿打报告了。赶紧给我上床！”晓敏笑着轻叱。
“好”，骏骏到底还是不太放心，转身又问，“你们看什么电影了？”
“***。问那么多？！”向晓敏平常带孩子看电影。总是精挑细选的。骏骏倒是没少听她毙掉很多片子的原因都是***。这话让他熟悉又安心。
骏骏高兴地做了个鬼脸。回房间睡觉了。
“乖，妈妈马上来。”
向晓敏喊了一声，一头扎进了卫生间，风风火火地开始洗漱。这会儿孩子躺在床上，她不睡过去他肯定不踏实。
几分钟之后，向晓敏从卫生间出来，脸上白扑扑的，象一枚被岁月磨光了棱角的银元，模糊又哀矜。她的鬓角湿湿的，紧紧地贴着脸颊，发梢还挂着水珠，更显得有几分狼狈。
王进勇站在客厅，怔怔地看着此刻谈不上有任何姿色的妻子。她朝他站立的地方望了一眼，眼神空洞，仿佛看不到他的人影，客厅里只有空气和尘埃。
他心里落寞又震动，他的妻子，曾经是那么鲜活敞亮有血有肉的女人，带着他从西北小镇一路杀到了北京。现在她灰败苍白，却还是要强掩着难过，左支右挡，勉力以赴，一切只是为了他和她的儿子。
王进勇不是不知错，他只是太迷恋青春的肉体，犯了天下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他心里也难过，不是每个出轨的男人都愿意面对这一切的。难怪男人出轨最完美的局面是家里红旗飘飘，外面彩旗不倒。
而现在，他的红旗要被拔掉了，外面的彩旗也有些不可知的危险。王进勇真想停下这一切，要是能两全该有多好。